吞噬

    在太阳还未升起、东方天空仍旧漆黑一片的时候,聂闻与安陆就成功抵达研学基地。

    一路上还算顺利,越往下走路越好走,速度也就越来越快,昨天下的雪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很多阻碍。

    只是到了之后才发现研学基地的大门没有敞开,他们沉默了。

    这个时间点总不好去打扰别人,两人也就想着先在车里凑合凑合,等到天亮了再说。

    前座的位置太小,空间不大,再加上这个车没办法将靠背落下,他们就打算都去后座窝着,总比在前面窝着舒服点。

    结果两人刚刚转移过去,正互相靠着取暖呢,一道手电筒传来的光亮就差点闪了两人的眼。

    “嘿!”

    响彻云霄的一声简直要将昏昏欲睡的两人彻底叫醒。

    急忙忙赶过来摇下车窗的是巡夜门卫,他看起来急匆匆的样子,还带着一股怒气,车窗落下的时候怒气还没有消散。

    “原来是聂医生啊。”

    他们之前在基地也打过照面,门卫脸上的怒气立刻转变为了惊讶,好像没有料到是他们一样。

    他又往车里探了探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

    他顿了顿:“还以为是基地里跑出来的学生呢。”

    半夜三更,偷偷从研学基地跑出来,和人在车里相会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还是聂闻先开了口,他们将车开进了研学基地。

    告别之后,聂闻提议先找个房间休息一下,等到天亮再去做实验也不迟。

    这次安陆难得没有拒绝。

    他们睡的还是上次那间病房,两人一沾上床铺立刻就睡死了过去,一夜好眠。

    太阳渐渐升起,铺满了一层金黄。门外逐渐吵闹起来,整个研学基地泛起了生机,偶尔有两只麻雀落在了窗外,叽叽喳喳地叫着,从窗帘的缝隙中透露出来了一线阳光。

    安陆就是在这种氛围下醒来的,扭头看到聂闻睡得正香,也就没有吵醒他。

    他一个人去了实验室,带着从雪顶上拿下来的东西。

    没过多久聂闻就赶了过去,手中还拿着热腾腾的早餐。

    不吃自然是不行的。

    两人吃完早餐才开始继续实验,聂闻在一旁打下手。

    因为有之前的经验,安陆还从实验基地带来了不少资料,还有不同的类型的冰虫做对比,所以实验进行的非常顺利。

    大概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除去中午在实验室吃聂闻带来的饭的时间,大概也就不到十个小时。

    安陆发现,从南雪峰上的带下来的冰虫只有一种类型,但这种类型和正常体冰虫并不太一样,和异化体更是不同。

    无论是在极寒温度下存活的正常体冰虫,还是无论在极寒还是在常温下都能存活的异化体冰虫,它们死亡后都会释放一种名为“冰虫酸”的神经毒素。

    但这一次从山上带下来的冰虫不一样,在安陆将这种冰虫放置在常温环境下,让它死亡之后,安陆检测了它死后释放的物质——并不对人体造成伤害,并不会释放“冰虫酸”。

    暂且称作“原始体”。

    安陆将南山泉当中提取出来的异化体也拿来做了对比实验。

    但因为后期实验的时候他恍惚了一瞬,不小心将含有异化体的冰虫滴在含有原始体冰虫的玻片上了,他本想着干脆扔掉,毕竟样本已经遭到了污染。

    但不知怎么地,他忽然冒出来了观察一下的想法,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将玻片放到了显微镜下。

    整个动作流畅地好似是之前做实验的后遗症,大脑尚未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然后就发现了出乎意料的现象。

    冰虫酸不见了,连带着冰虫一起。

    无论是异化体冰虫还是刚刚发现的原始体冰虫,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滩液体,安陆又比对了这液体的成分,正是原始体死亡后所释放的物质。

    因为是在常温下进行的实验,安陆又在显微镜下确定了一次,可以证明在实验开始的时候,原始体已经死亡,而异化体还有生命力。

    他亲眼见证在原始体死亡后,它尚未溶解的躯壳如同吞噬细胞一般,逐渐将周围的异化体冰虫包裹在体内,好似还有生命一般。

    它一边吞噬者一边消化着,过程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独立细胞在互相融合一般,只是共同体积却没有变大。

    当最终溶为一体后,在它的体内,异化体会消失不见,而原始体也最终破裂,最终只剩下了一滩液体。

    安陆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又取了新的样本按照同样的条件重新检测了一遍,结果还是同样的结果。

    聂闻早已经被他的惊呼吸引了过来,静静等着他将实验结果告诉他。

    安陆为他腾出了位置,让聂闻自己去看。

    “原始体死亡之后才能这样?”

    他又将实验环境改为极寒,将存活状态的原始体与异化体放置到了一起,结果与刚才的实验大致类似,并且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原始体冰虫吞噬异化体冰虫的过程。

    在两者全部存活的状态下,原始体吞噬异化体完毕之后并不会死亡,仍旧存有活力,比起“吞噬”这个词汇,也许更像是“吃掉了”,成为它营养供给的一部分一样。

    比起第一次实验,原始体死亡、异化体存活的“吞并”情况,这次吞噬表现得更像是前者完全吞下了后者,而后在身体内部进行消化一般。

    他们又更改了实验条件,改成了异化体死亡,而原始体存活的状态,结果却是并没有发生什么,静如死水一般,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反应。

    异化体死亡后所释放的冰虫酸还在,而原始体仍旧存活。

    安陆不停地变换着实验条件,又将存活状态下的原始体与提取出来的冰虫酸放到了一起。

    结果和异化体死亡,原始体存活的情况一样,冰虫酸并不会消失。

    将原始体死亡后释放的物质提取出来,安陆暂时将这种物质称为“原始液”。他进行了初步的检验,发现这种物质在常温下与极寒下的区别不大,但为了进一步确定,还是进行了更细致的实验。

    在极寒与常温两种温度条件下,分别将原始液与存活的异化体放到一起,结果发现两种温度下,实验结果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异,异化体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看来原始液这种物质发挥的作用与温度联系并不大。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场实验无论是第一场还是第二场,都与之前“吞噬”或“吞并”现象不太一样,估计是少了冰虫载体的缘故。

    这种情况下,直接省去了“吞”这个动作的发生,反而是异化体冰虫逐渐“融化”于这种物质当中,最终冰虫酸也会消失不见。

    最后安陆将提取出来的两种液体放到了一起,同样的结果,冰虫酸溶解在了原始液当中。

    而实验之后,原始液除了体积变大之后,没有什么其他改变。

    他们改变了环境温度,又将两种液体放在常温下进行实验,结果与极寒温度下的过程没什么不同,看来两种物质都不受温度的影响。

    安陆有些庆幸,如果不是恰到好处的巧合、突发奇想的观察的话,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结论。

    异化体存活的情况下,在原始体存活、原始体死亡、原始液这三种条件中,异化体会以“吞噬”、“吞并”、“溶解”等不同的方式死亡,冰虫酸也会消失。

    而异化体死亡的情况下,原始体存活或者原始液,并不会让异化体产生改变,让冰虫酸消失不见。时间久了,随着冰虫酸的流出,原始液倒是会发挥作用,冰虫酸被溶解。

    但如果两种提取出来的液体融合,无论在什么温度下,冰虫酸都会消失,只剩下对人体无害的原始液。

    只是安陆还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原始体死亡、异化体存活,吞并现象会发生,但原始体存活,异化体死亡的情况下,吞并现象不会发生,他没有进一步实验,只是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实验的方向,也许是靶体不同的缘故......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

    多次实验之后,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他和聂闻两两相望,忽然都笑开了,彼此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有救了?”

    安陆将下巴放在聂闻的右肩上,在他耳边喃喃低语。

    谁能想到,从南雪峰上取下来的冰虫,居然可以消灭目前所能见到的异化体冰虫,甚至就连对人体有害的冰虫酸都能被它溶解掉。

    聂闻狠狠点了点头,安陆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他的回答。

    对于那些服用了南山泉的人们来说,不管人体是否适合寄生,不管体内的异化体死亡还是存活,只要及时使用了原始液,那一切都还来得及,冰虫会消失,导致人类直接死亡的冰虫酸可以被溶解。

    而这种对人体如此有害的冰虫酸的产生,还是人类故意干预的缘故。

    现如今南雪峰上恐怕早就没有正常体冰虫了,被浇灌毒水后筛选出来的这种类型了,估计也早就被山上的原始体冰虫溶解殆尽。

    这溶解的动作,倒像是他们向人类的干预做出的反抗一样,不允许人类改变他们的一丝一毫,只要他们不乐意。

    冰虫要比人们所猜测得更加聪明。

    两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到。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夹杂着尖叫与纷杂的脚步声。

    他们向外望去,窗外夕阳渐沉,橘黄色的光芒铺满了大地,为落叶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静谧十分,只是玉兰树上的几只麻雀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聂闻看了安陆一眼,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条缝。

    来人气势汹汹,手上空空,但气势重在人多,有人走到远处一扇实验门前,提脚就跺开了门。

    聂闻调整角度获取更多视野,这才看到了站在人群后的一位长卷发,那人本来看着前方跺门的人,却忽然扭头,将视线投向了聂闻这边。

    正是跟在梅和泽身边的那位保镖。

    他忙不迭离开门前,向后对安陆提醒道:“他们向这边过来了。”

    安陆暗叫不好,这个时间点除了南山集团还有谁会来找人,还是这么气势汹汹呢?

    聂闻停顿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留了一个门缝,没将门关上。

    南山集团业务广泛,召集一些打手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安陆心想。

    毕竟就连梅和泽那种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人出门都要跟着两三个保镖,还有个贴身保镖,就没见过这两个人分开超过两米的距离。

    安陆急忙将实验室的东西毁尸灭迹,尤其刚才实验用的东西,通通掺杂在一起,最后扔进了实验废料桶。

    刚刚将东西处理完毕,门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那位长卷发,梅和泽的保镖,但安陆一直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聂闻与安陆站在一道,两人脸上都很平静。

    安陆首先开口沉声问道:

    “梅和泽让你们来的?”

    只是不明白这段时间梅和泽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个时候才开始“处理”他们这些人吗,由头又是什么呢?

    总不能因为调查队有南山集团的人,就随随便便找个名头,将人绑了去吧?

    “教授请两位回家坐坐。”

    这由头过于欲盖弥彰了,安陆本以为会安上什么罪名,他们甚至连这个名头都懒得想了。

    “教授”自然指的是梅和泽。

    来人说话淡然,甚至称得上一句彬彬有礼。

    安陆冷笑一声:“哪个家?”

    “自然是南山实验基地。”

    聂闻反问道:“如果不去呢?”

    来人的长卷发及腰,一直都披散着,此时却向后收拢了头发,用右手腕上的黑色皮筋简单扎了一个马尾。

    安陆对这个动作有些熟悉,这是这位保镖要动手的前兆,他还跟在梅和泽身边的时候,曾经见过。

    “那就不客气了。”

    门外同样站了不少打手,估计是听了他的话,都没有进来,此刻显得有些蠢蠢欲动了。

    安陆忽然觉得很没必要,不过是说说话吗,都是文明人,何必要打打杀杀。

    “我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按下了聂闻将动未动的手掌。

    “回去熟悉的工作地点而已。”

    “工作”两个字被加了重音,似乎是为了反驳之前保镖将南山实验基地称作“家”这个称呼。

    “哪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安陆回头深深看了聂闻一眼,转而对保镖说道:“既然是回家,这位就没必要了吧。”

    保镖笑了笑,还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客来坐坐也不是什么坏事。”

    看来是逃不过了。

    聂闻牵起了安陆的手,便向着门口走去。在不经意的时候,他轻轻握了握,安陆也回握了两下,跟上了他的脚步。

    经过保镖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

    只是让那些人跟了上去,站在两人的四周护送他们。

    他又将头发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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