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的话语犀利,后面的以退为进更让殷君娆感慨银毛口才,不愧是在后宫当官的,用的一句好话术,却在听见小绿熬了三个大通宵后不禁跟着心脏一紧,“什么贵君你修仙呢?银毛说得对,你快回去睡觉,我没事,我没事。”
她自诩现代打拼年轻人,每天吃着护肝的保健品就为了多熬一会儿写写材料,这连着熬两天已经快是把魂给榨干了。
怎么还有能三天三夜不睡觉跑这儿来问候自己睡了一周多都不带睁眼的。
百里竹仪还想迂回推却,却没料到从来都对皇后淡然的殷君娆居然会为他说话,甚至还会偏袒未在后宫的楚含见。
虽未立刻有嫉妒的神色,但还是不免有些失落,话已至此也是殷君娆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多留。
瞧见对方行礼告退时,抬眼落眼藏不住的失落的小眼神,殷君娆不禁啧了啧嘴,她还很少见过男人的脸上能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回想起两人刚才为自己争论……那就是宫斗吗?
还是两个男人为自己宫斗,这感觉怪爽的。
看着小绿离去的背影之余,她又对楚含见投去一个对吵架冠军赞赏的目光,对方没有接下,却被李祈年捕捉,心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连一向沉稳的声音张了张嘴,却有些沙哑。
等百里竹仪走后,楚含见感觉到了李祈年的眼神,瞧见帝后二人同在内殿的场景,又料想如今的殷君娆也不识自己,便识趣地把鞋放下,一同行礼告退。
走就走吧,还带关门的。
楚含见临走之时顺带上了内殿的殿门,此时并不算大的空间内,只有她这个茫然无知的人,和一个莫名其妙成了自己老公的陌生男人。
“你身边这白毛还挺会来事。”她反讽着,这让单身了几十年的她突然有一种被指腹为婚的感觉。
沉默的空气中充满着尴尬的氛围,令人窒息,那皇后也板着张扑克脸,让殷君娆更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祈年的面色渐渐阴郁,楚含见毕竟是宫中尚宫,即使皇上有意任用他刺探情报,但也因为一贯谨慎的性格,每次都要借着自己之手。
如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刚醒来的陛下倒是不再掩饰他对楚含见的依赖。
而且性格也有些活泼。
他没见过失忆的人,也不像百里竹仪会多说漂亮迂回的话,“臣侍替他谢陛下称赞。”一句硬生生的话语让殷君娆更不知如何接茬。
“啊,不用谢。”殷君娆刚想说出口,又忘了人家的名字,“那个……小红皇后啊,我是真的忘记你们了。”没办法的在对方又一臭脸之下,跟叫狗一样叫了他一句小红。
对方盯着她看了好久,就在盯得殷君娆已经对自己皇帝身份不自信的时候,李祈年才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在向现状投降和认命,“臣侍是李祈年。”
“放心,记住了。”虽然还是觉得叫小红方便一点,但她发誓这次是真的记住了。
不然要是真的回不去了要在这儿装土著,她一个皇帝可不能养一群彩虹。
看殷君娆的态度正经了些,这才稍微有了点寻常模样,先前活泼的态度虽有些难堪,但他也从未见过。
刚这么想之时,殷君娆一句话又让他差点无奈地昏死过去,“那,我是谁?”
根据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殷君娆只知道自己是个女皇帝有一群男妃子,别的还未曾了解,别穿越而来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第二天再被人怀疑冒充圣上给五马分尸。
李祈年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只开言回答:“您是当今冬岳国的圣上,殷君娆。国姓殷,其名君临天下,分外妖娆。”
说话间,他似乎对直呼名讳还很忌讳,言语有顿。
妖娆……倒是不像个皇帝的名字。
不过巧了,现世的自己不仅与这女帝长相极为相似,连名字都是同名同姓一模一样,给了她一种恍若隔世,前世今生的感觉。
正当她思忖之间,李祈年跪在地上手捧着御鞋,习惯性的做小伏低,卑微的弓着身子作势想要为她整理衣袜,手刚碰上脚踝的那一刻,殷君娆条件反射一般的抽出。
她是不习惯,李祈年却还以为是吓着对方了,没有再去够殷君娆的脚踝,只是把御鞋放在一边,双手手心向上的似是等待着对方适应后自己放上来。
“陛下刚醒不久,太医嘱也说了您寒气入体严重,纵使失忆也不可赤脚而行,臣侍伺候您换上。”
虽然知道古代和自己生活的现代不同,殷君娆也有这个觉悟,却还是临到行时方觉不适,看着李祈年低头捧着的那双手,还有低眉顺眼是态度实难适应。
“哎呀,不用了我自己来。”她啧了啧嘴,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脚,俯身自己伸手去拿起了那双看着就很贵的鞋子。
鞋子宽大鞋跟平平,鞋身上绣着龙纹和祥云,看着绣线都像是金丝。
李祈年眼神淡淡地划过一丝顾虑,心中遐想无限。
自己无法近身,眼下贞贵君又刚被叫走,行为妥帖能换来伺候的人不多,虽不愿想,还是把眼神看向了门口站的楚含见的身影。
“若是陛下不习惯臣侍,臣侍让楚尚宫来伺候您也好。”他不禁回想起每个侍寝的夜晚,闷神之余对上的却是殷君娆一副疑惑的目光,“是刚才臣侍身边的白发男子,您称他‘白毛’。”
这称呼在古人嘴里说出来怎么越听越怪。
自己到底还是没有感受过丫鬟式服务,殷君娆还是缩着脚有些不适应,抿嘴摇头道:“跟白毛小绿什么的没关系,就是这太别扭了……
她给急于想推却着,脑子里面不停地闪过古装剧,“啊对,你们不是都说什么女人露脚踝不得体吗?”
李祈年原本只是以为对方忘了自己而警惕,却听到这句话明显有些纳闷地抬起头,“足为顶天立地之根本,女子又为世之天地,玉足更是尊贵,如何不得体?”
他像是背书似的解释,手又不觉地往前进了几分,“臣侍是男子,尽心伺候妻主是臣侍应该的。”
一个妻主,让殷君娆恍然大悟,这才彻底明白了现状。
这里居然是女尊的世界!
瞬间,她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无数种想法心绪在心中闪现,不顾还光着脚,不顾李祈年的劝阻,走到窗边推开窗框,这才注意殿外的景象。
门口驻守的侍卫是女人,刚给她看过病的太医是女人,潵扫宫人虽然有男有女,但女子干的都是修剪花枝的细活,扫地搬水的粗活都由男子劳作。
不仅女尊还当皇帝,这是让她穿进什么爽文世界了?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殷君娆安顿下来,坐回椅子上俯视着男人为她穿鞋整袜,李祈年也偶然意外对方怎的不再躁动,两人一个垂眸一个抬眼,不约而同的对视上,却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气氛有些怪异,李祈年是皇后,是那皇帝明媒正娶的正夫,也不知他们夫妻之间如何相处。
反倒是初来乍到的殷君娆,让她顿感不自在,这才收回的眼神。
鞋袜穿好,李祈年起身也把殷君娆从椅子上扶起来,身体这么活动了下比先前好了很多,古代的鞋也没她想象的跟那恨天高的花盆底一样,踏在地上还算舒服。
“原来穿鞋都是门技术活了。”殷君娆在内殿里原地转了两圈,云头鞋加上她相对轻盈的脚步,转头对还是沉着一张脸不变的李祈年点头示意,“谢谢。”
“都是臣侍职责,陛下折煞臣侍了。”对上对方眼中难得的星光和笑意,李祈年虽然表情依旧,但还是划过一丝慌乱,往后退了一步垂头行礼。
难得放松了气氛,对方死板的官话让殷君娆也不知怎么回答,学着古人的样子说着“无碍”,穿着鞋刚准备推开殿门出门之际,门却率先被敲开。
“没规矩,皇后娘娘在为皇上侍疾,可不是平日请安的玩闹,皇上也早已当着你们主子的面回了他,你如此跌跌撞撞贸然前来,成何体统?”
门没打开,门外却率先响起了两人的争执声,李祈年刚才稍微松弛了些的表情,如今又恢复了扑克一般。
殷君娆也有些皱眉地听着门外的说话声,辨认出是那个叫楚含见的白发男子的声音。
云星手里端着碗茶水,能看见内殿里陛下的身影就在门前,虽然被楚尚宫拦着,但还是大着胆子冒犯上前。
“楚尚宫,我家主子不为别的,只是听得陛下说要喝加了盐的水,特意去御膳房取了细盐把水烧热又亲自扇凉的,大人让我把碗放下也好,这也是主子对陛下的一片心意。”
门口的争执愈演愈烈,眼看着就要变成吵架了,楚含见是死性子眼里不容沙,云星的性格也是极为泼辣。
殷君娆倒是不急,甚至都想把凳子搬到门口坐着听。
“你说是外面小绿的那个宫人先进来,还是白毛最后能拦住?”她听得越来越有趣,不经意地用手肘拄了拄身边的李祈年,“我站白毛,看他口才不错,还挺会说。”
李祈年却垂着头一言不发,半晌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进来吧。”
“你是会猜的。”瓜没得吃了,殷君娆啧了啧嘴,选择题愣是被他做成了送分题。
本来还想感受下男人们的争宠呢,刚才吵到了嫡庶尊卑,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吵到祖宗庙堂。
她无趣地拍了拍手,仿佛自己刚磕完那莫须有的瓜子,重新坐回到木椅子上。
云星端着茶杯进来,给帝后二人行礼之后,一边自顾自地张罗着把茶碗端到殷君娆面前的桌子上,一边不忘添油加醋的介绍。
“自陛下让我们贵君回宫休息后,他还是无法安眠,实在放心不下陛下就去了趟太医院,闻得陛下要喝淡盐水,便又亲自跑了趟御膳房,那腌臜地满是油腥气,主子却为陛下还在那儿亲自……”
“行了,搁那儿吧。”殷君娆打断道。
刚才听他和门口的楚含见吵架都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无非就是去烧了个开水放了点盐晾了个凉白开,天花乱坠的还以为呈上来的佛跳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