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间隙,何田田连续三天出来倚在过道走廊的栏杆上,盯着对面那栋楼。
她所处的二十三班就在最顶楼五楼,再往上走就是被锁住的天台。
从她这个视角望下去,正好能看见三楼国际部教室的那一层,那层楼还有扇玻璃门,上面写着国际部三个大字,底下写了一串不怎看的懂的英文句子。
每次在第三节课后,那个男生照常拿了个黑色的保温杯在走廊里和同学说说笑笑,他似乎脾气很好,和所有人都能够聊两句,一点都不像雨天里那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她有时候也能看到卢欣婷说的那个肖莘来找他,他总会从教室里拿点什么出来给肖莘,有时候是零食,有时候是水果,还有时候是一支笔、一个橡皮,零零碎碎的,像是哆啦a梦的百宝箱。
“何田田”张宗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抱着几件衣服晃了晃“你的班服到了。”
何田田接过来,正准备回座位拆开看看,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生已经消失在教室门口,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怎么不去厕所试试。”
卢欣婷和朋友刚从厕所回来,一回来就看到何田田手里抱着的班服,她的朋友和她一样,都不带眼镜,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只涂了几个指甲的漂亮指甲油,校服领口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脖颈。
“啊,我等会去试。”何田田翻着自己手里的班服,一件短袖T恤,白色的面料上面印着一个23班的异形字体,旁边还有几个可爱的小熊娃娃,她把衣服摊开抖了一下,迟疑着说“是不是有点小啊。”
没听到身边的回音,何田田转头一看,卢欣婷正和朋友聊的正欢,笑的很大声,明明还不是很渴,她还是使劲地抿了一下嘴。
“何田田”张宗从背后用笔戳了一下她,她回过头去,张宗正趴在桌子上,胖嘟嘟的脸上有一点墨渍“到时候女生下面要穿黑色的百褶裙和黑色皮鞋,还有班服20块,明天记得交给我就行。”
何田田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高中时的女厕所总是人满为患,大多都结伴而行,一个接着一个的排队,厕所洗手池那里有一块大镜子,上面还挂着个整理仪容的牌子。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何田田没像往常一样急着去食堂,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她拿着班服才慢慢往厕所去。
厕所没门,里面还有个女生在蹲坑,她走到最里间背过身,换上班服,等听见那个女生冲水和脚步远去的声音,她才出来站在那块大镜子前面。
班服好像有点小,穿在身上紧绷绷的,没有一点宽松的余地,肩膀那里却又很合适,刚好卡着肩线。何田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有点发黄,左脸旁边有一小块红血丝没有消下去。
她想到卢欣婷和她的朋友,也是同班同学,为什么别人都那么白呢,白的发光。
何田田脑子一激灵,自己刚刚出教室门的时候,是不是把教室门顺手给带上了,教室的钥匙只有班主任和值日的同学有,值日的同学是住校生,吃完饭就回宿舍了,下午第一节课才会来,如果关上了她就进不去了,饭卡也还在教室里。
她连忙急匆匆地赶回教室门口,果然后门被锁上了,只能寄希望在前门上了。
还没到前门口,她就感觉自己的头撞到了一个奇怪触感的东西。
“嘶”是个男生的声音,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她扶稳了下来“你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她下意识地道歉后,有一点羞于自己撞到了拐角上来的男生胸口,又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生气,对面这个人也太不看路了,她这么大个人他都看不到吗。
抬头一看,想要说些什么的话也哽在喉间。
是那个下雨天送他回家的男生,她现在才仔细看清他的脸,人很清瘦,很白,单眼皮,眼睛却很大,嘴角噙着笑,穿着件灰色卫衣,头发上翘起一根呆毛,看着一副单纯清爽的样子。
和那晚比起来不是很一样,何田田怔怔地想,回过神来又慌慌忙忙地后退了几步。
“是你啊”男生盯了她好几眼,突然恍然大悟“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何田田听着这话有些气闷,她就这么不容易被他记住吗。
“你后面回家没有又迷路吧”男生手里拿着一叠本子,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有些揶揄道。
她注意到男生脸上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心里也跟着月牙一起勾了起来,何田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开个玩笑啦。”男生挠挠头“我叫肖渔,高一国际部的,你呢?”
“何田田,就23班的。”何田田指了指背后。
“你怎么还没去吃饭?我看人都走完了”肖渔倚着墙边看着她“找不到食堂的路了吗?”
何田田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从他身侧晃了晃教室的前门,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不去?”
“交东西。”
肖渔摇了摇手上那一叠本子示意。
前门也锁上了,何田田有些郁闷,她这周的饭钱全都充饭卡了,还剩下的十块钱也放书包里的,中午只能不吃了,下午课间再去买点东西填肚子。
“怎么了?”
肖渔有些好奇地问。
“门锁上了”何田田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低了两个度“我饭卡还在里面。”
“等我一下。”
肖渔转过身往老师办公室那个方向走去,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何田田等在教室门口,有点局促,也不知道肖渔让她等他干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说上话了,何田田脑子里就像浆糊一样,想的些乱七八糟,全都搅成了一团。
等肖渔弄完那边的事情,回到二十三班门口,就看见那天下雨淋成落汤鸡的女孩子露出和那天一样的神态,低着头,双手叉在怀里,一副全世界都帮不了她的样子。
他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肖渔不是什么烂好人,什么事情都喜欢去插一脚,但他也不理解,为什么需要帮助不大大方方的求助呢,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远远地看到她,他只是不忍心,不忍心罢了。
肖渔为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帮助同学,互相关爱。
“走吧。”肖渔低着头看她,她的头发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旋“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不用了。”何田田连忙摆手“我身上还有钱,等会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她撒了一个小小的谎,他真是个很好的人,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见的每一面他都试图帮助她。
“快点。”
何田田听见肖渔的语气里又带上了那天的有点不耐烦,她似乎窥见了他骨子里的凌厉,在这个小小的不经意间展示出了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