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弋阳,我好像坚持不住了。”
墨羽仰了仰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似乎这样便不会让这场注定的离别显得过分残酷。
“不许说丧气话!我们会……活下来的。”
林弋阳紧紧抓住墨羽的手,但依旧不能阻止少女的身体往脚下的深渊滑落。
两人在空中破碎的建筑边缘挣扎,少年一手握住栏杆,一手拉住双脚悬空的墨羽,而那位少女很显然已经精疲力尽了,她的手渐渐脱力,身体也无法控制地下坠。
没人想得到,这个曾经是林弋阳住所的建筑,在半个小时内迅速发生异变,不仅困住了他,也让偶然拜访的墨羽陷入生死的绝境。
“林弋阳,可以麻烦你闭上眼睛吗。”
墨羽故作轻松说出了最后的话语,然后渐渐松开了少年的手,她不想让林弋阳看见自己坠入深渊的画面,那样的话以后的夜晚他一定会噩梦缠身的吧。
林弋阳一直很听她的话,只是这次她没机会知道他是否照做了。强烈的下坠感让她意识模糊,少年嘶声力竭的呼喊声也逐渐远去。
她大概是死定了,永远不会醒来的那种。
“小羽?小羽!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墨羽朦胧中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头发微卷的黑发少年紧紧握住她的手,那双天蓝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啊,是你啊……
不对,你不会也死……了吧。”
再次看见林弋阳是让她绝望的,至少她一厢情愿地希望他活下去,墨羽望向少年的眼神满是忧郁。
听见这句话后,愠怒代替了林弋阳脸上的担忧,少年的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
“说起这个,某个人抛下我去死这件事,是不是还差个解释,是吧?”
“对不起……”
“好吧,原谅你了!
这次算是幸运,我们都还活着,只不过掉到了异世界,你还受伤了。”
“受伤?”
墨羽挣扎着爬起来,但是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她没稳住身体,林弋阳见状赶紧将她扶住:
“小羽,你别……”
“我… 我没事,大概。”
是贫血,墨羽躺着的时候还不明显,坐起来之后,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她缓了好一阵,眼前的画面才清晰了起来:
她的腿上有一条将近20公分的伤口,伤口被仔细缝合用纱布缠住,但还是有血渗出。
她大致明白了现状,当务之急她得吃点什么补充点气血,虽然她并不饿。
“林弋阳,有什么吃的吗,我得补点血了。”
“有是有,但你现在真的没问题吗。”
少年把墨羽扶上了他早就准备好的轮椅上,推到了餐桌旁,桌上的菜肴异常丰盛,墨羽回头看了看林弋阳:
“你平时,吃这么丰盛的吗?”
“没有哦,因为知道你要醒了才做那么多的。”
“嗯?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醒?”
少年看着轮椅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反正,我就是知道。”
当然这不过是谎言,他不知道少女何时醒来,只不过是每一天都会为她的醒来做准备罢了。
林弋阳在墨羽对面落座,陪她一起吃起了早餐。
墨羽知道她必须要吃点什么,只是她全然没有胃口。试探性的吃了点食物,但是强烈的异物感让她放下了餐具:
“我吃饱了。”
“不合胃口吗?”
少女面露难色,只是微笑着重复着:
“真的吃饱了。”
林弋阳一眼看穿了墨羽的掩饰,只是浅浅叹了口气:
“哎,我知道了,算一算,现在是第22个,大概还有两个月左右?”
“什么两个月?”
“两个月后,我会送你回家,原来世界的家。”
墨羽惊讶地看着少年:
“原来还能回去的啊,但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餐厅的氛围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良久少年才开口:
“墨羽,我其实……
我其实是这里的人,因为一些原因被送去你的世界养大,这里才是我真正的故乡。那天他们本来是为了带我回来,结果把你牵扯进来了,真的很对不起。”
墨羽有几分不能接受这个回答:
“所以,这是不能一起回去的意思吗?”
“我在这里有不得不做的事,而且我支付了一些代价,大概是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抱歉……”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像一潭死水一样,墨羽感觉得到,林弋阳并非不想回家,他是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墨羽只觉得难受。
她知道林弋阳从小最害怕孤独了,自己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素未谋面的故乡,真的是件好事吗?
但她留下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说是很糟糕,她得回去接受正规的治疗。否则,她的结局不过是死于失血过多或者死于感染的区别。
“真是的,别露出这种表情啦,我本来也不难过的,看你这个样子,我… ”
林弋阳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墨羽的身后,并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他轻轻地把脑袋贴在墨羽的脸旁,微微颤抖的声音从墨羽的耳边传来:
“我稍微有点难过,就一点。
但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回去的,最后再陪我两个月好吗?小羽。
至少最后我想多留下一些关于你的回忆。”
一股强烈的悲哀将墨羽笼罩,她知道林弋阳做出这个决定用了多大的勇气。
过了许久,她才用酸涩的声音回答:
“嗯,我知道了。”
“谢谢你,小羽。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了。”
酸楚又温情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如果可以的话,林弋阳真想再多和她呆一会啊,只不过墨羽的身体状态不容耽搁,他得抓紧时间了,以及那群吵闹的家伙又来接他了。
“镇守大人~ ,在 —听—吗—,今天的温柔乡也让你沉醉吗,哈哈哈———”
庭院外传来异常造作的调侃声,林弋阳微微皱眉,拿起桌上的餐刀果断往往窗外掷去,银质的餐刀穿过了诺大的庭院,不偏不倚从灰发佣兵的耳侧滑过,牢牢钉入一旁的树干中。
“哼,还是那副惹不起的模样呢。”
面对林弋阳的威胁,灰发佣兵只是发出一声轻笑,依旧是嘴上不饶人。而一旁的银发少女安静地注视着一切,一言不发,宛如没有生命的人偶。
“抱歉,小羽,虽然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只是我现在有任务在身,天黑之前我会回来的,我们晚上见。”
少年收起了方才的凌厉,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轻快:
“我不在的时候,小羽,你可要多想想我哦,
毕竟我可是每分每秒都会想着来见你的。”
少年俏皮地眨了眨眼,转身往门口走去,却被墨羽一把叫住:
“等一下。”
墨羽顿了顿,做足了心理准备,她抬头看向少年的方向:
“一路顺风,我……我会想你的。”
林弋阳稍微愣了愣,回过头来。早晨的阳光有几分刺眼,少年逆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那略带喜悦的音节:
“嗯。”
林弋阳离开庭院,径直前往艾纳贝伦的圣堂,灰发佣兵比斯特和银发圣女白鸽,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三人行色匆匆地穿过了圣堂的回廊,前往祭坛了解这次讨伐目标的信息。丝毫没注意到,回廊的阴影处一个瘦小的身影直直地盯着他们:
“啊,真该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姐姐,很快就要……不可以,我不允许……必须杀死……才行……为了让姐姐活下去……必须让镇守大人……”
那团披着黑袍的阴影在角落里不断地喃喃自语,双手的指甲因为焦虑紧紧嵌入皮肤在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大人,元老院有事相询。”
侍女的声音让角落里的人猛地一惊:
“我知道了……
刚刚没有别的人来过吧。”
“没有人来过,大人。”
侍女的声音平静不夹杂任何感情,很明显已经习惯了她疑神疑鬼的主子。人造人总是伴随着各种缺陷,但即便如此这些人造圣女也是圣堂的重要财产,这点程度的精神问题,侍女早就习惯。
————
林弋阳今天的任务依旧是魔兽讨伐,毕竟他是为此而生的兵器。
这次的讨伐对象是双子魔兽,力量不强,但格外擅长逃跑和隐藏。
“镇守大人,白鸽已确定魔物位置,已为您标记。”
圣女面无表情地向林弋阳汇报,轻柔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知道了。”
少年从高处一跃而下,银剑不偏不倚插在隐身的魔兽身上,巨大的冲击让魔兽发出可怖的嘶吼,双子的魔兽裂解成两部分,往不同的方向跑去。林弋阳拔起银剑,剑身化作银白的月光,轻轻向前一挥,伴随着粒子光效,右侧的魔兽一瞬间化作粉尘:
“第23个。”
少年默默计数,扭头看向了左边往林中跑去的魔兽。
“叮——”
腰间的怀表发出了报时的声音,少年收回了正要拔剑的手,转身对背后的圣女说道: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要回去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说完,林弋阳就头也不回地往庭院的方向奔去,留下了哭笑不得的佣兵和参与讨伐的随行士兵。
“不会吧?不会吧?这就溜了。看看你们选的好镇守吧,这怎么不算一种临阵脱逃~,你说对吧,小白鸽~”
红色的斗篷胡乱地遮住灰发佣兵的面容,但怎么都遮不住他戏谑的声音。随行的士兵听到这些话,变得恐慌不安了起来:
“圣女大人,镇守大人这是… 为何不乘胜追击呢?”
圣女白鸽声音依旧平稳:
“穷寇莫追,魔兽狡诈,天色也逐渐昏暗,镇守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在此休整,明日进行反攻,请诸位就此扎营。”
“噗哈哈哈。”
灰发佣兵在背后笑出了声,这位圣女真是能扯,带队的镇守也是个怪胎,他可真是“跟对了人”。不过他本来就是来监视林弋阳的,但他那速度谁跟得上呢,那些士兵从城里来这魔兽巢穴可是花了三天,而他仅仅数个小时就赶到了,该说不愧是圣堂的秘密兵器么。
—————
天色渐晚,墨羽一个人坐在庭院中。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她得消化一下。同时异世界的食物也很古怪,她消化不了,林弋阳走后,她稍微催吐把那些东西都吐了出来,她的身体无法吸收那些东西,伤口也像得了血友病一样,一直保持新鲜,一直在渗血。
她不会感到饥饿,所以食物不重要,但是伤口这样子,总有一天会把她的血流干的吧。
想到这里,墨羽不经叹了口气,她转身望向日落的方向。夜幕要降临了,但林弋阳却迟迟不归,是遇到了麻烦吗,即便遇到了她也帮不上忙吧。正在少女惆怅的时候,庭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墨羽欣喜地转身呼唤那个名字:
“林… …”
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一个熟悉又泛着寒意的声音从墨羽背后传来:
“现在保持安静,对大家都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