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到一片杂乱的码头时，白车终于停了下来。这附近也停了几辆大车，我把车停在大车后面，土路边上。

    刚才一路过来，发现山城江边像这样的地方挺多的。

    有些生着锈迹的渔船停靠在岸边，水面上浮动着一些空的旧的汽油桶铁罐，连缀成简易的浮桥。近水处堆着些钢筋，支楞嶙峋。

    这里除了船就是破烂垃圾，赵礼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我下了车，白车附近已经没有了人，车熄了火。赵礼和黑衣男应该上了那边的渔船，我远远地听见那艘船上有些人声，还有人走动的影子。

    那艘船离着我还有段距离，他们应该看不见我。

    对了，盯梢最要紧的一点就是——手机要静音。

    我把手机的声音关掉时，看见谢春风刚才发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千万注意安全，我马上到。”

    我还在分享实时定位给他，但我不知道谢春风到哪儿了。算了，现在顾不上这个。

    我用手机拍了一些码头的照片，还有远远那艘渔船的船号，渝宁渔运05317。除了这一艘船以外，其他船上的标识都被挡住了。它们并排连缀成一片，像这处水岸上浮动着的房子。

    照片拍一张，我就发给谢春风一张，我也不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干脆就把我看到的一股脑都发给他。

    我想起蓝松说的，赵礼做的是航运生意，可我没想到这生意看起来如此简陋。

    正思索间，05317上下来几个人，全是生面孔。

    我矮下身子藏在一只空汽油桶背后，这地方气味实在不太好闻，这汽油桶里长了野草，还散发着可疑刺鼻的臭味。

    那些人下了船，有几个开车离开了，其中一人绕到了大车背后，我的视线被挡住，心下却是一颤——我的那辆车小灰灰还停在那里，若是被他们看见了眼生的车，会不会发现我在这里？

    四下看去，除了通往停车土路的一条小道，身后就是飘着水草和油污的河道，我简直退无可退。

    我又不会游泳，就算是会，我也不想跳到这么脏的水里。

    “诶，你干嘛的！”

    那个单独绕到大车背后的人回来了，他看见我，抬起一只手往我这边指着。叫我，却也是给05317上的其他人提醒，声音颇大，我的心直往下沉。

    我的脑子一瞬间短路，但在看到赵礼带着一脸狐疑往这边走来时，电路又接上了。

    “表哥。”我挤出个笑容朝前走去。

    撒谎一事，最要紧的就是气势要坦荡、姿态要自然，自己首先得相信自己。我扬声道：“我刚才在路上看见你的车了，看着眼熟跟过来看看，还真是你啊，你不是在宜浔吗？”

    跟在赵礼身边的那几个人，黑衣男也在其中，他们先看看赵礼，又把目光定在我身上。那不是什么友善的眼神，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也很陌生，是一种另类的莽气。

    “蓝浔？”赵礼脸上的表情在十几秒内变换了三四次，起初惊讶，而后怀疑，最后落在一个尚算温和的笑上，“怎么是你啊，自己跑来的？”

    这是问我还有没有帮手的意思。

    我突然有点佩服自己在紧迫条件下的眼明心亮。

    “嗯，我刚才没看见你人，还以为来错地方了呢，这儿真偏啊。”我说，“我在这儿是不是……打扰你们了？那我这就走。”

    寻个好台阶赶紧坐上小灰灰离开，这就是我接下来的打算。反正地址也发了，照片也拍了，我跟着来一遭的目的勉强也算达到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如果谢春风赶到了，他能好好察言观色，别迎上前来暴露自己。我克制住了自己回头张望的冲动。

    赵礼没有开口，说话的却是黑衣男：“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我们船上正在烧鱼，一起吃点？”

    他一个做司机的在赵礼面前这么说话，语气和态度都很奇怪。我心下有些诧异，但看赵礼的脸色却是习以为常，对黑衣男的提议也是默许。

    我的这位阴郁不定的表哥正看着我，眼神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用了，我太打扰了。”我嗫嚅道，但赵礼已经走了过来揽住我的肩头：“不打扰，我在宜浔请你一次，在山城自然也要请你一次。”

    他手上用了力气，这不是邀请，而是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