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视野，晃眼的警车灯，灌了铅般的四肢，刺鼻的血腥味洒满周身的空气，和疯疯癫癫的自己。
江樱跌跌撞撞地“逃离”那栋房子时，抽离感与过度的疲惫已经让她分不清现实。她只记得弥漫的血腥味和警察的叫喊声。
警察要开枪了啊？
江樱向下倒去。不知道是因为失去意识而感受不到疼痛，还是有人接住了她。
警惕让她恢复意识，朦胧的视野中，她扫到身边扶住她的人的眼睛——一抹海蓝色。
但生理还是战胜了理智，她晕了过去。
最后在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一句话：“你的世界不应该只有逻辑。”
江樱惊醒，亮堂的白炽灯悬挂在她的头顶——她正躺在入梦椅上。
“醒了？”
身边传来问候，江樱回了个“嗯”。
“这次你也没成功，知道吗。”
“我知道，前辈。”
安乔笔尖飞舞地记录好了测试数据，转身走到门口时不忘提醒她：“休息一会就回去吧。”
“好。”
梦境攻破又失败了，虽然已经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江樱也没什么脾气，一如往常的平静。休息一会后自己回寝室了。
M企业L国总部，圆环大厅。
千落倚靠在围栏上，别过头俯瞰整个A市夜晚的灯红酒绿。半晌，远处的走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千落扭过头盯着走廊与大厅的交叉口，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千落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是安乔。
“检测怎么样？”
“不怎么样。根本捕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就算是她逃跑的记忆也起不到刺激作用。”
千落没再问，又别过头望着窗外。
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晚，照耀得她睁不开眼，还是因为想哭，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你说，我把她带回来，对吗？”
“……我不知道。”
“我这是把她带回了正常生活，还是把她的生活变得更糟糕。”
“……我不知道。”
“到底是怎样的呢......我甚至都没勇气去问她。”
“她的体术是你教的，或许你们应该到空旷的地方打一架。”
“......我就不该指望你的建议。但是，谢谢。”
千落心事重重，没注意指甲已经在手心印出了几道疤痕。
江樱的寝室，千落静静的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走廊里，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
笃笃。
不轻不重的两下敲门声，屋里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走路声。
江樱拉开门，看清来人后，说道：“要进来吗？”
“嗯。”
千落走向前，顺手关上了门。和江樱面对面坐在了吊椅上。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似乎都降到了冰点。
千落忍不住去看她的眼睛——琥珀色，还是那么可爱。
“你爱我吗？”
江樱回过头，她没想到能在总长官千落嘴里能听到这句话，总觉得不符合常理。
或者......她是基于恋人基础才问这个吗？
半晌，她回答：“你明明知道我分不清，也不明白感情的。”
“那在你的逻辑里，我的优先级是第几位？”
“前三。”
“这就够了，亲爱的。”千落仰了仰原本低下去的头，冲她微笑，“你的这句话足够让我高兴好几天了。”
一年前。
郊区的独栋别墅前，停满了警车，警察正封锁着别墅大门，无人机的屏幕显示着别墅内部，一位少女正拿着匕首不断的捅向已经倒在地上的父母。没一会，少女停下了，有些迷茫的盯着地上的尸体，又望了望门口不断闪烁的警车灯——她现在没得选择，只能走出门，然后被逮捕。
江樱慢悠悠的走出大门口，提着刀打量着周围警惕的警察。在一众黑白灰的警察里，那一抹粉色，格外的亮眼。像划破沉寂空气氛围的粉匕首。
粉匕首在警察中间划开一道缝，朝她走过来。
“你还好吗？”
为了不吓到她，千落在离江樱两米处停下，与警察的吼叫不同，很温柔的问了一句。
“我——”
没等她回答，突然的一瞬间的放松让江樱感觉眼前一黑，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没出一分钟，江樱惊醒，她这才发现面前的粉发女生接住了她。
“醒了吗？”
“……”
“没事的。能站起来吗？”
“谢谢...”
警察局审讯室。
“姓名江樱，17岁，父母双全，似乎是遭到了囚禁，所以动了手。”
“嗯。”千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盯着审讯室里的女孩看个不停。
好美呢。千落这样想着。
一旁警察的提醒让她回了回神。千落转身，推门进了审讯室。江樱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千落坐在她对面的桌边，伸手从口袋里摸了一块糖，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你刚刚低血糖了吧？”
“啊，谢谢。”
江樱把糖放进嘴里，甜甜的。
千落依旧在打量着她，半晌，千落不自觉地说,：“好漂亮。”
“嗯，谢谢你。”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千落低下头笑了笑。
又过了几分钟，千落开口问她：“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可以。”
没成想江樱答应得很干脆，千落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想好了？”
问完这句，千落又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从囚禁里逃了出来，父母双亡，也没有亲戚，似乎都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好。”千落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吗？”
“但我刚刚杀人了，可以离开吗？”
“放心，我都已经处理好了。走，我们回家。”
“那就走吧。”
......回家？
那一幕依旧是那么清晰，记忆犹新。千落还是认清了——江樱身上的特殊之地就像吸引猫咪的猫薄荷一样，千落无数次想要停下，但理智总是战胜不了欲望。
特别地爱她。
第一次带她回来的时候，江樱很少开口说话。也很少吃东西，直到安乔做体检的时候，才发现她情绪被锁住了。她不像普通人一样每天好奇，去爱，有秘密，对着电视大吼大叫，她每天都是在放空中度过，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无所谓。
但在M企业里，情绪被挖走可能算好事。
M的含义，是梦，是一个遍布全球的组织。噩梦困扰着每一个人，每一个噩梦都有概率出逃，变成难以抑制，扭曲现实的螺梦。修复螺梦需要过硬的心理承受能力，稍有不慎就会容易被螺梦扭曲，直至惨死。
情绪处于低谷就不会轻易被梦中的故事影响，所以在M组织里，虽然并不会去爱，但执行任务却方便许多。
但是这真的算活着吗？
千落拉回自己的思绪，再次看向坐在对面的江樱。
“今天的治疗，怎么样？”
“还是没有波动。”江樱侧着脸回答。
“嗯......没关系，慢慢来。”
江樱依旧望着落地窗外，一言不发。安静得像个小孩子。半晌，才回了个“嗯”。
“我先回去了哦。”千落站起身，“你早点睡吧，别忘了吃药。”
“好。”
千落轻轻合上门，边走边给安乔拨了电话。
“又怎么了，有事直说。”
电话那头传来了安乔慵懒的声音。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去听上级的命令，我要造反了。”
“是吗，真是可喜可贺。”安乔还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问：“所以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能拜托你支持我吗？”
“没问题。”安乔从床上坐起来，“那报酬？”
“欠你一个任何要求的人情。”
“那我就记下了。”
电话挂断，千落也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厅，环视了一圈。
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