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

    苏枭陡然之间温香软玉在怀,被撞得一个趔趄连连后退了两步。

    他却下意识箍紧了谢湘江的腰,待两人站稳才松开,开口薄责道:“小心着点!在自己家园子,你跑什么!”

    风拂枝叶摇动,雨滴扑簌簌地落。

    清凉。清亮。两人于抖落的雨滴中沐浴着斜阳艳色的光。

    看谢湘江缩着肩以手覆头的样子,苏枭自然知道了原因,他眼底不自觉带了些许笑意,伸手从谢湘江的背篓里拿出雨伞,撑开,语声温柔。

    “有伞,你跑什么?”

    谢湘江站在伞下,放下了手,说道:“这不是想着,没几步路,就不打伞了嘛!”

    两人并肩在伞下走,苏枭看了谢湘江缠在腕子上的紫檀念珠一眼,问道:“今日慈恩寺一行,可还顺利?”

    “嗯,顺利!我非常顺利地见到了慧远大师,为他煮茶,他很是喜欢禅茶之间的意趣,接纳了我们所有口味的春茶。还答应会在不久的观世音菩萨成道日,隆重推出‘吃茶去’的论道禅修,届时正好茶点和素斋一起推出来,我觉得一定可以打出名号!”

    斜阳的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洒落,因有风不停地起落,残雨扑簌簌地落,将雨伞打得滴答作响。苏枭不动声色地倾斜雨伞,一边将谢湘江护得严严实实,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出话语:“手上的念珠,是慧远大师赠与的?”

    谢湘江点头:“我在慈恩寺里皈依了三宝,念珠就是慧远大师送给我的。”

    苏枭的目光尚在谢湘江的念珠上流连,谢湘江扬起腕子晃了晃,对她道:“我法名湘江!从此后请叫我谢湘江!”

    苏枭的眉心跳了跳,说道:“你皈依了三宝,那还怎么与道观的道长们交往?”

    谢湘江不以为然道:“谁说皈依了三宝,就不能与道长们有任何交往?我在道观里修布施不可以吗?”

    “那谢姑娘打算以什么东西去道观修布施?”

    “牡丹花啊!”谢湘江率口而出,“反正谢氏药庄以后每年春天都不会再出牡丹花了,但不妨碍别的地方出牡丹花啊!”

    苏枭的眉心狠狠跳了跳,连同心也一下子猛烈地跳。

    惹来四大家族虎视眈眈的觊觎与观望,这女人竟然要把牡丹花送给道观!

    不远处就是谢湘江的院子,苏枭与她打着伞,并着肩,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长驱直入。

    忠婶迎出来照顾饮食,连同苏枭都一起跟着喝了碗姜汤。

    说实话谢湘江有些累了,她很想歪在床上去躺一会儿,但是看苏枭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样子。

    苏枭慢条斯理地坐在堂屋的待客椅上,慢条斯理地捧着姜汤,任凭热气氤氲了他的面容,就是只看不喝。

    忠婶便退了出去。谢湘江有些奇怪地对苏枭道:“苏先生您有事?”

    “那牡丹花我要,条件你开。”

    苏枭放下手里的姜汤,人闲适地往后一靠,出口的话是毫不绕弯子的单刀直入。

    谢湘江差点泼了手里的姜汤,失声道:“您,您要?!”

    苏枭看向她,便笑:“自古财不露白,我疯子一般不惜代价地往牡丹花上砸钱,明目张胆地动粗讹诈王家主,请问我在牡丹花上的狼子野心,还不够明显吗?”

    狼子野心。他对自己用词倒是挺精准的。谢湘江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可是你,昨天你知道了我的意图,也没,没说你要牡丹花啊!”

    “那是我不知道,你谢氏药庄从此后每年春天都不再出牡丹花了,我只以为你会每年给寺院或道观供养上几盆而已。”

    呃。这个,惯性思维害死人。一次牡丹花会的成功,大家下意识地认为牡丹花会会是谢氏药庄的招牌,不但年年有,还会越来越精彩。

    面前的苏先生也是被这个惯性认知给局限住了。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但人的创新是有限的,以有限的创新去滋养无穷的欲望,她谢湘江才不会那么傻去落得个江郎才尽的结局!

    但是谢湘江还是为难了,牡丹花于如今的世人来说是一个大杀招,可以为道观挣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所以她想以此为手段,为自己赢得道观的好感与庇护。可是苏枭,貌似不能提供给他这种非人鬼神的专业庇佑与保护。

    苏枭自然看出了她的犹疑,也看懂了。他敲了敲桌面,让犹自发呆的谢湘江回神,说道:“你不就是担心永安侯与雍安王,利用妖异鬼神之说陷害你吗?我保你,让你平安无事便是。”

    谢湘江当真好奇了,她倾身伏在桌子上,奇怪地道:“那苏先生你怎么保我平安无事啊?”

    苏枭迟疑了片刻,恰逢一只苍蝇无知无觉地嗡嗡嗡飞了过来。只见苏枭陡然凌厉地一挥手,一道细微的寒风闪过,那只苍蝇被一只薄如蝉翼般的细小刀片钉在待客长桌上,刀柄的白光犹自微微地颤动。

    谢湘江一下子惊坐而起。他这是,杀,杀人啊!

    那个瞬息之间,谢湘江领受到了苏枭那种铁血雄霸尸山火海的杀气与威仪。

    以小搏大,要殚精竭虑。势均力敌,需曲折迂回。但恃强凌弱,只需干净利落斩杀碾压。苏枭一个嚣张的富商,竟然视大周夺嫡的王爷于无物!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应该说谢湘江的胆子还是很大的,她虽然被苏枭露出的这一手骇得心惊肉跳,但是她愣是把想要知道的条件给谈出来了,乃至她当时甚至带着浅浅淡淡的微笑,用的是一种平和的好友聊天的语气。

    “苏先生。若是我不同意把牡丹花给您,您会让我和那只苍蝇一样吗?”

    苏枭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再看了看谢湘江,他的眉目之中笼上了一层暖色。

    他突然就有点子想笑。

    他自然在心里面知道,他若是露出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来,这个小女人是怕死的会畏惧服从的。但若是他真的露出哪怕那么一点点可以商量的口风,这女人绝对思维缜密谎话连篇装傻卖乖地来讨价还价。

    可是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事说事,吓唬她又干什么。

    于是苏枭语带笑意,甚至有那么点温柔宠溺,说道:“怎么会。除了保你平安无事,其余条件还由着谢姑娘你提。”

    谢湘江一时反倒抖不起她的古灵精怪了。这苏枭要不要对自己这么好?他这人先来一个杀招震慑,再来一个温柔抚慰。在不充分了解他的实力与目的之前,她真的不好发挥啊!

    对手在暗她在明啊!

    谢湘江于是很是乖巧老实地和苏枭商量:“那苏先生,我这个人胆小,多结个善缘总比多个敌人要强。您看这样行不行,有财不能独占,咱吃独食总不太好吧。您看我牡丹花会上独一无二的品种那么多,您剩一样给道观,其余的都给您,行吗?”

    苏枭看她一眼,沉吟着没说话。

    谢湘江也不怯战,不能进攻那就死等。不患寡患不均,道观那边的供养不能没有。

    良久,久到滚烫的姜汤完全变得凉了,苏枭才“嗯”了一声。

    “谢谢苏先生!”谢湘江声息欢悦,笑得眉目宛然。她那种似乎劫后余生的轻盈喜悦,让苏枭突然心跳得措手不及。

    给她条件都不提,她这是到底有多怕死?自己的东西被允许挪出一样给别人就乐成这样,她到底活得有多卑微?

    不,他真是见鬼,他刚刚竟然觉得这女人活得卑微!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活得更惊才绝艳更热烈恣肆的了!

    即便她因为不知底细,在自己面前卑微求生,温柔辗转,也不过是一种审时度势的技巧和本领罢了,也没有人可以染指妨碍她的生命本真。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完全黯淡下来。谢湘江起身点亮烛火,两个人的面容在烛焰的跳动下明明灭灭。

    苏枭道:“除了保平安,谢姑娘当真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谢湘江道:“有啊!除了保我在雍安王为难时的平安,还得请苏先生保我在牡丹四大家手底下的平安。”

    “有我在前面当靶子,他们不会为难你。”

    “也保不齐啊,他们可能斗不过你,却是能迁怒于我的!”谢湘江在苏枭面前坐下,整个人因为累而松散,窝在椅子上像只没骨头的猫儿一般。

    她这幅不加掩饰的懒散样,苏枭是见过的。一般情况下人做出这幅样子是在自己最亲昵最信任的人面前,在自己觉得最安全最舒适的环境中才会出现的姿态。而自己带给她的观感显然不是,一旁的桌子上,苍蝇犹自横尸在暗器之上下。而这丫头在自己面前呈现出这样子,应该又是一种生存策略与技能。

    适当暴露信任与依赖,听话而乖,无害,亲昵无间之状若隐若现。

    她有一具灵动瑰丽的□□,还有一个撩拨人心令人动魄惊心的灵魂。

    即便冷硬如自己,也难免被她生发出一种很熟稔亲近若怜若惜的心理错觉。

    这女人那日在京城街市,在宋熙然的身边,也曾经出现过这幅样子!

    苏枭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难以言齿的龌龊念头,他突然就想将谢湘江这幅惫赖无状的样子锁起来,不想让任何其他的男人看见,从而生起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但其实谢湘江就是真的累了,针锋相对如临深渊的谈判交易结束了,她保持那么端庄挺拔的姿仪装个十三干啥啊!

    生命安全无虞,累得快死自然百无禁忌,她呈现的不过是自己松懈独处的生活状态,将面前不再具有危险性的男人视若无物而已啊!

    苏枭看着她那样子,将一块铜牌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谢湘江保持着懒洋洋窝着的姿态,看了看铜牌,问询的目光看向苏枭。

    “呶,”苏枭朝她抬了抬下巴,说道:“花王尊贵,不可轻贱巧取豪夺。你拿着这令牌,可以在任何时间,无论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命令影卫,他会在三两息之间,带你安全离开。”

    这下谢湘江一下子坐了个笔直,还直接跳起来了。

    “你,你给了我一个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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