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温泉,这是一片种满火色枫树的山脉,前后几座高低错落的峰峦,若是在秋季,都会浸透在层层叠叠的烂漫血色之中。
只是此刻,却是夏季,满山一片盎然生机的葱碧。
独孤清和阎丹,两个人,此时此刻,相对泡在温热的汤池中。
温泉的四周,也种满了绿枫,此刻郁郁葱葱的一片。
缥缈的水汽弥漫在他俩四周,两个人仿佛身处玲珑剔透的桃源仙境。
阎丹透出一口气,轻叹:“我感觉泡了这个泉水后,浑身精力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呃……我说的话,你听的懂吧。”
独孤清点了点头,用汉字对答:“懂个…五六成,我虽然是外国人,但是从小就呆在中原,本来就…是懂一些汉话。”
独孤清的汉话口语,虽然不甚流利,却也勉强顺畅。
独孤清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突然之间有点沉默伤感,他独自一个人,转过了雕塑般的身体,只留下一个宽阔后背给阎丹。
阎丹却不以为意,又过了一盏茶后,独孤清起身。
独孤清从温泉池子里,慢慢走出,仿佛天神出浴。
沾满轻盈水珠的胴体,头小腿长,宽肩薄背,紧实匀称的线条,整个人充满力量感,就仿佛一座美神的雕塑。
阎丹看了看,笑了笑:“不泡了吗?你先去四周逛逛,游览游览风景,我再泡一会儿就出去。”
说完,阎丹又在池子中高高兴兴地泡汤。
最终,阎丹意犹未尽地起身,他只有点担心,独孤清,一个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阎丹甩了甩披散的浓黑头发,水珠四溅,雄健精壮的肌肉,他仿佛一头雄狮初醒。
下山的途中,天空竟然降下了细碎的冰凌,独孤清睁大眼睛,激动地跳了起来,欢呼道:“阎丹,你快看,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呢。”
阎丹不以为意:“不就是冰雹嘛?我还见过团子一般大小的冰球呢,霹雳啪啦的。”
独孤清不知有没有听懂阎丹所说的话,只是跳起来欢呼,心情沉浸在初见冰凌的惊喜激动中。
他一边欢呼,一边蹲下身去,孩子气地捡起一片细小的冰凌,放到手掌中,仔细察看。
冰凌很快被独孤清手心的温度消融。
独孤清又是惊喜又是惋惜,他从未见过冰雹,他用汉话说道:“消……失了。”
一转眼,繁花似锦的夏天已经结束,这个城市进入了凉秋季节。
这日,独孤清睡醒起身后,洗漱穿戴完毕,他走到庭院子里,不经意间吐出一口热气,朦胧的白色气体飘转升起。
独孤清颇为欣喜,觉得此事甚是神奇,他抬了抬下巴,又吐出了一口热气。
如是三番,这在旁人看来,简单之极平常之极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却充满了惊喜和神奇。
夜很凉,独孤清和阎丹穿行在繁华又安静的夜色中。
无边缥缈的夜有一种破碎朦胧,凄美冷艳的氛围。
夜渐深了,起雾了,空中白雾弥漫飘升。
因为阎丹嚷着肚子饿,他们进了一家食肆,那家店,即将打烊。
阎丹苦着脸,哀求伙计,随便什么,能充饥就行。
两人从食肆中走出,独孤清抱着胳膊,伫立在阎丹旁边。
他轻轻转身,下巴直线仰起,向凉意袭人的夜空极轻地吐出了一口朦胧热气,一小团缥缈轻薄的白色气体缭绕飘散。
独孤清的目光跟随升腾飘散的白色气体,下巴直线仰起,又向夜空轻吐一口热气。
时光倏忽,又是一年春。
清晨,空气中是丝丝缕缕的凉意,才下过雨的天色,有些灰蒙蒙的幽幽的蓝意,若不是下雨,往常这个时候,天光早就大亮了。
河边的翡翠般的柳叶尚且还挂着透明水滴,阳光一照,晶莹闪烁,仿佛一个美丽的梦境。
日头升了起来,湖边立着一个清爽秀丽的少女,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纱衣服,腰间用一根银白的丝绦系住,更显得纤腰一束,身材纤细,体态极美。
这少女叫做罗绮香,过了片刻,罗绮香就起身,向闹市走去。
此刻的早市热闹非凡,罗绮香神游天外地慢慢走着,前方一众人。
罗绮香远远地就看见了,她向旁避去,却还是轻轻撞了一个人的胳膊一下。
罗绮香没有回转,径直向前走去。
罗绮香这行为让这一众人中的头目非常不爽,他示意了其他人一下,让他们跟着罗绮香。
罗绮香向一家早茶馆走去,这家早茶馆,罗绮香经常过来,她要了一碗现磨的豆浆,既不加糖亦不加盐。
两个糯米团子,甜甜的软糯的红色豆沙馅的。
一碗甜酒酿。
罗绮香啜了一口白色酒酿,有淡淡的酒味,甚是香甜,心情此刻正好。
就在罗绮香用餐之际,方才与罗绮香擦身而过的那几个登徒子纨绔,此刻嘻嘻笑着,结伴大摇大摆地走进早茶馆。
他们是来找罗绮香算账的,因为罗绮香刚才撞了他们。
此刻正在低头喝豆浆的罗绮香,也看见了这一幕,清清的眉,微微一拧。
掌柜的立刻警觉,向店小二眼神示意。
店小二是个耳聪目明的人,掌柜的眼神,他也瞧见了。
他立刻心领神会,他向那几个人抱拳,面含赔笑,躬着腰走去。
他刚准备开口,一只白净的手掌向他扇来。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店小二一下子就被这一巴掌,扇到老远,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半边脸肿了,痛的眼泪都快流出。
店小二微微迟疑,最终却没有放弃,顾不得脸痛,又从地上坐起,抱拳向那几个人再次走去。
这次他还没有走近,一个身穿翠蓝绣银色纹绸缎的少年,轻笑着飞起一脚,踹在店小二的胸口上。
笑声飘飞,含着一股兴奋喜悦之意。
伴随一声“哎呦”,店小二的身体,被踹飞老远。
这绸缎衣服的少年,身法端的是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随来的一行人,都为他欢声喝起彩来。
那绸缎衣服的少年,面庞含着微笑,对同伴一一点头示意,表示接受了这一干人的喝彩。
另一边,掌柜的目睹这店小二,被飞起一脚踹在胸上,他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掌柜心中暗叫不好,这一蹬,可不把他五脏六腑都给蹬烂了。
掌柜赶紧叫上人,一起前去察看店小二的伤势。
那店小二屁股差点被摔裂开了,再加方才的一巴掌,此刻,他痛得眼泪流了出来。
掌柜看着店小二流泪不止的惨白脸庞,他一脸悲痛道:“你年纪轻轻,就英年殉职,老夫一定会厚葬你。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或者遗言,告诉老夫,老夫一定尽量替你完成。“
那店小二正呜呜咽咽地抽泣,拿着袖子抹眼泪,听了此言,他目光登时一亮,跳起身来,摆摆手。
“我没事,掌柜的,不用担心。”
掌柜的偷偷地低声诧异道:“你没有事?我看刚才的纨绔,他明明一脚踹在你胸口上,你这五脏六腑还不碎散了。”
“是啊。”店小二摸了摸胸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胸口根本就不疼,我的屁股和脸比较疼,哎呦……我的屁股。”店小二抽抽嗒嗒的。
“该不会是有啥内伤了,现在是看不出来什么。”
店小二也是一脸茫然:“我现在,胸口倒是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
掌柜的始终不放心,打发了人去请跌打损伤大夫。
罗绮香悄悄走了过去,拿出一块银元宝递给了掌柜,转身离开。
那几个人看罗绮香向门外走去,他们也跟了上去,但是罗绮香暗运轻功,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这几个纨绔甩开,消失在了人群中。
外面的雨,下了一天一夜,罗绮香窝在轻阴阁房间的绣被中,也是一天一夜。
只因肚子饥饿,她才起身穿衣服。
她记得她放在偏厅的吃食,她像一只觅食的小兽向偏厅寻去。
罗绮香在偏厅坐定,就有一个少年,穿着一身翠蓝绣银纹的绸缎衣服,提着一盏南瓜灯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个身材颀长的华衣青年。
这两人进来了以后,就看到了朦胧不清的幽昧光线里,一个秀弱的少女。
此刻这小女孩笑嘻嘻地坐在高高椅子上,两只脚俏皮地荡来荡去,甚是快活。
她托着香腮的皓腕也是纤弱无力的。
少女又抬起一只雪白素手,柔柔袅袅地拂了拂额前的秀发,举止秀气大方。
少年和青年一面打量罗绮香,一面不知说的什么,少年嘴角上扬,面含笑意,他这一笑,眼睛里就仿佛藏着星星,亮闪闪的。
此情此景,罗绮香瞧的分明,早看呆了。
这人是……
华衣青年公子和少年,他们二人,在偏厅转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不一会儿,两个人就都出去了。
这一日,天气清明,罗绮香沿着轻阴阁走廊漫游。
走廊上草气袭人,花香馥郁。
不远的地方,她瞧见一个少年坐在廊下,闭目小憩。
这人是谁?有一点眼熟。
少年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又闭起双目。
罗绮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暗想:这人在这边睡觉,也不怕着凉。
这人身上披的一件毯子,滑落在一旁。
阎丹此刻正走来,罗绮香是识得阎丹的,她将阎丹拉到旁边,问道:“这个人,是轻阴阁的客人吗?”
阎丹已经走近,将独孤清推醒,醒后的独孤清,懵懵懂懂地看了阎丹和罗绮香一眼,满脸的迷朦和茫然。
罗绮香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透着几分俏皮,皮肤雪白,双颊浮现出两抹淡淡的透明红晕,她歪着头好奇地注视着独孤清。
初升朝阳般的面庞,亮晶晶的双目,仿佛两颗透明玻璃珠子,一闪一闪的,嘴角弯弯,瓷娃娃一般的少年。
白白嫩嫩的肌肤,虽然衣服未曾熏香,整个人却似正在散发着一股淡淡香气。
看了片刻,罗绮香才恍然大悟,确实见过此人。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自己在轻阴阁里,是有见过他,日子再往前翻,自己在闹市的早茶馆也见过他。
独孤清也在打量罗绮香,好纯好小的一个少女,依然是含苞欲放的模样,仿佛一个邻家小妹。
她仰起脸看他,双目流动,清灵灵的,白衣胜雪,穿着朴素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