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船

    所幸发觉头昏脑胀、腹中绞痛和欲呕时狐妖及时运功,用妖力将往脏腑经脉而行的气息一一逼出。

    吐出一口酸臭味的黏液后整只妖没了到处沾花惹草的精气神。

    “你说你这样子,明天还要去珂姐儿那学捕鱼?”乌晗端着一壶热水打趣,“身为妖,捕鱼不过一个术法捏个诀的事。”

    狐妖抱住布枕趴在榻上,绸缎所制衾衣堆在腰腹部,侧头看乌晗倒上一大碗热水,静待水温。

    许是此刻的她弯起眉眼,调笑的意味过于浓烈,狐妖忍不住抬起手教这个脑中无半点旖旎的女子:“当然要去,和美人在一起,重点不是学什么捕鱼,而是要与美人花前月下颠鸾……”

    “打住!”

    温热的碗递到到狐妖眼前,乌晗在狐妖不断吞咽间隙,否决了明日狐妖要和玥姐儿河边捕鱼一事。

    “你要学捕鱼,其他时候,莫说是一天,就算连续三五天和美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我也不拦你,可明日不行。”

    狐妖弯起唇角,微眯着眼,身子乏力不愿动,语调温和勾人:“为什么?不过一天,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乌晗捏捏眉心,坐到屋内八足圆凳上托腮忧愁叹息:“我们的路引是假的,而且惠县曾发生多起妖物奸杀女子之事。”

    多方缘由,不得不早早离去。

    狐妖面色虚弱苍白,只觉这事耳熟。

    他闭上眼好笑道:“此地也有妖作乱……”

    一时房内静谧,狐妖默然睁眼,对上乌晗歪头投来的视线,其中意味难明,他心底一颤,难以置信:“难道是我?”

    乌晗放下手,从袖中拿出一张两寸宽的纸条,指尖翻动间摇头思索道:“时间太短没能打探出来,只知道那妖生得貌美,勾得许多女子春心萌动。”

    “你情我愿之事为何会是奸杀?”

    狐妖不解。

    妖界众妖随性,若是看对眼,便享一段露水姻缘,之后各自安好;若是心有所爱,便各凭本事,不论结果如何也不枉一场心动;更有坚贞不渝者,千百年只为等待一人。

    情爱一事你情我愿,能成风流佳话,怎会成为祸事一桩。

    “谁知道呢。”

    乌晗眸色暗沉,沉默一瞬,声音淡淡答道。

    狐妖身体欠佳,乌晗待他熟睡后,悄然离去,为省银两,狐妖所住为客栈天字号房,乌晗给自己要的是一楼人字号房,不如天字号宽阔大气,所幸一张床加一套桌椅对她来说已是足够。

    昏暗烛光下,薄薄的一张纸在不断跳跃的火苗上方略做停留,不多时上面浮现几行字,乌晗蹙眉细读后难以置信,纸张沾了火,几瞬便燃作一团,化为灰烬。

    “去年北凛连失冀嘉、栾州、昌兰,永阳帝大怒,朝中在战与和一事上争论不休。刚过年初,汪策领命,前去西南与蛮人议和。”

    玄鸦跳进屋内,黑黝黝的眼睛咕噜一转,乌晗盥洗双手后将盛有鸡肉块的碗推向玄鸦。

    “你吃呀,狐妖身体不适不能沾荤腥油腻,我用餐用得迟,现下吃不进任何东西。”

    听闻乌晗低声哀求,玄鸦担忧晃下脑袋,见她无任何不适,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己,它发出一声低叫,大快朵颐起来。

    “汪策是杨渊山那一脉的人,杨渊山又是内阁元老,和白相向来关系亲密……”

    乌晗恼怒:“我进万事阁九年,为找杨渊山把柄做了多少事,南海意图招兵买马的鲛奴主,祁山吃不起饭怒而自立为王的山匪,还有清西定王……”

    她捂住满脸恨意,冷声道:“如今帝王大喜,杨渊山他们风头正盛,布的局一时无法奈他如何,那些罪证也无法尽数交出。”

    她心头烦躁,指尖轻轻叩在桌上,静谧的房内一时只有断断续续的叩击声。

    烛灯噼啪作响烧得起劲,滚烫、灼眼,火焰跳动,似永不停歇。恍惚间仿佛能看到一座极尽奢华的高楼,人影舞动,乱作一团……而后黑烟四溢,烟消云散。

    乌晗收回手,黑云难掩明月清辉,粗糙的指腹上一道黑灰被她细细捻去。

    -

    雀鸟嘤啼,春风拂面,日光透过厚云愈发温和。

    宵禁过早市开,狐妖一晚上歇息后气力恢复不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河边等佳人。

    珂姐儿许是没有休息好,眼下青黑,她见到狐妖神色莫名一僵,扯出笑容邀请对方与自己同乘一舟。

    河边不远处的垂柳下,乌晗盘膝而坐,见女子几下将小船划至河中央,无奈摇头。

    狐妖碰都不碰船桨,难为人家一个姑娘,又是划船又是撒网,手上根本忙不停。

    远远的,狐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拿着折扇抬起手挥了挥,凑到女子身旁,若不是他二人泛舟于河上,周遭是捕鱼人,无花无月,乌晗都要感叹一句,良辰美景,佳偶天成。

    乌晗向来拗不过狐妖,只能一再退让,等他回到岸边两妖就走。

    左右无闲事,她拿出纸张铺到车轼上,手拿紫豪笔细细描摹招魂铃上字符,落笔好几次才掌握字符风格。

    左侧落笔轻,右侧偏重,字体斜式,字形瘦长,笔画细劲……乌晗点住其中一个字,字尾带勾,勾朝□□。

    这种力道重,锋芒毕露的字似乎在哪见过……

    隔着纸张,乌晗暗自思索。

    “啊!”

    “宁家船翻了!”

    “快救人快救人。”

    突然,河面上传来几声惊呼,乌晗疑惑抬眼,河水汹涌起伏,渔民们惊慌失色,除过一两个胆大的要搭救,其余人纷纷划船往岸边走。

    怎么回事?

    眨眼间先行上岸的渔民一个个惊魂未定,乌晗再一望去,先前准备出手相救的渔船摇摇晃晃,竟也是往岸边行来。

    千红因距离所限,飘到河面遥遥相望,只见河底白影晃动,整条河流不停奔涌,翻过的船如一片绿叶,风吹浪摇,波涛袭来,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不知何时,细雨绵绵自空中跌落。

    岸上嘈杂,渔民打渔向来有规矩,风急浪高不下水,此时一个个都在岸上干着急,更有水性好的,脱去上衣要下水救人,风浪打来先沾了一身水,打着寒战。

    “不行,什么都看不到。”

    千红回到乌晗身旁,瞧见她面容镇静,慢条斯理收起手上纸张,沉吟片刻,从容淡定道:“毕竟是狐妖,应该无事。”

    雨珠不断滚落,不少渔民唉声叹气,看这样子,今天是捕不到鱼了。

    不多时,河岸边只留一辆马车,一个灰衣女子。

    雨珠如珠链散落,侵染灰色衣衫,束起的发湿淋淋坠在脑后,乌晗脑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占据,眼睛死盯住河面。

    忽地,一道撕裂声传来。

    初闻此声,乌晗还以为是天公震怒所发出的轰隆声,直到河面浮现两道身影,才恍然回神。

    那艘翻过去的船早已裂成两半。

    “那位公子……好生帅气。”

    千红小声喃喃,乌晗仔细一瞧,从河面上来的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狐妖,狐妖怀中的珂姐儿,还有……

    一身天晴蓝色长袍,面容清新俊逸,浮于碧虚,神色冷淡,眼中隐有厌恶,手持一把长剑的面善之人。

    是九方尘。

    狐妖脱了水困,脚踏白浪往岸边赶来。

    九方尘并不饶他,一手捏过剑诀,直往他后心刺去。

    狐妖自被玄风派降伏,身上一直有伤,九方尘方才与他几番交手,知他顾念怀中女子,又身有隐疾,脚底再生风也难逃这一剑。

    “哪里逃!”

    他冷冷道,剑随之脱手,裹挟着层层剑气就要刺中白衣狐耳男子。

    狐妖眼看就要来到岸边,岸边还有乌晗,他眸色一喜,本想将怀中人先送出。

    谁知不过一眨眼,眼前人竟消失不见。

    “铛!”

    一阵刺耳的刀剑相交声,乌晗握刀被震麻的手紧了紧,九方尘所配长剑在空中打着弯再次回到他手中。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忽然闪身而出,一把短刀挑飞自己长剑之人。

    小小的一张脸严肃冷静,眉目精致如画,依稀有孩童时的痕迹,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并不平稳的线,少了几分笑意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湿透的衣衫紧贴着周身起伏,勾勒出曼妙曲线,握刀姿势娴熟,看似狼狈实则游刃有余。

    九方尘许久才将眼前女子与记忆中嘴甜爱笑喜欢撒娇的人挂上钩。

    这个人才是他知道的玄风派新入门小弟子。

    她不是木伊怡,她是乌晗。

    “我刚入门不久,师父所讲术法总是听不懂,也不能像仙长一般将剑挥舞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仙长能否教教我呢?”

    “大师兄我知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昨日得知师兄有事,我实在无心去往学堂。”

    “这是我缝制的香囊,还请师兄笑纳。”

    “大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

    昨日种种,记忆犹新,他心底一动,面前两妖,一者惹下无数祸事,另一者则潜入宗门骗了自己救走狐妖。

    今日他誓要将两妖捉回宗门,困于镇妖楼内,让二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日为曾做恶事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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