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恐怕就不够了。”
刀疤这时不由得奸笑道。
我见了这一幕才知道,为何当年陆氏国内饥荒肆虐时,一向对陆氏抱鼎立支持态度的秋家却出力甚少的原因。
当时人们都谩骂这秋家为富不仁,却不知道,原来当时秋木瞿早已为了他的女儿散尽家财。
秋木瞿听了刀疤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却不发作,而是强压着愤怒,平静道:“够你们用的了。”
“可这点钱对于堂堂秋家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吧。”
秋木瞿沉默不语。
刀疤看了继续讲价道:“难道,秋家的千金只值得这个价格?”
“你妈了个王八蛋!”秋木瞿终于不能忍受,爆发道,“我看你是忘了你脸上那道刀疤是怎么来的了!”
“我没忘。”刀疤摸了摸脸上拿到恐怖的疤痕,仍然嬉笑如常,道,“托你的福。我不仅没忘,反而还记得很清楚呢。其实啊,是您贵人多忘事了。我不仅记得自己是怎么得的这道刀疤,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刀疤全然不害怕地走近秋木瞿,解释道:“难道您忘了,您女儿的命在我手上呢。我可以不要命,那您女儿可以吗?”
秋木瞿被这话逼得不战而败,苍老的脸上瞬间愁容满面。
他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宝匣,缓缓地打开。只见里面卧着一枚蓝宝戒。
刀疤凑近一看,发出啧啧地称赞声,问到:“这是什么?”
“海纳百川戒。”
秋木瞿缓缓将那戒指套在手上,说道:“刀疤,你终会明白,贪婪无度的人不会有钱。”
然而不等刀疤听明白,秋木瞿就在心中默念咒语,只见件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就从那小小的宝戒中连连吐出。
见此情景,刀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向快言快语的他,此时也结巴地问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秋木瞿却不回应他,只是指着地上的宝物,淡淡地点道:“这里各样的灵珍,都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想必够你们衣食无忧千百年了。我全部都给你们,只要你们将我的女儿……”
见了那些满地放光芒的珍宝,矮男不由得上前一步,嘻嘻道:“发,发!发财了!刀疤!”
但刀疤却全然不为那满地的珍宝所动。眼轱辘一转,贪得无厌道:“这恐怕还是不够。”
秋木瞿道:“够了。”
矮男也道:“真的!真的够了!”
然而刀疤丝毫不为之所动,坚定道:“不,不够。”
秋木瞿眼中暗流涌动。
秋木瞿虽是一介商户,素来坚持和江湖中各大势力划清界限,但他的功夫其实一点也不逊色他人。
只见下一刻,秋木瞿已伸出手来。眨眼之间,就如同拎小鸡一样拽着刀疤的脖子将他高提起来,厉声问道:“刀疤,你还要怎样?”
刀疤被秋木瞿制住,咳嗽不止,不能言语,浑身都抽搐起来。却没想到,他的嘴仍然不依不饶地说道:“不够,不够,除非……”
刀疤故意不说了。
秋木瞿听到“除非”两字,心头不由得一紧。
然而爱女心切。他思索再三,还是不能对刀疤下手。
少刻后,秋木瞿已将刀疤缓放下来,一脸怒意但仍然克制地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刀疤浑身软倒在地,很快露出一个奸猾的笑容,“除非你把这海纳百川戒也搭给我。”
“你!”秋木瞿没想到,刀疤竟然贪得无厌地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连他手上的这枚戒指也敢张嘴索要。
在那之前,秋木瞿对刀疤的要求可以说是百般包容,百般满足。
可听到刀疤索要这枚戒指,一向“纵容”的秋木瞿也不由得开口拒绝道:“这个不行。这个是……”
“我知道,”刀疤眨了眨眼睛,聪明道,“比价值连城还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这倒是没错。”秋木瞿叹息了一声,道:
“我秋木瞿万千的家产都可以给你。只是这个,万万不行。”
“那没有办法了。”刀疤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缓缓道,“您也应该知道,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如何又是灾年。她是您的女儿却不是我的女儿。在我的眼里,她是食物。”
说完,刀疤看了一眼秋木瞿,眼里闪烁着吓人的凶光。
秋木瞿怒吼一声,将刀疤扑倒在地,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任刀疤如何挣扎,那只匕首在他身上剌出了道道伤口也没有丝毫放手。
终于,刀疤一点点没力气了。他挥动匕首的动作停下来,转而发出彻底的干呕声。
矮男在一旁急得哇哇大叫,拿起一根木棍便由后不停地击打起秋木瞿的后背。
在矮男的叫喊声和敲打声里,那个一脸坚忍的男人不由得满脸落下泪来。
他痛苦的泪水颗颗砸入刀疤因干呕不止而大大张开的大嘴里。
他的痛苦不来自身体而来自心里。他的心中一定刮着道道劲风,像吹过野草地一样在那令人沉默的时间里将他的理智寸寸都连根拔起。
那一定是一道罕见的劣风。
下一刻,秋木瞿跪在地上发出一道痛苦的咆哮声。
在这咆哮声中,秋木瞿将身下的刀疤越掐越紧。刀疤不由痛苦地翻起白眼,并缓缓失去意识。
刀疤眼见就要死了。但下一瞬间,秋木瞿就决然地放弃了那个想要将刀疤杀死的念头。
秋木瞿趁刀疤还没有完全断气之前,及时地松开了他的手。然后,他用最后一点意志力支撑着他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
他的身影无助地站在雪地里晃啊晃,不像一个活人倒像一片影子。
刀疤眼神迷离地注视着秋木瞿。而一旁的矮男看得两眼都直了,拿着棍子的手微微颤抖。他因为恐惧,全身都绷紧了,仿佛下一刻他就要立刻逃窜而去。
但秋木瞿什么都不做了。他没有一点怒气了。他只是轻轻取下了手中的戒指,再无奈地看了它最后一眼。
他将这枚戒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下一刻,他朝矮男道:“去捡吧,没用的狗玩意。”
秋木瞿对着远处狠狠地将戒指掷出。
而矮男也真的朝着戒指飞离的方向,像狗一样跑去。
看着矮男滑稽的身影,秋木瞿笑了一下。然后,他将刀疤从雪地上提起来,不容置疑地道:“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再多说一个字就杀了你。”
“好……好……”
尝过了濒死的味道的刀疤再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屁滚尿流地就为秋木瞿在前面引起路来。
秋木瞿和刀疤二人沉默又快步地穿梭跋涉而过树林,那隐秘的山谷再一次显现在眼前。
然而,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哪里还见那谷中小屋半点原来的样子!
只看那原立着的小屋处,简陋的瓦墙已坍作道道废墟。处处是破败的痕迹。
一把火将那里烧了个干净。而那些关着小孩的笼子个个被锋利的剑气斩出断口来。
小孩全都奇迹般的消失了。
对着这番情景,纵然是奸滑的刀疤也不由变得呆若木鸡,愣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找到这里。”
远处恰传来矮男惊喜的呼声,道:“找,找到了!”
而刀疤则是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大叫声,随即要逃。
但他哪里能跑得过秋木瞿。就更不用说,一个愤怒的秋木瞿。
反应过来的秋木瞿再也不掩藏自己心中的杀意。
只见刀疤那声大叫还没结束,就已经当场暴亡。
矮男这才感到事情不妙,一双眼惶惶地圆睁着。他本从远处赶来,此时不再靠前,而转作落荒而逃。
秋木瞿没有去追。
他只是叹息了一声,无力感袭上心头。
他跪在雪天中。风安静,雪也安静。天上地下间,只照得他那那一道苍老的背影,心痛无依。
然而这终归是梦境。
我和土豆看到这里的时候,视线都渐渐模糊起来。
下一刻,我们跟随秋朦胧的经历,很快就来到了新的地方。
……
秋朦胧正在悄悄地跟着陆不同,正像一头野兽跟踪它的猎物一样。
虽然那时的陆不同还只有十五岁,但外形上已长得相当标致。
对于陆不同,她势在必得。
秋朦胧那个时候瘦惨了,搭配上小孩子才会有的轻盈,她走在雪地上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饶是蒙蔽了向来训练有素的陆不同的耳朵。
然而陆不同出于一种直觉,隐隐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他提剑的手已经轻轻地抬了起来。
正待他要回头的时候。
只见下一刻,秋朦胧早已看准了时机。
她一个箭步,霎时间便如一头凶残的小野兽一样弹跳起射,一个猛扑就冲到了陆不同身前,愣是把素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陆不同吓了一跳,手中的剑猛地收回。
他还以为是什么山中的猛兽,原来只是个小孩。
却没想到,这个小孩的力气却十分了得。
只见下一刻,秋朦胧已经将陆不同扑倒在地。随即,秋朦胧便凑过头去在陆不同的身上拱来拱去。
这忽如其来的亲密接触霎那间惹得这个还十分纯情的男孩惊慌失措起来。
一时间陆不同已经满脸涨红,一副被霸王硬上弓的模样,不知所措道:“你你你……”
但好在秋朦胧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只见三下五除二地,秋朦胧拱出了陆不同怀中的包袱,动作又快又准地找到了陆不同那兜在包中的白糖糕。
她老远就闻到这白糖糕的味道了!
而这时陆不同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问道:“你是,先前被被关起来的那些小孩儿中的一个?”
陆不同当时偶然路过,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有犹豫就将那绑架小孩的臭窝端了,把里面的小孩儿都一一解救了出来。
他很欣慰,那些小孩儿重获自由,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却没想到,还有一个找不到家的,看上去是把他当成妈了?
秋朦胧却不理他。
她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始享用这份她依靠高超的捕猎技巧获得的食物了。
伟大的白糖糕在上。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秋朦胧就打定了注意要一直跟着这个怀里时不时就会出现白糖糕的奇怪人类。
然而一旁的陆不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摊上这个要命的小祖宗了,还在喋喋不休:“慢点吃,别噎着了。”
一直到陆不同眼看着秋朦胧把他仅有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完,开始将那些不能吃的东西都放到嘴里嚼一嚼的时候,陆不同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连忙道:“诶呀我的天哪,那个是抹布可不能吃啊。”
一边说,一边急着把他那破包袱从秋朦胧的大牙下解救下来。
好在谢天谢地,那包袱逃过了这一劫。陆不同将东西重又拾好,就要和秋朦胧告别:“从此天涯海角,我们有缘再见。”
却没想到,秋朦胧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这些叽里呱啦的人话。
陆不同走一步,她跟一步。
陆不同劝说到:
“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跟着我会很累的。”
“……”
“我会遇到很多坏人,你跟着我还会很危险的!”
“……”
看到秋朦胧无动于衷,陆不同饶是有些急了,使出了杀手锏道:“我跟你说,我可是有未婚妻的。我们这样不清不白,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陆不同说的这些理由都非常充分。一般来说,再厚脸皮的人听到这些话也不好意思再跟着了。
只可惜秋朦胧根本不是一般人。
她听不懂这些话,只觉得陆不同聒噪。
对于她而言,她只知道:
伟大的白糖糕在上。她得跟着这个人!
于是陆不同发现了,这个小祖宗根本无法沟通。而自己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竟然都没办法甩掉这个小祖宗。
似乎总是他高一尺,秋朦胧高一丈。
真是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这让陆不同感到很困扰。
自从秋朦胧出现,陆不同就被完全剥夺了吃白糖糕的权利。除此之外,任何食物他都不得不与秋朦胧分一杯羹。
这些他都忍了!他大孩不和小孩一般见识。
但是,最让陆不同难以接受的是,在秋朦胧面前,自己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他吃饭的时候,秋朦胧在旁边。他睡觉的时候,秋朦胧也在旁边。他洗澡的时候,秋朦胧竟然还在旁边。
那可是洗澡啊!
他也是要面子的啊。
被一个小女孩盯着洗澡让他情何以堪。
尽管秋朦胧的眼神里只写满了对白糖糕的欲望。但陆不同还是希望一个人静静。
自从这位小祖宗出现,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他又一直忙着赶路。然而风尘仆仆的间隙,他却始终无法很好地休息。这多少让他感到有些崩溃了。
回头再看,他哪里是将秋朦胧从人贩子的手中救出来了啊。他分明是将一个混世小魔王在此世的封印解开了啊。
他为此无数次悲叹道:“这简直是恩将仇报!”
终于,在精神和□□的双重折磨下,陆不同决定甩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