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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原不在家的时候，梅本信子给自己安排了不同的日程。除了日常家务之外，她把时间主要用来读书和外出游览。漆原从讲武所图书馆借了几本与西医相关的兰学书回来，其中包括她以前读过的《解体新书》，那是在樱岛时他父亲托人买的。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一半是为了应付她父亲的要求，而现在，她读起来非常用心，她需要为将来的工作做好准备。

    她还去了位于三田的法国公馆，那里正在举办前一年巴黎世博会的回顾展。那里开阔的门厅里，装饰着玻璃工艺品、盛开的月季和一把面积夸张、色彩鲜艳的团扇。

    一个化着浓妆的法国女子站在门口，头上佩戴着鲜艳的头饰，身穿白底带小花刺绣的长裙，腰间扎着窄皮带，白皙的手臂上戴着一副长及肘部的丝织黑手套，看上去优雅大方。和她站在一起的，是一个身穿深灰色燕尾服的法国男子，他用不太标准的江户方言对梅本表示欢迎。他留着修剪整齐的长鬓角，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我从来也没有见到这么蓝的眼睛，像海水般深情。即使只是交换问候，这种体验也是特殊的，他在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有过怎样的经历？

    走进展厅，如同走进了一个奇幻的世界，尤其是展示发电机、照明灯具、新式蒸汽机模型和电报机的展区。几个军官站在电报机的前面，兴奋地议论着它在战争中协调部队行动的潜力。他们看上去是从与奥羽越列藩同盟军作战的前线回来的。

    梅本盘桓其中，一直到临近闭馆的时间，展厅里的人开始渐渐减少。飞蛾从窗外飞了进来，在烛光中盘旋。

    梅本走到了位于一根圆柱后边的欧洲铁路模型那里。模型上面罩着玻璃罩，其中的每一条线路都标上了名称、里程和轨道数，好像那些抽象的性质自己调皮地跑了出来。她注意到普鲁士和法国的几条铁路一直修到了边境。

    “很高兴又见到你。”

    梅本听到身后有人在对她说话，转过头来，发现是刚才站在门口的那个法国男子，带着一阵馨香的暖风。

    “我叫亨利。”他微笑着对她说。

    “你好。”

    “这个模型怎么样？”

    梅本对他的提问感到几分意外，她想也许这是他们那里的习惯，随口说道，“我没想到欧洲已经修了这么多铁路，四通八达，一定很便捷。”

    “也很危险。”亨利说，“如果普鲁士和法国发生战争的话。”

    “怎么会？”

    亨利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接着又问她，“如果在日本修铁路的话，你觉得第一条铁路应该修在哪里？”

    “我不知道。”

    “在大坂和京都之间如何？”

    “现在公卿东去，京都已经不是昨日的京都了。”梅本说，“我倒觉得，在大坂和东京之间修建更有必要，火车的速度快，适于长距离旅行。”我刚刚走过这段旅途。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第一条铁路有试验的性质，一般不会修那么长。”

    亨利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一份装在白色小碟里的蛋糕，对她说，“这种法式蛋糕很好吃。你尝尝？”

    “我也许不习惯。”

    “蛋糕？”

    “这种相处的方式。”梅本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多情的蓝色眼睛，感到了微妙的眩晕。她下意识地把蛋糕接了过来。小巧精致的扇形，在盘子里微微地颤动，在几粒红色的石榴之下，交错着奶酪和巧克力薄薄的分层。她用放在碟子里的小匙切下一小块蛋糕，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梅本说，“比和果子甜一些，还隐含着一种淡淡的酸味。”

    “那边还有其他口味的。”

    “不必了，”梅本说，“我可以接受这种甜度的食品。”

    “那就好，”亨利说，“各地的食材不同，做法各异。也许若干年之后，人们会把独一无二的本地美食当作奢侈品来看，但不是现在。”

    梅本点了点头。

    “法国的奶酪需要配上法国的葡萄酒。”亨利说，好像变魔术一般，把一个高脚杯端到了梅本的面前，里边盛着淡绿色的酒水。

    “我不喝酒。”梅本赶忙说。

    “是吗——”亨利耸了耸肩，看了一眼周围，“我可以请你一起吃晚餐吗？我知道在大手町新开了一家纯正的法餐馆。厨师是专门从巴黎请来的。”

    这个邀请对于邀请者来说似乎水到渠成，但却出乎梅本的意料。

    “我到了该往回走的时间了。”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