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地兽人所说的那样。第二天的清晨，江云岚看到地兽人带着食物来了。

    他们这次走了门口。

    两只地兽人被巡逻中的卫兵带到江云岚面前，默默递上拿给幼崽吃的食物，以及给夏氏族的谢礼。

    江云岚接过一段散发着香气的树枝，闻了闻。是一股很清爽的味道，不强烈，也不像薄荷，却莫名让她觉得精神了起来，大脑变得舒服了很多。

    “这份谢礼，我收下了。”她朝着两只地兽人露出了笑。

    这正好是她需要的东西。

    “你们把幼崽抱回去吧，小啾那边不用担心，我会处理。”江云岚说。

    本来就是她不小心错捡了别人家的幼崽。小啾再怎么闹腾，她也不可能让小啾来抚养一只兽人幼崽。

    两只人形的地兽人给幼崽喂完早饭，抱起幼崽说：“夏族长，我们想用物品和你们交换小啾，还有那只幼崽。”

    江云岚一愣，眼神疑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想到自家族人从树林里拿出来的东西，她有些理亏，又想到小啾闹腾的画面，便无奈地说：“不用拿东西来交易。要是小啾愿意，你们就带走吧。”

    头一回孵出幼崽的小啾连劝都不用劝，见幼崽在地兽人怀里，便叼着鸟幼崽跑了过去。

    地兽人被它啄了好几口，手忙脚乱地抓住它，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临走前，一只地兽人看向江云岚和022，“幼崽离开降生的地方会很容易不安，容易生病。能否拜托夏族长和你身边的自然给幼崽取一个名字。”

    江云岚和022同时露出困惑的表情。

    地兽人看出他们的疑惑，解释道：“名字是祝福。幼崽除了大鸟，最亲近的就是你们，你们的祝福能为幼崽祛除疾病。”

    这是他们一族代代流传下来的信息。

    听着他们说的那些话，江云岚越听越无奈。她不信这些，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生病了就应该去看病，而不是迷信这些啊。但好歹也是自己捡到的幼崽，在族里孵出来的幼崽。

    “可以。”她从心地说。

    “岚，你来取吧。022不会给任何生灵取名。”

    江云岚点点头，憋了许久憋出一句，“不死鸟？不行，不太像兽人的名字。跟小啾叫也不行。叫小什么什么的，太像昵称了。那应该叫什么好呢……”

    022见证了她纠结名字的全过程，恍然大悟道，“岚，难道你就是所谓的取名废吗？”

    “咳咳，好像是这样没错。”她心虚地移开目光，往天空看去。

    朝霞遍布整片天空。是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再次来临的感觉。

    “朝霞。”

    躺在地兽人怀里的幼崽若有所觉，睁开眼睛望向江云岚，软乎乎地应了一声。

    “就叫朝霞吧。他是在晚霞诞生的幼崽，希望他能见到每个第二天的朝霞。”江云岚收回视线看向幼崽，恰好见到幼崽朝着她笑。

    地兽人摸了摸朝霞的脑袋，“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们都感觉到了，族里往后又有了一个名叫朝霞的族人。

    时不时来树林砍树破坏树林的夏氏族意外的，是一个不错的氏族，能让幼崽选择降生在这里，留在这片土地上。

    江云岚不明白两个地兽人为什么都露出了很开心的笑，也不懂他们怎么看出来朝霞喜欢这个名字。那么小的幼崽，还没办法听懂兽人语吧。

    不理解，但尊重。

    “名字取好了。但幼崽生病的时候应该去看病，你们要是治不好，可以带来让我治。放心，我不会收你们太多食物。”

    江云岚比划出很少的食物数量，继续说：“你们族里有谁生病了，都可以来找我看病。带这点食物来就好。当然，看病只是看病，药钱我要另算。”

    她在试图发展新的业务，给氏族赚外快。

    两只地兽人惊讶地张开嘴巴，急忙问：“什么病都能治吗？”

    “我要先看过情况才知道我能不能治，不是所有的疾病和伤我都能治好。”江云岚如实回答。

    两只地兽人高涨的情绪低落了下来。他们没再多说什么，怀里抱着幼崽，手里提着大鸟，迈开腿离开夏氏族。

    他们的反应不太妙，江云岚能感觉出他们的氏族里面一定有谁生病了。他们不愿说，她也不好去探究。她不再看他们，转过身如平常那样带着022巡视氏族。

    再怎么忙，她也会每周至少抽出一天时间去观察族里的情况。

    “岚，情况比上次看到的好多了。”022看着夏氏族兽人抱着奖励对打工兽人炫耀的场景，语气平淡。

    江云岚闻言看去，好一会才收回视线，若有所思道：“这样看来，奖励的效果还能再维持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奖励的作用能支撑多久。”

    在意识到族人们会羡慕打工兽人用“工资”多兑换早午饭的时候，她就有意识地给每一个任务添加了完成任务的奖励，仅限夏氏族兽人完成任务会有奖励。

    如今奖励制度刚刚施行，效果不错。

    “岚要开启私有制了吗？”

    听到022这样说，江云岚忍不住叹气，头疼地说，“我原本没准备这么快开启私有制。居民区还没有建好，族里也还没有摆脱采集和狩猎。”

    她本来预计度过这次雪季，结束春耕的时候再推出私有制。

    或许是因为兽人们都是经历过风兽迫害活下来的兽人，又都挨饿过很长一段时间，每一只兽人都很热爱氏族，干活也很积极，没有出现偷奸耍滑的现象，大锅饭还能支棱起来。

    “不过现在也算是半公半私了吧，族人们可以通过努力完成任务获得物品奖励。”她低声说。

    但这样的情况肯定没办法维持太久。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又到了七日一次的休沐日。

    打工兽人们背着从夏氏族拿到的“工资”，返回自己的氏族。马兽人没有自己的族地。他们是狼兽人的附庸，从夏氏族里带回来的物品全都要拿去给狼兽人们。

    草原羊兽人原本和总是待在哈提氏族里的马兽人不太熟悉，但一起在夏氏族打工以后，草原羊兽人和马兽人（单方面）成为了打工搭档。

    “你们这次也要把东西交给哈提氏族吗？”草原羊兽人纳闷地说。

    在夏氏族打工了一段时间，草原羊兽人已然抛却刚开始伪装的胆怯。她都自愿打工了，不需要伪装什么性格和能力。

    马兽人背着藤蔓筐，迟疑地停下脚步，看着她点点头，很快又抬起脚跟上同族的步伐。岚说，这次沐休日结束，夏氏族要收获农田里植物了，她这次可以带更多的族人过来打工。

    有加餐。

    回想起岚问他们吃的方面、住的方面，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马兽人不自觉露出笑容。

    岚说，下次他们过来，会给他们准备更合胃口的食物。

    “听得到我说话吗？风七，”草原羊兽人忽然凑近马兽人风七，好脾气地重复一次，“我听岚说，你们现在是在给哈提氏族代工。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来打工？像我们一样！”

    她指了指她和同族们要带回氏族的物品，很开心地说：“这次雪季，我们草原羊兽人有衣服穿了！”

    因为这段时间是在夏氏族吃饭，她和她的同族们都长了一点肉。

    风七被她的动作惊得后退了一步。肩膀后面的筐蹦了一下，物品胡乱跳动发出响声。

    “我听到了，羚圆。”风七说着，表情不解。就好像，她没有感觉事事都听狼兽人的话有哪里不对，打工赚来的物品上交给狼兽人有哪里不好。

    因为曾经被熊氏族压迫过，所以就算没有自己的栖息地，吃什么要听哈提的，穿什么要听哈提的，做什么要听哈提的，都很正常。哈提分了一小块氏族栖息地给他们，会给他们食物，会给他们兽皮，不就够了吗。

    他们什么也不用考虑，只需要听哈提的话就可以了。

    羚圆看着她的反应，莫名觉得不太舒服，仿佛回到了幼崽那时熊兽人还在草原的时候。

    “哈提族长说，要我们拿这些物品回去。”风七说。

    “这样不对，风七，”羚圆看着她的眼睛，神情认真，“你们原本是草原里最自由的马兽人，不用事事都听从其他兽人。”

    羚圆只成年了几个雪季，不太记得熊兽人没来那时草原是什么样子。但是，每次深夜来临，上任族长就会悄悄躲着熊兽人和他们讲述草原原有的样子。

    死去的族长说，草原里的兽人是风的幼崽，是自然里最自由的兽人。

    所以，不管怎么伪装自己，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为了保存体力杀死熊兽人，获得自由。

    风七茫然，皱着眉头问：“你在说什么？”

    这样想，会死的。不止是她会死，族人会死、幼崽会死、族长也会死。风七内心深处的声音大喊着。

    什么也不要想，像这样没有死亡威胁我们的日子已经足够幸福了。不是吗？

    羚圆哑然。她终于想起，为什么他们草原羊兽人和草原马兽人一点也不熟悉了。

    这样的态度，让兽人恼火的态度……

    她生气地拉着族人走掉了，留下茫然的风七陷入更深的疑惑。

    风七望向停在原地等着她的同族，屈手拍了拍后背的藤蔓筐，通过响声确定东西都还在没有遗失，才跟着同族回到哈提氏族的栖息地。

    “我们是风的幼崽，草原里最自由的马兽人！”

    风七忽然抬起头。

    一阵轻柔的风拂过她，吹动地上的野草。

    她好像听到了曾经的族人们的声音，大概是错觉吧。大家早就死了，氏族也很久没有幼崽诞生了。

    风不会庇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