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英耀侧眸看向凌千淡淡道:“乖孙,你出去看看景冬的饭菜做好了没,烧点热水进来给这小兄弟擦擦脸。”
“是,爷爷。”凌千瞟了云砚修一眼。
两人对上视线,他的喉间轻轻滚动,却被凌千捕抓正着,医谷乃文雅之地,身边从未有过一个如此有刚性的男子,多看一眼,耳根子竟莫名其妙红了。
为何这男子看她的眼神这么痴迷。
感觉有被冒犯到,凌千瞥了他一眼,匆匆收回视线转身跑出屋外。
一声越飘越远的“景冬哥”将云砚修拉回了神,眼神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失落,但很快被他掩盖消失在眼底。
屋外,凌千靠上前闻了闻锅里正焖着的菜,随即抬眸夸赞道:“好香啊。”
“饿了吧?”傅景冬宠溺一笑,从锅里夹了块五花肉递到凌千嘴边,“来,先垫垫肚子。”
习惯性吹两口,她张嘴接过筷子上的肉津津有味嚼着。
片刻,她停下嘴里动作靠到傅景冬身边悄声道:“那位公子醒了,你猜他是从哪儿来的?”
“哪儿?”傅景冬端起碗又夹了几块凌千最爱吃的熟烂的黄瓜送到她嘴边,“来,小心烫。”
“魔界,那人是魔!”凌千顾着思考如何讲得生动,竟再次张嘴接过傅景冬递上来的吃食。
顿了两秒,她羞涩低下头,慌慌张张接过碗筷道:“唔……我自己来。”
距离上次表白被拒已有两年之久,这两年倒也不是生疏到一点沟通都没有,只是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傅景冬扯了扯嘴角,收回半举着的手回应:“方才我在给他行针的时候察觉到他体内有两股气息在互相排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清醒的,不会是凡人。”
还想说什么,屋门被打开,凌英耀面无表情走出来,关上门,他道:“我已将魔君的穴位解开,你俩这几日好生照顾他,切不可怠慢。”
话音落,傅景冬与凌千对视了眼,随即点头应道:
“是,爷爷。”
“是,师傅。”
锅里的鱼汤傅景冬重新处理了一遍,凌千以为她的手艺本来就这么好,边喝边感叹自己天赋异禀。
云砚修与他们一同用膳,虽然是魔灵,但吃相却比傅景冬还要端正,卸下一袭铠甲之后倒没那么不得亲近。
底子好怎么样都是帅的,就算不打扮只着便服,那股刚正之气也丝毫未减,另外还增添了几分沉稳的温柔感。
其实云砚修没什么胃口,特别是看到傅景冬往凌千碗里夹菜之后,什么都吃不下了。
要知道他从来都忌讳他们之间的关系,尽管凌千心情好的时候解释过,可见他们靠得近,心情总归还是不好。
“魔君怎么不吃呀?不合胃口么?”凌英耀见云砚修心不在焉,恭敬笑了声,语气比对自己的乖孙还要轻柔。
云砚修一滞,随即放下筷子应道:“不是,我……不太舒服,诸位慢用。”
说完便起身快步上楼进房间。
心口的痛感又隐隐蔓延上来,这种痛和在被吸入环重镜的时候是一样的感觉,仿佛连呼吸都跟不上。
重生之后紫气的力量似乎更加强大,以至于身体吸收不了,反而让嗜心咒更加有机可乘。
一旦紫气强化到一定程度,嗜心咒排斥的力量达到顶峰之时,意识就不受控了。
如此长久下去定对提升法力有阻,甚至还会伤及他人。
看来得想合理运用紫气才行。
…
翌日。
云砚修顶着一脸憔悴开门走出房间,身体痛了一夜,打坐运功也无法好转,清晨状态稍微好些,可休息时间过了又睡不着。
环重镜对赤垚的伤害同样高,为了不打扰它休息调养,硬生生忍了一夜也没将它召出来。
屋外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树下是一张长大概一米五的木台桌,凌千站在边上砸着什么,盘起的垂云髻随着手上的动作摆动。
头顶戴着的粉紫色玉花簪是清晨傅景冬下山买来为昨日惹她生气的事赔罪的。
凌千喜欢簪子,更别说这是傅景冬送的,自然更加喜欢,收到便迫不及待戴上。
见云砚修站在栏杆旁,凌千莞尔一笑,脸颊红扑扑,像一颗粉嫩的水蜜桃。
她放下手里的棍子快步来到楼梯旁,语气随和,“云公子身体如何?昨夜本想给你送去热粥,见您房里烛光已经熄灭便没多打扰。”
云砚修嘴角轻扬,“无碍,多谢凌姑娘关心。”
话音落,他转头咳了两声,鼻梁山根本来就高,蹙眉时侧颜的弧度显得更加立体。
凌千抬手正要将他扶住便被他退步躲开。
她尴尬一笑,想是位高权重的魔君大人不喜与凡人接近,倒也没放心里去,抿唇喃喃道:“公子可是觉着口干喉痒?小女煮了雪梨桂花茶,可有兴趣饮一杯?”
雪梨桂花茶,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他们的回忆。
记得凌千在魔界找不到桂花煮雪梨,为了满足她的喜爱,云砚修去人界买了十颗桂花树,最后十棵都种死了,害得凌千躲房间里哭了一天。
那时候云砚修就已经有了放凌千回人界的念头,只是因为舍不得一拖再拖。
若没那么爱她就好了,她不会死,自己也不会那么痛。
看她现在多开心,至少时常都有阳光洒在她身上。
“不必了,多谢。”
云砚修淡淡应了声,转头望向河边的小桥,这里冷幽静谧,居住起来倒是如世外桃源般美好,只是地势陌生,上一世似乎没印象来过这里。
凌千上下打量着云砚修,此人愁着脸看起来心事重重,好不容易笑一下也显得格外刻意,看似对生活提不起兴趣一般。
“爷爷说公子是魔君,古书记载,魔君可是仅次于魔尊的高等段位,怎会在我们人界受伤呢?”
凌千到底还是好奇,她的性格爽朗,也是遇到傅景冬拘束一些,此外的别人都是自来熟。
“千……”险些将前世对她的称呼喊出口,顿了顿,云砚修道,“凌姑娘,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若是信云某,日后便乖乖待在这舒玉山,哪儿都别去。”
凌千睁着那双明媚清澈的大眼睛呆呆盯着云砚修,听得懂又好像没完全听懂,这是否与他体内的衰神力有关?
云砚修从来都受不住凌千以任何表情看他,特别是这副呆萌模样,谁都不忍心对她冷漠。
“以后也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陌生男子。”云砚修眉头轻压,别过视线躲开她的注视。
“为何?”凌千不解。
云砚修没理她,转身又往房间走去。
将她交给谁都不放心,普天之下唯有傅景冬能照顾好她,能用真心待她如初,这一世也只能成全他们,就算凌千为了傅景冬留在医谷也好,反正她原本就心爱的。
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第三者。
想到什么,凌千喊住他道:“云公子,厨房的粥还温着,我去给您盛过来吧?”
止住脚步,云砚修侧眸看向她,片刻才点头应道:“那便多谢凌姑娘了。”
凌千点头微微一笑,转身跑到灶台前将锅里的肉菜粥装起来端走。
匆匆忙忙跑上楼,反应过来踩到脚边裙摆时,身子已经扑空往云砚修的房门方向去。
他正盘腿坐到床上,见凌千朝门口的台阶扑来,眉头一蹙,身子如闪电般疾驰上前,精准搂住她的腰。
凌千莫名一哆嗦,手里的碗便丢了出去。
云砚修眼疾手快,指尖一收,快要掉到地上的碗勺以及泼出去的粥都定在空中。
凌千愣住,本来还在为云砚修搂她的腰陷入不知所措,东西定在空中的瞬间注意力全跑到那儿去了。
见过修真者运功施法,但也是要蓄好久的力,念口诀,做手势等等,像云砚修这样信手拈来的还真没见过。
果然,魔君的尊称真不是盖的。
云砚修垂眸看她,一阵清淡的奶香扑进鼻息,那是她腰上贴着的膏药味,记得药膏是凌英耀研究出来压制他体内衰神力蔓延的。
药引名贵,是生长在悬崖边上石头缝里的吸春虫,这种虫类游走速度极快,长着两张嘴,可以咬碎石头,将自己藏入缝里,有时候几天都抓不到一只,纵使抓到了,处理过程也是相当复杂。
前世因为嫉妒傅景冬千辛万苦为她抓的虫子,将她带回魔界后便不愿她再用这些药膏,现在想想真是不该。
“对......对不起啊云公子,给您添麻烦了,可是......您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凌千压低声线怯怯道。
云砚修回神,赶忙将凌千稳稳放回地面,指尖摊开,泼出去的粥缓缓飞回碗里,那碗又稳落在他宽大的掌心。
低沉的嗓音淡淡问道:“这粥是要给我的么?”
“嗯嗯嗯。”凌千点头笑出一对浅浅的酒窝,“多谢云公子相救。”
“不必客气。”云砚修扯了扯嘴角,转身走进房间。
关上房门的同时,赤垚即刻从云砚修身上游出,化作人形站在他身边,伸长脖子吸了吸他手里香喷喷的粥,一脸笃定道:“这粥定不是凌千阿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