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天，林北辰坐上了回老家的高铁。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倒退，远处的山峦被薄雪覆盖，显得格外苍凉。
他靠在座位上，手里握着一杯热咖啡，目光却有些游离。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回老家，去墓地看望父母。
高铁到站后，林北辰拖着行李箱，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家乡的变化不大，街角的便利店依旧开着，门口挂着红灯笼，透着浓浓的年味。
他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他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花束，走出了家门。
墓地在城郊的一座小山上，冬天的风刮得有些刺骨。
林北辰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往上走。他的脚步很慢，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墓碑上，父母的名字依旧清晰可见。林北辰蹲下身，把花束放在墓前，轻轻擦了擦墓碑上的积雪。
“爸，妈，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微微发红。
他站在墓前，沉默了很久。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父母生前的样子，想起他们同意自己去北京的那天，想起他们最后的信息：北辰，加油，我们等你回来。
可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
那天晚会结束后，林北辰在台上演唱的视频在校园里迅速传开，甚至被上传到了网络上，点击量一夜之间突破了百万。
林北辰的名字和那首歌一起，成了热搜词条。不久后，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邀请函，邀请他参加一个星探节目。
“北辰，这是个好机会！”柳逸尘兴奋地对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去北京，追逐我们的梦想！”
林北辰也有些心动，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爸妈会同意吗？”
“我去跟他们说！”柳逸尘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
林北辰的父母同意了，他俩不是什么封建的人，自然支持自己儿子的梦想，而且很早就知道他俩谈恋爱的事，也不怎么反对，就说别影响学习就行。
林北辰满心期待，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和柳逸尘在北京的生活。
……
林父和林母本想在家等着林北辰回来，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去现场看看自己儿子的表现。
他俩给林北辰发了信息：北辰，加油，我们等你回来。
然后定了第二天飞北京的机票，想着给林北辰一个惊喜。
飞机起飞后不久，机舱内的气氛还算轻松。林父和林母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林北辰写的歌词，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
林母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低声说：“咱们儿子真是有出息，这次去北京，说不定真能成明星呢。”
林父笑了笑，眼里满是欣慰，“是啊，咱们得好好支持他。”
飞机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机舱内灯光柔和。
“国航1572，联系北京123.5，再见。”
“123.5，国航1572。”
突然，仪表盘上的发动机参数开始波动，右侧发动机的转速急剧下降。
机长皱了皱眉，迅速检查系统：“右侧发动机推力异常，可能是燃油系统问题。”
副机长立刻联系塔台，“北京，北京，国航1572，右侧发动机出现异常，请求检查燃油系统数据。”
“国航1572，收到。请保持当前高度，我们会协助检查。”
机长尝试重启发动机，但仪表盘上的警告灯依旧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对副机长说：“准备单发飞行程序，我们得尽快降落。”
副机长点头，迅速调整飞行参数。
几分钟后，发动机的推力持续下降，飞机开始轻微颠簸。
机长意识到情况不妙，果断决定挂出紧急代码，对副机长说：“挂7700。”副机长迅速操作应答机，将代码设置为7700。
值班区域管制当场就在雷达上面看到了国航1572的应答机挂了7700。
管制立刻拿起了话筒，在频道里面呼道：“国航1572，国航1572。证实下高度100。”一转眼的功夫，飞机已经从12000掉到了10010米高。
可是波道里一片死寂，他没等到国航1572的回呼。“国航1572，北京叫。证实下高度9500。”
他心里面不安，嘴上却不能停，看着雷达屏幕里面区域内别的飞机，开始呼他们：“南方588请在频道里呼一下国航1572。”
南方588的机长也叫：“国航1572，国航1572，南方588，北京叫你。”
“国航1572，国航1572，北京叫。”
到最后，四五架飞机同时在频率里面呼国航1572他们，然而依旧没有回复。
华北区调控制室的雷达上面，CA1572的橙色点下面显示高度的数字每秒都在飞速刷新。
北京管制中心炸了锅，除了在管制席位上的人走不开，还在按秩序进行指挥工作，所有其他人都盯着屏幕大气不敢出一口，连续几位领导都下来管制室了，电话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打给紧急救援车辆做最坏准备，一个打给进近，一个打给塔台。
三分钟以后，进近管制室的沉寂也被打破。一个实习管制接的电话，接完以后三秒，对他的师傅说：“国航1572刚刚在掉高度，应答不叫，现在已经掉出区调高度层了。”
“我来指挥避让。”
他开始指挥控制范围内的飞机避让，在指挥席位坐着，肩膀一动也不动，如巍巍泰山。指令一条接一条从话筒里传出来：
“上航1882，右转航向090离场。”
“海南3124，左转航向255，上高度6000避让。”
“东方570，立刻复飞。”
“凤凰1009，终止进近，复飞。”
“United 880，go around！Go around immediately!
飞机的高度迅速下降，机长努力控制方向舵，试图抵消单发失效带来的偏转力矩。然而，飞机的姿态越来越难以控制。
机长听着频道里此起彼伏的呼他们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讯按钮，用沉稳但急促的声音喊道：“Mayday, Mayday, Mayday！国航1572，右侧发动机完全失效，飞机失去平衡，请求迫降北京首都最长的跑道！”
“国航1572，mayday收到，你下方区域已清空，直飞本场，盲降进近18L。”
机舱内一片寂静，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低低的啜泣声。
林母紧紧抱住丈夫，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们……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林父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别怕，别怕……北辰还在等我们呢。”
……
飞机在剧烈的震动中失去了控制，朝着地面急速坠落。驾驶舱内，两位机长依旧紧握着操纵杆，试图在最后一刻挽救飞机。
但飞机的高度已降至1000米以下，姿态无法挽回。
几秒后，飞机重重地撞向地面，机身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断裂，火光冲天。
……
林北辰坐在宾馆里，手里拿着明天要上台的谱子，右眼皮跳了跳。
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是林北辰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是。”林北辰的声音有些疲倦。
“这里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很抱歉通知您，您父母乘坐的航班CA1572在起飞后发生了机械故障，目前已经确认坠毁，无人生还……”
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北辰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不……不可能……
他想起父母在手机那边的笑容：北辰，加油，我们等你回来。想起他们拿着他写的歌词，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可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林北辰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了一样，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蜷缩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
林北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无尽的思念，也有深深的愧疚。
他知道，父母一直希望他能追逐自己的梦想，可是他却因为那场事故，彻底放弃了音乐。
“爸，妈……我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他低声喃喃，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林北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父母的名字，“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他叫江灏，是我们学校的体育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一开始，我觉得他挺讨厌的。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其实……还挺好的。”
“算了……也就那样吧……”
“他一点也不知道考虑别人，挺自私的，就知道让自己高兴。”
“那天音乐会还非要逼着我上台弹吉他。”
“他不知道我……”
林北辰突然意识到什么，咬了咬嘴唇，有些后悔那天那么冲动。
江灏本来就不知道自己的事，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上台表演一下。
可能和刘少博他们一个想法，收获一群小迷妹。
自己怎么不对刘少博他们发火呢……
林北辰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背影。
“我那天说话是不是有点过了……”林北辰低声说道，“总觉得他啥都不懂，就想看别人表演然后自己开心……”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小了，“但是吧……他竟然会弹钢琴。”
“一个体育生怎么会弹钢琴呢……”林北辰嘴角向上不明显地翘了一个弧度。
林北辰不再说话，过了一会，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纠结。
“爸，妈……我是不是该重新拿起吉他了？”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我知道你们一直希望我能继续追逐梦想，可是……”
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那架坠毁的飞机，每一次想起这些，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真的很害怕。”林北辰的声音有些颤抖，“每次拿起吉他，我都会想起你们，想起那架飞机，我害怕自己会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可是……我又不想让你们失望，我知道，你们希望我能继续走下去。”
……
回到家后，林北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把已经落满灰尘的吉他，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心里充满了纠结。
他知道，拿起吉他意味着要面对那些痛苦的回忆，意味着要重新面对自己的脆弱。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继续逃避，他永远无法真正走出来。
……
寒假过后，新学期开始了。校园里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空气中依旧带着几分寒意。
林北辰和江灏的关系依旧有些僵，虽然偶尔会在球场上碰到，但两人都没再提起那天的争吵。
有次林北辰在操场跑步，听王猛他们几个说到江灏每天晚上都会去乐器室练琴。
有天晚上，林北辰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乐器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他推开门，看到江灏正坐在钢琴前，专注地练习着。
林北辰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琴声时而低沉，时而激昂，他听得入了神，直到江灏停下手指，转过头来看他。
“你怎么在这儿？”江灏的声音依旧冷淡，但少了之前的火药味。
林北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路过，听到琴声就进来看看。”
江灏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弹琴。林北辰犹豫了一下，走到他旁边，“你弹得挺好的。”
“嗯。”江灏应了一声，手指依旧在琴键上轻轻敲击。
林北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天……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江灏停下手指，转头看向他，“为什么不愿意弹吉他？”
其实那天晚上回宿舍后江灏就觉得这事不太对劲，于是上网搜了一下林北辰。
刚输完林北辰三个字，自己就先笑了，那么多林北辰，怎么可能搜到。
结果搜到了一个高中生在舞台表演的视频，还有被各种媒体二创的视频。
江灏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林北辰，他看着视频有些沉默，确实弹的挺好的，但是为什么……
直觉肯定跟高中这事有关，但他直脑子也想不明白，想着有机会等林北辰自己说吧。
林北辰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时隔这么久，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却有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江灏的琴声让他感到了一丝安心，或许是因为江灏的眼神里少了之前的冷漠，多了一丝理解。
“我……高中时写过一首歌，后来火了，被邀请去北京参加一个节目。”林北辰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父母本来想去北京看我表演，结果……飞机出了事故，他们都没能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眼眶已经红了，但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江灏愣住了，他想着跟这事有关，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他看着林北辰，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感。
“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弹吉他了。”林北辰苦笑了一下，“每次拿起吉他，我都会想起他们，想起那架飞机……我没办法在别人面前弹，真的没办法。”
江灏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林北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一直没跟你说清楚。”
江灏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伸手将他拉进怀里，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林北辰愣了一下，随即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他靠在江灏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江灏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他发泄情绪。
林北辰不明白，他为什么愿意在江灏面前展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又为什么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情绪的他，愿意在江灏怀里哭得不成样子。
或许是因为江灏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又或许是他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引导他走出来。
而江灏也发现，林北辰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阳光开朗，他的心里藏着太多的伤痛和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