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翻遍了整个王家也未找到尤乐,他慌了,昨日大婚,虽然没能风风光光的迎娶尤乐进门,但是母亲的同意已经足够让他高兴。
王子也清楚自己的姐姐即将被献祭,打心底里难过,悲喜交加的情绪闷在胸口,便一时饮多了酒,连怎么回的房,几时回的房都忘了。
可王子记得,彻底睡着前,身旁躺着的新娘子就是他的乐乐。
他终于娶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可人儿,今早却忽然没了踪影,叫他如何安心。
王子问遍王家所有的仆人今早有没有见过尤乐,都只得到一个回答,从未。
他不相信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但整个王宅的人又都是一套说辞,能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祖母,恐怕就只有他母亲了。
王子暗道不好,紧忙来到了王李氏的屋子,不只他母亲,祖母也在。
他朝俩人拱手作揖“祖母,母亲。”
王家老太朝他挥了挥手,一脸慈祥“阿子,过来坐。”
王子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宛如青松,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书生气“不了,祖母,我前来是想问问母亲,有没有看到尤乐,还有阿姐冥婚一事。”
王家老太神色一紧,转头看向王李氏,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恢复刚才的和蔼。
“我和你母亲正要同你说此事,你阿姐已经被村长带走了,还有尤丫头昨晚也离开了。”
王子心里清楚,祖母刚才的反应虽然微乎其微,可他还是捕捉到了,而且他母亲下意识攥紧手帕的动作就已经暴露了一切。
他的乐乐一定出事了。
但这个时候他不能慌,必须平静下来,这样才能和祖母她们对峙。
“离开了?不可能,乐乐乃是我妻,又怎会独自离开呢?”
王李氏面上带着些许愠色,她这个儿子无论是品行、才学、模样,哪个都拿的出手,在这三个村子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如今又得神村最富的安家相中,王子若是娶了安歌,安家便是他们王家的,等到那时,连村长都得给几分薄面。
若喜欢,全家去羽行镇生活,岂不是妙计,又何必在这深山老林里穷苦一生。
偏偏就是太过痴情,为了感情不分轻重。
“王子,你莫不是睡糊涂了吧,你未过门的妻子是安歌,尤丫头只是你妺妹,咱王家的二小姐。”
王子的平静瞬间破碎,他就知道,母亲怎么会这么好说话,直接同意了自己与尤乐的成婚,还和阿姐的献祭仪式在同一天。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局,用尤乐去替换他阿姐。
都怪自己太过粗心,才让母亲钻了空子。
“二小姐?母亲,您骗我,我们明明说好了的,您答应我了,让我同乐乐于昨日成婚的。”
王李氏听着王子急切的争论,面色更加难看,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够了,王子,为了一个乡下丫头闹到自己母亲和祖母面前,这就是你学的规矩?你爹若还活着,非打死你不可。”
王子也有些生气,但还是压抑着声音,直视王李氏的眼睛,严肃道:“母亲,父亲若活着,断不会允许您这么做,我答应乐乐要娶她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怎么能出尔反尔?”
王李氏别过头去,闭上眼睛平复着心情,她又何尝不知,可她能怎么办,路就只一条,“巫”有通天的本领,她作为当家主母,绝不能拿全家的性命去赌。
“尤乐是自愿离开的,你好好准备准备,下月十六迎娶安歌。”
王子义正辞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不,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阿姐根本就没有被带走是不是?如果她真被带走了,你们怎么还会如此安稳的待在家中,你们把乐乐以王家二小姐的身份献祭了对不对?”
王李氏心知王子的脾性,放软声音劝说,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她们母子间产生隔阂。
“王子,咱们家也算圣村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我让你去学堂学习知识,可不是为了让你来对付你的母亲,献祭之女轮到了咱王家,如果尤乐不去,去的便是你姐姐,你是要这个家还是那个丫头,自己看着办吧。”
王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王李氏叫人带回房间软禁起来。
王家老太默默地听着她们母子的对话,拿起手帕擦拭着眼泪。
尤乐是她亲自带回王家的,她仍记得圣村的大雪里,自己坐在王家的院中赏雪景,看到了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尤乐的父母都被山里的妖邪杀害了,圣村偏僻,又无仙家镇守,村民生活贫苦,哪里有人会管一个小孩子的死活。
当年的王家铺子才刚有些起色,挣的钱也只能维持个全家温饱,况且王子还得去学堂,根本养不起第三个孩子。
但王家老太动了恻隐之心,她把小姑娘养在自己身边,从奶娃娃到今天的亭亭玉立,她一点点看着尤乐长大。
纵然对尤乐万般不舍,王家老太也不能把自己的亲孙女推入火坑,只能顺了王李氏的意,不再插手此事。
王李氏询问了刘嬷嬷尤乐的情况才放下心来,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知此事王子会怨她,但她是一个母亲,她不只是王子的母亲,也是王思的母亲,只能苦了那个孩子。
另一边王子被送回到房间后便一直尝试着想跑出去,可惜都失败了,王李氏派了大量手拿棍子的家丁看在大门口,想走正门完全不可能。
他必须赶紧找到尤乐,明天就是献祭的日子了,他的乐乐得多害怕啊!
王子整个人都陷入对尤乐的担心之中,竟然没发现自己房间里还有一人。
王思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臭小子。”
王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思,他姐……不是被母亲送走了吗?
“姐?你怎么回来了?母亲不是把你送走了吗?”
“小点声,别让人发现了。”
王思从王子身边走过,小心翼翼地透过房门向外看去,还好没有人。
她转过身,一脸无所谓“当然是我自己偷摸跑回来的啦。”
王子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他姐也太大胆了吧,要是被母亲发现了,又是一堆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姐,这也太危险了。”
王思泰然自若地看了王子一眼,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我要不回来,尤乐怎么办?你怎么办?况且献祭的新娘出逃,'巫'会降罪这个家的。”
王子瞧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止不住的抽痛。
他姐的胆子其实是他们三人中最小的,遇到这种事情定是害怕极了。
王子看向王思,试探性地问出自己的心声“可是会死人的,姐,你不怕吗?”
王思放下苹果,扭头朝王子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这是我的命,我得听。”
王子听着他姐的无奈,咬紧牙关,尽力缓和着自己的情绪。
可又叫他如何抑制自己的内心,那是他的亲姐姐啊!一母同生,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王子看向王思,脸上带着希冀与恳求“姐,咱们跑吧,我带着你和乐乐离开圣村,我们不管什么破献祭的了,一个不知道打那流传下来的'巫’,凭什么要你们的命。”
王思犹豫了,她如今也是刚刚及笄,美好的一切还没开始就都变成了浮云。
孩童时的她总想着长大,为母亲分忧,壮大王家的铺子,保护王子和尤乐,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可这一切都被“巫“毁了。
她讨厌长大了,长大一点也不好,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没了儿时的自由。
“可阿娘和祖母怎么办?'巫'会降罪的!”
王子最是了解王思的,他姐总是把所有人都放在前面,往往忽略了自己。
“姐,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所谓的'巫',不过是听他们说的罢了,他们总不能把娘和祖母献祭了吧!我带着你和乐乐跑,去哪也比一辈子困在这里好!”
王思看着王子坚定的眼神感觉鼻子一酸,她低下头,满脸尽是委屈。
“好。”
王子告诉王思自己的想法,他一定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带着她们平安离开的。
“我们得去一趟'巫’庙,他们肯定把乐乐带到那里关着了,明日便要在'巫’庙办冥婚了,姐,咱俩得快点!”
王思知道王子的着急,但是机会只有一次,他俩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村长一定会派人看着那里的,硬闯不行,咱们俩得智取,趁半夜把尤乐带走,想好往哪边跑,到时候可以节省点时间。”
王子思略片刻“往西山跑,那里有山,树多,方便隐藏,而且我之前去那里玩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过破房子,我们可以在那里待着。”
王思对上王子的视线点点头“西山?我同意,他们肯定以为咱们会往东边的宽阔地带跑,正好与他们相反。”
王子坚决的声音响起“就这么办,我一定会带你们离开的。”
王思的眼眸又浸满了泪水,她的弟弟长大了,能保护她了,不管结局如何,她……知足了。
“好。”
黑夜悄然而至,圣村被暮色笼罩着,深沉而静谧,幸有繁星点点装饰,倒显得俏皮了些。
“巫”庙内,尤乐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的食物直咽口水,她从今天早上开始除了喝点水,一点东西都没吃。
饭菜香的很,勾得尤乐的肚子里的馋虫一直在叫,她思来想去拿起碗便大口地吃了起来。
尤乐在等,等半夜守门的那俩人睡着了,自己好跑,她绝不要嫁给“巫”,她要去找王子问清楚,他说过不负她的。
王思和王子偷偷的从王家的后院翻墙出来,俩人借着月光跑到了“巫”庙的周围。
王子探头朝门口看去,守门的两名村民已经睡着了。
“姐,那俩人已经睡着了。”
王思早在回王家之前就摸索好了“巫”庙的结构“嗯,走,去后面翻窗户进去。”
尤乐趴在门缝听着外面的动静,已经好久没有人说话了,想来那俩人应该是睡着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尤乐来到“巫”庙的后面,正要打开窗户的时候,窗户已经从外面被王子打开了。
两人隔着窗子相望,都愣住了,这一刻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他们好像听到了彼此的心跳。
尤乐的柳叶眉紧锁,小脸皱在一起,写满说不尽的委屈,她以为……他真的不要她了呢。
王子瞧着尤乐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像是被人活生生剜开了一样,所有的情绪到最后都凝聚在这微乎其微的两字“乐乐。”
王思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他们没有时间难过,必须赶紧把尤乐救出来。
“行了,一会儿再伤感吧,先把尤乐救出来,快到寅时了。”
王子回过神来,差点忘了正事,他张开双手向尤乐示意。
“巫”庙的窗户并未有栏杆,但是有些高,而且较小,但是尤乐长得也娇小,倒是可以穿过,只需有人接着。
“乐乐你踩着点高的东西跳下来,我接着你。”
尤乐瞥见左边的大箱子,拼尽全力向窗户下面推过去,她一定要逃出去。
尤乐踩在箱子上面爬到了窗口边,她气喘吁吁地看向王子,随后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尤乐的鼻间萦绕着熟悉的墨香,她埋在王子的脖颈边微蹭,真好,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她的爱人。
王子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他紧紧地攥着尤乐的手,眼中都是面前的可人儿。
“乐乐,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尤乐明白王子和王思今日之意,尽管前方是万丈深渊,只要有他们在,她都不怕。
“只要有你们在,去哪都行。”
王子眉眼间流转着淡淡的笑意,配着一身青衫,显得更加温润如玉。
“不愧是我娘子,你和阿姐在后面小心点走,咱们往西山跑。”
王子走在前面,王思带着尤乐,三个人小心地跑到了西边的路口,正准备上山便听见身后传来的喊叫声。
“新娘子跑了,快来人啊!”
王子听着那人的声音直接愣住了,此人乃是四叔公,整个圣村除了村长,就属他德高望重,怎么偏得遇到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