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

    清晨的礼堂尚未满座,阳光从拱形窗投下斜光,让金黄色落进每一双睁不开的眼睛里。

    德拉科在斯莱特林长桌靠中央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对自己说选这里只是因为这个位置光线好,或者仅仅因为面前的培根煎得比往常更脆一些——

    他可以为此编出十种解释,每一种都听起来顺理成章。

    但他绝不会承认,他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在这个角度能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看清克拉拉·莎菲克的脸。

    实际上,也无人注意这些琐碎的小事。

    礼堂里正充斥着为新一轮期中测验焦头烂额的哀叹,以及刻意压低声音对《预言家日报》头版新闻的议论声。毕竟如今的魔法世界,几乎每天都会有人传出被食死徒袭击的消息。

    德拉科对此充耳不闻,他神情漠然地将盘子里那块煎蛋切成细碎又毫无意义的小块,仿佛正专注地解剖着无关紧要的标本。

    克拉拉和他隔着两张长桌,坐在他对角线斜前方。当她低头时,鬓发落在脸侧,德拉科盯着那缕头发出神了一会。

    直到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刀叉,才猛然回神,把注意力强行拉回到面前那一堆油腻的培根与毫无吸引力的煎蛋上。

    他默默地想,假如克拉拉此刻忽然抬起头,她看到的只会是自己从容优雅地享用早餐的模样。

    而克拉拉确实也抬起头来了——在德拉科察觉到视线即将交错的一瞬,他便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挪开,落在远处飞过的猫头鹰身上,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面包撕成小块,又随手放在盘子里。

    他努力表现出懒散而漠不关心,但他真正关注的却是克拉拉是不是吃得太少了——毕竟,昨晚轮到她夜巡,或许没有休息好。

    他又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她只是喝了一小口南瓜汁,面前的早餐似乎无法引起她的食欲。

    “你打算用眼神把那盘蛋卷熔出个洞来吗?”西奥多·诺特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调侃。

    德拉科没有转头,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我只是对霍格沃茨的餐食水准一如既往的失望。”

    余光里,他却再次捕捉到了克拉拉的动作——她正打着一个小小的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像只被打湿羽毛的小鸟,窝在餐桌边有气无力地翻阅着魔咒学的手抄笔记。

    德拉科望着这一幕,就像一只心照不宣的猫,盘踞在自己的领地里,看着那只困倦的雀鸟,无法移开目光。

    隔天,级长会议在麦格教授的领导下宣布结束,椅子挪动的声音顿时纷纷响起。

    你合上了写满潦草笔记的羊皮纸,刚抬头便察觉到不远处的罗恩与赫敏之间气氛不太对劲——只见罗恩起身时,赫敏却别开脸,将手中羊皮纸胡乱塞进书包里,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没有打算去深究,但毕竟这阵子罗恩与拉文德的高调示爱全校皆知,你能从中窥见些许端倪。

    厄尼这时已经在你身旁站了起来,似乎是想等着和你一起走,但贾斯廷·芬列恰巧此刻出现在了教室的门口,似乎有事情找他。厄尼只好朝你投来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后,就匆匆朝着贾斯廷走去了。

    教室里的声音逐渐淡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些零碎的脚步声。就在你慢悠悠地拿起书包,准备踏出教室时,身后传来了声音:“克拉拉。”

    你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只见德拉科站在离你几步远的地方。这让你有些惊讶——毕竟这是在公共场合,他很少在这种有旁人的地方直接叫你的名字。

    这让你下意识地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想确认有没有人注意到你们的交流。

    德拉科看到你如此警觉的反应,心头不自觉地窜起一丝不悦,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等到其余人都离开了,才鼓起勇气喊出了你的名字。

    “……怎么了?”你轻轻地走近了他,脚步碎碎的。

    他竭力压下你这一小小举动给自己带来的莫名心理波动,刻意放缓自己的动作,拎起书包走到你的面前,脑子飞快地转着,思索着一个听起来自然些的理由——

    “我想说……巡逻的事……”德拉科开口的瞬间,脑海中原本组织好的理由却不争气地空了一半,“之后你负责的那段区域,可能得改一下。”

    你有些困惑地抬起脸看着他:“……改巡逻?为什么?”

    德拉科假惺惺地扫了教室一眼,随后语气有些生硬地解释道:“斯内普说有些地方需要额外留意,魔药教室那一带……可能重新安排一下更好。”

    他没敢直视你的眼睛,转而装作在检查自己书包上的搭扣:“反正,你现在有时间吧?”

    你闻言愣了一秒,很快便捕捉到了德拉科语气里隐藏得并不高明的暗示。

    他明明有更好的借口可以使用,却偏偏选了个不怎么站得住脚的说法,摆明了是想要和你单独说些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你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于是迅速低下头,假装在整理手上的羊皮纸,才终于成功地憋回了唇边那抹明显的笑意。

    再抬起头时,你已经试着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回应了他:“行啊,那我们走吧。”

    然后你们并肩走出了教室,德拉科没有刻意带路,但你很快就发现了他刻意选择了通往西楼梯后方的那条廊道——那条路通往图书馆后门,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段经过这里。

    你一开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德拉科的步伐。但你能感受到,他似乎不太自在。

    “……魔药教室不是在反方向吗?”你终于开口,语调轻飘。

    “是啊。”他没有否认,盯着前方。

    走廊很安静,连你们的鞋跟声都被放大。

    你忽然觉得这不合时宜的沉默有些好笑,便轻轻哼了一声:“那你是打算去哪里?我们亲爱的马尔福同学该不会想拐我去禁林吧?”

    德拉科侧过头,像是终于受够你那副半点不装傻的样子,眼神里带了点恼怒,又有点克制不住的无奈:“你现在喜欢自说自话,是吧?”

    你很想反击,但没说出口,只是耸了耸肩,装作认真地看向前方。

    你们默不作声地走到楼梯转角,忽然,一个矮小的身影猛地从暗处跳了出来,吓得你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啊!您就是莎菲克小姐吧?”那个小精灵头戴歪斜的毛线帽,用一双大眼睛热切地望着你,“终于找到您啦!”

    你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面前的生物是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可似乎有点眼熟——你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你五年级时在有求必应屋见过他,印象里和哈利很是亲近。

    在那个小精灵走到你面前时,你见证了在他看到德拉科的一瞬间脸色突变的全过程。

    “呃……你好,请问你是?”你礼貌地询问。

    “我叫多比!”眼前的小精灵忽然热情地挺直了胸膛,自豪地介绍着自己,“多比是受您家小精灵泡泡的委托,特地来给您送信的!”

    听见泡泡的名字,你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些,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泡泡……给我的信?”

    多比迅速从破旧的毛衣里掏出一封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笺,小心翼翼地举到了你面前。

    你接过信,轻声道了声谢后,目光掠过信封角落“S·S”的落款后,瞬间明白了是母亲的来信。于是你拼命压抑住涌上心头的喜悦。

    一旁的德拉科在看到多比时,脸色早已阴沉下来。他紧抿着双唇,灰色眼眸里闪过一道极不悦的光芒,冰冷地盯着那个小精灵——

    那个过去属于马尔福家的仆从,现在却变成了“自由的精灵”,穿着那些滑稽可笑的毛线帽。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感人肺腑的重逢。

    多比抬头注意到德拉科的神色,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瞬间又变得局促起来。他迅速地鞠了一躬,结结巴巴地说道:

    “多比送到信啦……多比现在就离开,不、不打扰二位。”

    话音未落,多比便急匆匆地“啪”地一声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你和德拉科站在原地,尴尬的沉默弥漫开来。

    你只好轻轻将信笺揣进袍子口袋里,清了清喉咙,故作自然地抬起头:“走吧。”

    德拉科没应声,只是往前迈了半步,你跟上他,两人的影子在石砖地面上并肩投下。

    你们沉默地绕过图书馆的正门,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去。

    德拉科拨开一排被废弃书架半遮的角落,灰扑扑的木头后头藏着两张椅子和一张勉强算能用的桌子。你看着那地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选这里。

    你把书包放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才刚坐下,德拉科就把几张羊皮纸丢在桌面上,故作随意地说:“这是今天布置的巡逻安排,给我看看你那部分写得有没有问题。”

    你无奈地配合他翻开书包,从里面抽出那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后递给他。

    你看到德拉科低头假装检查纸张,但你知道,他根本没在看,因为他把那张纸拿反了。

    你撑着下巴看他一本正经地皱着眉盯着倒过来的字,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马尔福同学,你在练习逆向阅读吗?”

    只见德拉科动作一滞,像是被人当场抓包的小孩,手一紧就要翻回来,但又强行停住了,接着他慢吞吞地把纸拿正:“……我在看纸质。”

    你抿着嘴别过脸,强忍住袭来的笑意,可上下抖动的肩膀已经无情地出卖了你。德拉科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翻着那张羊皮纸的动作明显更不自然了。

    “你这墨水用得太劣质,纸一受潮就渗色,我根本看不清楚。”他倔强地找补道,接着身体往后一靠,干脆把那张纸扔回你面前,“不用改了,勉强合格。”

    “然后呢?”你慢条斯理地将纸叠好,“你带我来这里,总不会是因为想和我讨论羊皮纸质吧。”

    德拉科一时语塞,随即回想起了那可笑的借口,真的开始和你故作认真地讨论起巡逻的线路。只不过,是经过他优化后最有效率的路线。一开始你还没太专注,却渐渐发现确实有点干货在里面。

    他一边说着,你用羽毛笔轻划羊皮纸记录的沙沙声在空中回荡。

    德拉科低着头,似乎真打算装出一副在思考样子——可他的眼神一飘三尺,总是不自觉地落回你手边那封被压在书本下却仍旧露出半角的信。

    “……是谁写信给你?”他终于问出口,声音故意压得冷淡。

    你顿了一下,没立刻回答,只是把信往羊皮纸下压了压,低头道:“是我妈妈。”

    德拉科沉默片刻后,才迟疑地低声问道:“你母亲……还好吗?”

    你不知道从何说起,不是因为德拉科的问题突兀,而是你已经快一年没见过妈妈了,自父亲入狱后,她的平安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应该挺好的吧。”你只是无力地低下头,目光又垂落在了那封信上。

    你知道现在自己终于有机会亲自确认了。但碍于德拉科在场,你不太好意思拆开,更何况母亲现在在受凤凰社保护,万一信中写了什么秘密——

    想到这,你意识到自己对德拉科那下意识的防备,自我厌恶了起来。

    于是你赌气似的,抽出了那封信毫不犹豫地拆开了,德拉科都因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愣神了半分。

    在你展开信纸的时候,你察觉到他把手臂在桌面上抬起,托住下颌转头挪开了视线——这细腻的体贴让你不由心中一软。

    接着你紧张地开始阅读起那封久违的家书,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

    「“亲爱的小闪光,

    你还好吗?我希望你好。我很好,请你放心。

    在‘那件事情’之后,好心的熟人们告诉了我,你和朋友们在魔法部的表现,我真的很为你骄傲……你已经不是那个几年前在对角巷买坩埚时,不敢上去和店员搭话的小姑娘了。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肯定十分复杂,尤其是对你父亲。但我想告诉你,也希望你答应我,无论怎样,都先保护好自己。多和朋友们相处,别孤单一人。

    如果你有空的话,给外婆写封信报个平安,她一定担心坏了。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请原谅我没法陪伴在你身边。

    一定要勇敢,要自信,我的女孩。

    爱你的妈妈。”」

    读完最后一行后,胸口像被汹涌的情感堵塞住了般,压得你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得用颤抖的气息去对抗。

    你以为自己已经有所成长,也习惯了独自消化情绪,而此刻,你却在母亲文字的间距里挣扎着不让泪水从眼睫之间落下。

    可德拉科还是注意到了你偷偷吸鼻子的声音,在听到信纸被你折起来的动静后,他才缓缓回头望向你那憋得通红的双眼,你只好用力地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你知道吗?我妈妈——她是混血……我说的不是那种魔法血统的混血啦,是……人种意义上的。”你打起精神,试图转移心情,竟然提起了母亲的身世,“我外公是来自东方夏海的巫师。当年因为战乱,正好抓住了英国国际魔法交流的机遇,才来到了这边。他在研讨会上遇见了非常聪明的英国女巫……我的外婆。”

    德拉科默默地听着,破天荒地没有打断。

    也许是他在照顾你的情绪,又也许是在消化你故事背后的分量和文化冲击。

    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你居然把这些容易招来偏见的话如此轻易对他说了出来。

    “我父母结婚后不久,外婆就跟外公回到了夏海,在一个叫……江夜弄的地方,开了间魔法杂货店。”你嘴角含笑,像是昔日的场景正在眼前回放,“小时候,我每年夏天都会去,看外公制作那些神奇的魔法道具。有时候他教我算卦,好像说什么……我五行金水旺之类的。”

    你自说自话地讲述着那些你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的词汇,面对德拉科的沉默,你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便泄气般地趴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你说过一点……你外公的事情。”德拉科终于开口,手指搓揉着纸张的一角,“你做的那个音乐盒,我母亲有一次看到了,她说……很不错。”

    听着他难得温柔的声音,你淡淡地笑了,脑袋的重量压在手臂上,很安心。

    ……

    你不记得之后是怎么睡着的了,也许是在德拉科接着和你说明最优夜巡路线的时候吧。

    当你的呼吸变沉后,德拉科盯着你无防备的睡颜看了好久。你甚至不知道,他也陪着你趴在桌子上睡了会才离开的。

    等到你被其他同学路过的交谈声惊醒时,窗外已是黄昏。

    环顾四周,已经不见德拉科的身影。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不过很快,你便注意到一瓶药剂赫然出现在羽毛笔旁边,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你疑惑地拿起——上面是德拉科潦草的字迹,只写了简短的一行字:

    「“别再打哈欠了。”」

    你微微一愣,随即将目光移回到那瓶药剂上。仔细看了看瓶中物,发现这好像是去年斯内普教室在课上教过的无梦酣睡剂,但又不如你记忆中的颜色那么浓稠。

    打开盖子闻了一下,似乎混着一点温热的草药香,像是被改良过的版本。

    你忽然就明白了德拉科今天兜了这么大圈子的真实意图。

    于是你轻轻把瓶盖重新拧好,小心翼翼地将字条夹进羊皮纸之间,生怕弄皱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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