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最近,我总想把笔搁下,把文字丢开。

    …

    似乎有许多东西等着我去写,

    素未谋面的青山、洋甘菊的淡香,我好像都能轻易写下,

    却独独写不下一期一会。

    在积满尘埃的匣子前找不到钥匙,于是渐渐厌倦了任何形式的锁。

    我清楚,被锁住的并非记忆,

    而是我自己。

    ……

    就像上班打卡一样,如果没有别的安排,一到点,我便自然而然地前往图书馆。

    携着昭妍一起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心情格外舒畅。

    没走多久,我们便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小街口,该是我们分开的地方了。昭妍依旧如往常般明艳动人,引得路人时不时投来几道目光。

    “周末你怎么总待在图书馆啊,不考虑和我出去玩玩?”

    昭妍挽着我,轻声抱怨。

    我望向前方,不久便会被我们甩在身后的街景,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不用啦。”

    ……

    “找到你的山了吗?”

    “还没有……不过会的。”脑海中浮现出临别时与昭妍的对话,我不禁莞尔。

    通往图书馆的水泥路今日显得格外静谧,偶尔也会碰见一两个悠闲散步的人。在这条起点与终点一眼望穿的路上,行走的痕迹似乎并不重要,踏过之后便随风消逝了。

    当我捂着额头,挡着叶隙间洒落的光斑时,我便抵达了今日的目的地。

    图书馆依旧如常,似乎和昨天没什么不同。或许说错了,准确点,该是明天也会如此。我缓步慢行,心中微微感叹着。

    走近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颇为惹眼的“东西”——一面活动墙,上面满是随性涂鸦,显得斑驳而稚嫩,仿佛岁月未曾在它身上留下痕迹,只有一层层青春的印记。它既显眼,因常被社团活动的宣传占据;又不显眼,毕竟它早已成了图书馆的一部分,来往的人多半习以为常,不再留意。

    墙上贴满了五花八门的社团海报——“簪花”、“青春之舞”、“热血篮球”,都是些充满活力的名字。我放慢脚步,忽然被一角的海报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张被热闹遗落的简陋海报,三三两两的留言贴纸贴在它四周。画面简单,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给陌生人的秋天留言”,落款是一位“不知名朋友”。

    “‘不知名朋友’在此以‘给陌生人的秋天留言’为主题……欢迎同学们自愿参与……”

    “请大家分享这个秋天的所见、所闻、所感……”

    我注视着这简陋又真诚的海报,最后一行的字旁竟添了个风趣的表情包——一个简笔画小人席地而坐,嘴里喊着“已老实”,仿佛哭笑不得。我不禁笑了,仿佛见到了发起者事后添上这笔的模样,心中略感愧疚,像是在心底敲了几下“木鱼”,对那个“不知名朋友”道了一声抱歉。

    这个活动似乎发起已久,却并未引起多少关注。望着海报旁仅有的几张零星留言贴纸,再看一眼秋意渐深的丹枫,我不由得紧了紧衣袖。

    图书馆的学习日常与往常无异。我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来翻开书页。

    若要说收获了什么?多半不过是与夏天的道别,或对秋天的感思罢了。。

    结束自习后,我走出图书馆,又回到那个不太起眼的角落,将自己的留言悄悄贴在那孤单的海报旁。

    ……

    应该怎么去形容秋呢,它不似春,满目新绿,万物复苏;也不似夏,有蝉缠余鸣,热烈奔放;更不似冬,清冷中自有幽香;它只安安静静的随着落日而来,带着一缕微凉的风,不急不缓。

    秋风挟着几片落叶,从我身边飘然掠过。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手里却只留住了风的尾音。

    “静姝,快来这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快来呀!”

    身后不远处,昭妍朝我挥着手,热切地喊道。架不住她那“明艳”又执拗的性子,我跟着她,来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几天未见,那原本被我定义为“不起眼”的角落,此刻却被三三两两的人簇拥着,竟显得别有一番生气。

    四下里都没变,却似乎又多了什么。正当我驻足打量,才发现昭妍早已沉浸在其中,撇下我不知去向。

    我缓缓地挪动脚步,指尖轻轻掠过墙上贴满的纸条,一行行文字映入眼中,让我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

    “你好陌生人,.虽然我们并不认识,但我希望你今天快乐,明天的快乐留到明天再祝福。今天我看到一句话,我特别喜欢,想和你一起分享:“‘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这句话真的好棒……”

    “陌生人,我该祝你什么呢,想祝你平顺,可漫漫长路并非是坦途,崎岖险峰不在少数,想祝你快乐,但未来并非都是欢欣,失意低谷在所难免,那就祝你勇敢且坚强,乐观井豁达吧,既能经住成长道路上的碰碰,也能面人生旅途中的曲曲折折……”

    “陌生人你好,虽然我从未见过你的面孔.但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我希望你读很多书,走很远的路。我希望你……”

    …

    我浏览着一张张留言贴纸,其中也有我的那一页:

    “要怎么描绘秋天呢?

    也许是那记忆中的老街口,以及不断踩着夕阳的步伐。

    是偶遇的流浪猫儿,带着一丝怯怯的目光,卷缩在墙角,沐浴着日渐冷清的余温。

    是软绵绵的白云在天空缓缓游移,像心中掠过的淡淡念想。

    是纸上的文字,沾着些微笔墨的温度,和键盘敲击时清脆的节奏。

    是拆开包装的冰淇淋在指尖渐渐消融 ,

    是盛夏遗留的西瓜的甜蜜,和厨房里升腾的玉米香,唤起那些平凡而珍贵的幸福感。

    秋天,在生活的边角悄然展现,温柔而深情,却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离别感。

    所以,你也会时常望着天空发呆吗?

    花总是在秋天悄然凋落,

    树叶也在秋天静静坠下,

    人呢?在秋天里也有着数不尽的相遇与离别,

    像一阵风拂过,不经意间便已失散。

    和身边的人,去看看秋天吧,

    赶在分别之前。”

    …

    看到墙上贴满的留言纸条,似乎大家的胆子也渐渐大了,不再扭捏,随意找到空处便贴上了自己的留言。

    我注视着这些层层叠叠的贴纸,竟没注意到身旁的空处悄然多了一张。

    那张不起眼的纸条就贴在我留言的旁边,似是专门写给我的回应,我回过神来时,身后的人早已不见踪影。我不得不将落空的视线挪在那张纸上,上面端正而略显苍劲的字迹,深深的将我吸引:

    “一提到秋天,人们大多生出几分悲凉,或许是因为满眼的清冷和灰白。干枯的落叶,隐匿的花草,大地仿佛被抽走了生机,让人感到生命也在缓缓流逝。然而,我却总觉得秋天有着别样的风味。

    落叶归根,化作春泥,只为来日再度绽放。

    这是一场等待已久的相逢,世间万物都在静静准备,有期待,有激动,也有几分不安。或许,正因如此,这段岁月才格外动人。

    我曾见过沧海的云,巫峡的雨。我见过明月下白山覆雪,又见春融时青葱重生。我在峨眉山的林间看云蒸霞蔚,雾水凝露,沾湿衣襟。我听过溪流漂浮的轻柔水声,声声入耳,归于沉寂。我见过春风吹来八里十里的花香,衣袖带花,流连徘徊。若是无花可忆,这些时光实在是人生中可喜的片刻……而我未曾谋面的朋友,我将这些分享给你,就如这秋天,花有烂漫,人有悲喜,秋天的语言从未停止,趁还有时间,趁着秋色尚在,去捕捉它的斑斓,把一切秋色收入囊中……

    别叹气,朋友,如果秋天有些不如意,就奖励自己一束洋甘菊吧!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想青山见我,亦应如是。”

    砰砰…砰砰……

    我将手掌轻轻按在胸口,一股说不清的感觉缓缓升起,连呼吸声、衣袖摩擦出的沙沙声都显得分外清晰,像是掩耳盗铃般,我却试图掩盖这突如其来的心跳。看着这略显苍劲而又工整的字迹,我知道我的心此时一定跳的很快。

    我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想要寻找那张贴纸背后的身影。然而视线不知该停在哪处,我知道我错过了,目光无措地扫过身前那些交错而模糊的人影,他们重叠在一起,教人分辨不清……

    “你怎么了?”

    昭妍恰巧走近,看我怔然失神,便凑过脸来,带着一丝好奇。

    我想开口,心里涌出很多话,但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声轻轻的叹息。我下意识地指向那张贴纸——那个匿名的、深深触动我的留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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