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小县城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的雨丝斜打在窗上,扰着林妍心都无法安宁。
她今年刚刚从一所普通的本科大学毕业,正如同其他大学生一样面对飘忽不定的未来感到惶恐不安与跃跃欲试。父母希望她回到老家,找人帮忙进一个事少的单位,然后找个知根知底的男孩,再生个一儿半女,安安稳稳的干到退休。
“人这一辈子就这样,结婚生子,生老病死”这是林母对女儿的劝告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人生,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想去外面看看,闯荡一下。”彼时的林妍刚刚考上大学,放假回家和母亲窝在沙发上看着新出的家庭伦理剧,剧里面的女主为了情情爱爱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朋友。
林妍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女人到点了就要失去属于自己的思想,突然就着急找个男人,生个孩子,然后围着丈夫孩子轮轴转。
最好的衣服永远是围裙,因为耐脏耐油;最好的朋友是柴米油盐,因为天天都能见到。
她的家和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男主内女主外,家里永远是她父亲的一言堂,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大男子主义气息。偏偏母亲又像乖顺的羔羊,即使明天父亲让她自杀她也会乖乖听话,甚至还会帮父亲准备好绳子。
林妍打心底看不起母亲的行为,偏偏她最爱的人又是母亲,因为母亲对她的爱是母庸置疑的,儿时的作文常常有《我亲爱的xx》,林妍就会想到母亲,那个为了孩子忍耐了一辈子的女人。母亲对她可谓是竭尽所能,会在丈夫暴怒的时候护着女儿,会在丈夫施舍给她本就不多的家庭费用里面扣出一点费用,在接女儿的路上买一些小零嘴哄女儿开心。
但是林妍还是经常会去埋冤母亲无法为她争取更多的自由,也埋冤母亲的懦弱无能与在婚姻问题上的迂腐,每当她展现出一丁点对父母关于婚姻观点的不同,父亲就会摆出他作为一家之主、作为一个男人的话语权,责怪林妍上学学的东西都白学了,转头再去责怪林母太过溺爱孩子,让林妍心都飘了。
仿佛父亲在家中是绝对没有错的,不仅如此,好像男人一回到家就突然拥有一种可以做皇帝的权利,家务是不用做的,孩子的教育是想管就管的,妻子的劳累是永远看不到的。
在这种家庭里,妻子就像是老妈子,照顾完丈夫还有孩子甚至还有父母;丈夫就是皇帝,赚钱养家是他们的借口。
“怪不得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林妍第一次读到读句话的时候就在心底嗤笑了几声:“永远像吃奶的孩子一样嗷嗷待哺,母亲妻子是他的保姆。”
母亲走进来看着望着窗外发呆的女儿,暗自叹了口气,走过去俯身抱住了女儿,就像小时候林妍抱着她撒娇那样,不过现在位置变了,而两个人的心态也与以前不一样了
母亲担心女儿的未来,靠着女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而女儿则是对未来的恍惚,背上的母亲既是她的后盾也是她的累赘。
母女两人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不动,直到林母再也受不了这种氛围,开口打破了名为“沉默”的枷锁。
“小妍,你怎么想?我觉得你爸爸说的没错啊,你是个女孩子,早点回家找个工作,让你爸爸托人给你找个闲差,多好。咱这小城虽然不比外面的大城市发达,但是都是知根知底的,大家都好照应照应你。”林母又开始了她新的一轮劝说,说的林妍耳朵冒茧。
“人这一生就这样,踏踏实实,按部就班不好吗”
林妍甚至能将她母亲每次的劝诫倒背如流,她想像课本上那些反抗的人一样,向母亲说出“不”,但是现实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她像个懦夫一样。短短的一个字迟迟不肯说出来,因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无不一在告诉她要听从父母长辈的话,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都是为了你好。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有接受,甚至还要笑着感谢。
“就这样吧”她望着母亲额边细细密密的白发“不过就是见一面而已,最终选择权还在我手里”那白发就像林妍儿时在外婆家看到的麦浪,一眼看去好像永远望不到头,大人们都为麦子熟了而欢呼雀跃,在黄昏的照耀下因为高兴而红彤彤的脸颊显得格外神采飞扬。只有林妍在默默悲伤,因为她亲眼看到了麦子从青苗一直到麦穗再到最后的收割,心里就像失去了一位挚友一般。
而如今母亲的头发竟然她突然想到麦子,她一惊,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个春秋。
抬头细细打量母亲,眼角的细纹越来越多,皮肤也不复年轻时的水灵。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她夹在父女两中间,不断调解矛盾,这些年也早已筋疲力尽。
林妍望了望母亲满含期冀眼睛,最终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默许了父母对她人生的又一次操控。
“我同意先留在家里了”她向母亲说到“但是,如果我想走的时候,你们也不能拦我,要……”
只可惜话还未说完,林母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和林父商量女儿的未来了,留下林妍。她未说完的话也像孢子一样随着风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