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渺捧着沈子行脑袋，小心将人放在地上平躺，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归元剑，拔剑出鞘，将鞘置于沈子行的胸前。
“剑鞘的结界会护你周全，沈子行，还能坚持吗？”
沈子行眨了下眼，唇瓣翕动，“我没事。”
看来，沈子行并不知道被鬼晴的长鞭打中的后果，不知道也许是件好事，无惧便无畏。
抬眸，恶鬼狰狞丑恶的嘴脸近在咫尺，低音嘶吼的噪音吵得耳根发痛，毫无章法攻击着结界。每一次结界与其碰撞发出“滋滋”的争鸣，都像是在宣告被打破的预言。
归元剑的结界并不是坚不可摧，只是时间问题。
玄渺起身，不远处，半空中的白沭与恶鬼搏斗，一尘不染的衣服粘上几片黑色的污渍，头发凌乱，胸口剧烈起伏，攻击的速度比刚才慢了些。
不能再耗下去了。
最要紧的是，沈子行不知何时会发狂，需尽快解决离开。
他目光坚定，仰头凝视妩媚张扬的鬼晴，握住剑柄的手收紧，心底有了盘算。
希望他闹出这么大动静，可以引来肖烁的注意。
玄渺祭出归元剑，与之冲出结界，双手掐诀，蓝色的光芒骤亮，黑雾被穿透。
身下，无意识的恶鬼们继续攻击白沭与结界，唯有鬼晴仰头望向衣袂飞扬的玄渺，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迅速召集一群恶鬼将自己裹在中间。
一声“斩”冲天际，数不清的归元剑纷纷砸下，被砸中的恶鬼顿时化为一缕黑烟，随风消失不见。
顷刻间，三分之二的恶鬼被斩杀，鬼晴周围的恶鬼亦在其中，而她却毫发无损，那张脸花容失色，似乎被归元剑的威力吓到。
一时损耗大量灵力，身体适应不及，玄渺闭了闭眼，归元剑感应到他的不适，飞到他脚下。
抿成一条线的唇轻声道了声“谢谢”，睁开眼，白沭仍旧处于苦战中，躺在地上的沈子行，像是失去了意识闭着眼。
玄渺心里叫嚣：不够，还不够，如果他的灵力也能和其他灵兽一样灵力源源不断就好了。即使他有再多蛮力又有何用，蛮力只能击退恶鬼，并不能真正消除。况且他现在就连蛮力也使不出多少。
他望向另一处怨气的方向，祈祷肖烁那边可以尽快结束，赶来这边。
白沭来到他身边，俩人背对背，白沭一边应付跟过来的恶鬼，一边吐槽，“你怎么还留下这么多恶鬼啊，我快坚持不住了！”
当他想吗？
“坚持不住也得坚持，去！”玄渺薅住白沭的帽子用力一甩，白沭猝不及防，正要大嚷埋怨，不知什么时候回神的鬼晴攻了过来。
这一击太快，也出乎预料，玄渺勉强躲开长鞭，喘了几口粗气。
如果这一鞭打到他身上，如果他的执念被激发而发狂...
绝对不行！
鬼晴嘲笑他：“遗愿神也不过如此，归元剑今天势在必得。”
即使预料到继续打下去，终会被长鞭打中，玄渺气势上不显山露水，挑衅说：“试试。”
鬼晴重重“哼”了一声，“不过是困兽犹斗。”话未落，人提着长鞭冲过来，归元剑从脚底游至手中。
赤黑色的光与蓝色的光碰撞，几个回合下来，玄渺虽全部躲过，却没好到哪去，他的灵力不支，猫耳从黑发钻出。
一阵劲风在耳边呼啸，他侧头闪身，肩膀一凉，单薄的布料被长鞭击碎，碎布飘零而下。
玄渺捂住肩膀，本该出现在对面的鬼晴不见踪影。琥珀色的瞳孔以最快的速度环绕四顾，眉头蹙起。
“看哪儿呢？”
鬼晴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玄渺低头，这一眼，心口猛地一缩。
完好无损的结界出现一道裂痕，裂痕愈来愈大，而地上的沈子行双眼紧闭，一点醒来的迹象偶没有。
鬼晴阴笑看他，高高举起长鞭。
不好！
玄渺俯冲，仍然晚了一步，结界打出一道口子，鬼晴钻了进去，长鞭如蛇，缠绕沈子行的身体，手稍稍后撤，人被他带出结界。
“还不够快。”鬼晴哂笑，“你似乎，很在意他？”
玄渺默不作声，眼睛盯着沈子行身上渐渐收紧的长鞭。
鬼晴，“不说话没关系，把归元剑交给我，我就放了他。”
鬼晴自沈子行身后攀附，黑长尖锐的指甲在沈子行苍白的脸上流连，一条红色细长的口子兀地出现，血珠凝聚，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装作不小心划破，“我不是故意的~”
玄渺毫不犹豫提剑冲过去，沈子行身上的长鞭迅速上爬，最顶端爬到脖子，缠绕勒住，无血色的脸登时红润，痛苦的呻吟从喉间溢出，紧闭的眼珠滚动。
玄渺刹住脚步，不敢再妄动。
鬼晴：“想用它杀我吗？看看是他先死，还是你的剑先到。”
玄渺垂眸，归元剑在他手中发出莹莹的光，而地上的剑鞘黯淡到与灰暗几欲融为一体。
在别人手里，归元剑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发挥不了作用，暂时交给他们换回沈子行，这笔交易值得。
沈子行的命只有一次，而归元剑是用特殊材料制成，这个世上只有他能用，也只有他能毁了它。
玄渺：“我答应你，你先松开他。”
“早这样不就好了。”鬼晴勾勾手指，脖子上的长鞭松开，缩回沈子行的身上，痛苦的五官舒展。
玄渺：“松开他。”
鬼晴抚摸长鞭的把手，长鞭回应她的抚摸，像亲昵的爱人，顶端轻蹭她的脸。
鬼晴嘴角轻勾，“万一你使诈呢？先把剑给我，我就松开他。”
白沭：“玄渺，千万不能给她，就算给了她，她也不一定会放过沈子行！”
鬼晴狠戾说：“多嘴！”说完，眨眼间又恢复方才愉悦的语调催促，“给我。”
玄渺咬牙，不情愿松开手。
归元剑飞到鬼晴的眼前，手刚抬起，一条金色的长鞭猝尔出现束住身体，动弹不得。
早在被长鞭勒住脖子醒来的沈子行缓缓掀开眼皮，用尽力气喊道：“玄渺！”
应声而来的玄渺抓住归元剑，对准鬼晴的心脏刺去，谁知，“叮”的一声，兵器相接的清脆骤然一响，震得玄渺后退一步。
就是这个空档，来人带着鬼晴离开，剩下的恶鬼也跟着迅捷撤离。
风声萧萧寂寥，不等玄渺喘口气，沈子行身上没了长鞭支撑，迅速往下坠，青衫鼓动，白色的发带吹散，一头黑发张扬舞动。
“沈子行！”
玄渺飞身揽住沈子行的肩膀，脚尖沾地，平稳落下。
金色的长鞭自远处飞回到腰侧的乾坤袋，沈子行侧着头，一侧的下颚靠在他的头顶，虚弱解释：“这捆仙索经过改造，也能束缚住恶鬼。”
他扭头，纤长的睫羽微微垂着，盖住半只眼，“抱歉，是我拖累了你。”
玄渺：“这件事本就和你没关系，他们是冲着我这把剑来的，和该是我连累了你。”
沈子行摇摇头，“不怪你，要怪也是怪夺剑之人，肖想他人之物，用卑劣手段威胁，是他们的错。”
胸口似有热流涌动，琥珀色的瞳孔怔住。
沈子行：“师父，师父，还没接到。”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呢喃，手臂环住的人身体一软，彻底失去意识。
玄渺用力钳住沈子行，对身后靠近的白沭说：“你在这儿等沈天师，我带他先回去。”
白沭蹿到他身边：“我没见过沈昊长什么样，怎么接？”
玄渺手一挥，空中幻出一张纸，上面是沈昊的照片。
“拿着。”
回到沈子行的别墅，玄渺把人放到床上，转身从衣柜翻出睡衣替他换上，随后又用打湿的毛巾，擦干净沈子行脸上和手上的脏污，做完这一切，席地坐在床边的地毯，面色凝重。
如果他猜得不错，救走鬼晴的人，应该就是鬼羽。可为什么一开始没出现？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引来的不是鬼神肖烁，而是鬼王费双的手下鬼羽。如此看来，那个费双果真有些本事，竟然连肖烁都应对困难。
费双，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可以确定，他并不认识。为什么不许伤他？难道他知道归元剑认主的秘密？
不，不会，如果真的知道，就不是只夺剑那么简单，应该杀了他才是，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玄渺实在想不通，烦躁挠头，抬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你醒了。”
玄渺掌心撑地，挺身，倏地，身体后仰，后背重重砸进地毯，头“嗡”的一下，吃痛眯眼。
耳朵袭上温热，随即被这股热度包裹揉捏，琥珀色的瞳孔极缩，他不可置信看着坐在他身上的沈子行。
区区人类，竟敢骑他！
玄渺：“沈子行，你做什么？不想死快从我身上下来！”
沈子行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玄渺牟足劲儿抬手，打算推开他，视线正巧落到沈子行脖子上紫色的勒痕，手突然卸了力气，闭上眼。
沈子行的执念，居然只是想摸他的耳朵，摸一摸又不会少块肉，何况这次多亏了他，不然他和白沭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时间变慢，一秒如同一分钟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耳朵上的手终于离开。
终于结束了吗？
玄渺睁开眼，清幽的檀香蓦地离得极近，耳尖传来温软的触感一触既离，紧接着身体一沉，耳边是平稳的呼吸。
热度如火舌，豁然烧遍全身，“咚咚”的心跳如擂鼓。
沈子行他，他，他居然亲他的耳朵！
玄渺一把把人推回床上，夺门而出，直奔餐厅。他打开冰箱一眼便看到没打开包装的蛋糕，拿出来后，坐在餐桌前往嘴里塞。
香甜软软的蛋糕在舌尖融化，此刻也慰藉不了受到的冲击。
原来这才是沈子行的执念吗？这什么破执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