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一向干燥，今年邪了门，一连几天阴沉沉，湿冷的空气要渗入骨髓。程漾是不怕冷的，但今年早早就把卧室的三件套换成了绒面的。

    他们一行人出了饭店呼出的气便化作了雾，程漾打了个冷颤。她拉开了车门坐到车里，没想到车里的暖气早已经打开了。她和驾驶座的王东阳对视。

    他笑着说，“李婧结账去了，我先出来把车热上。”

    程漾点点头，手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给李婧发消息，“你好了没？”

    李婧没有回消息，手机关了又开，她又滑动到那个置顶的页面，消息只停留在那句“在值班”就没有了。

    王东阳看出程漾不适应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一向健谈的他一时也默不作声，他沉默地打开电台。

    “您正在收听的是调频103.9兆赫，一路平安正在播出。10：04欢迎大家，各位晚上好，我是佳佳。欢迎各位，我是夏天。”

    “你正在为什么存钱啊？有位新朋友说我儿子正在攒钱，他平时喝的瓶瓶罐罐都不扔了，他攒起来卖了说要给我还房贷。”

    “哈哈哈哈哈真孝顺，下一步爸爸我少吃一顿，你攒着还房贷你说是不是？”

    “真的是，小宝宝真是太可爱了……其实说到存钱，有些朋友说说不好为什么存钱，就是看着余额增加挺踏实。”

    听着广播里的声音，程漾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王东阳，她想起来的时候李婧跟她说，“多认识点人没错，王东阳是独生子，父母都在体制内且职位不低，老早就给他买好了车房。他也在大厂做研发……”

    李婧话没说透，程漾明白她的意思。

    “呼，还没冬至就这么冷。”李婧搓着手进来，程漾默默往左边车门靠了一点。但显然躲不过她的魔爪，李婧的手放到她的脖子上取暖，她惯会这样做弄人。

    程漾瑟缩了一下，倒也没把她推开。

    “你就这样欺负人程漾？”王东阳发动了车。

    “王东阳！你大爷的见色忘友是吧！”李婧笑骂，“程漾还没说呢，你可急了。”

    王东阳不出声看程漾的反应，程漾瞪了一眼李婧，“你胡说什么呢！”

    “你别胡说啊。”王东阳泄了口气。

    “插播一条消息，夜间22：20人民路与景华路口因发生交通事故，造成路段堵塞。该辖区交警大队已派出警力处理交通事故，正对车辆进行有序引导……”

    他们刚刚说笑没注意广播声，王东阳先要送李婧回家，然后送程漾。

    李婧到家下车下的很利落，“王东阳，把我们家程漾送到家门口听到没，别偷懒啊。”

    也不等两个人应声车门就啪地关上了，人走的潇洒。

    “你”“我”两人视线碰上，程漾立马移开视线，“不用麻烦了，你把我送到地铁口，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

    “那哪行啊，我的任务得完成。”他笑着发动车。

    程漾点点头也不再推辞，广播再次被打开，这会儿主持人也不再说话了，电台正在放陶喆的月亮代表谁的心，音乐缠绵缭绕，可惜人不对。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跟着他俩碰了点酒，这会儿不知道是晕车还是酒意上头程漾有些晕。车里暖气开得足，她的脸泛着红晕。

    车窗被敲响，程漾猛地惊醒，她竟然睡着了。虽然这是李婧的好朋友，但她还是太大意。

    和车窗外的陈熙对视的时候，程漾心猛地一颤。虽然两人还没挑明关系，但被陈熙抓到她和王东阳一起，她莫名有种偷情被抓的感觉。

    陈熙还是那么帅，腰带扎起来更加衬托他的身形，跟大学时期比不仅没有走样，更多了点性感。

    陈熙、王东阳，程漾那一点酒意一下醒了，她打了个激灵，看向主驾驶，空空如也……

    车窗再次被敲响，陈熙向她勾了勾手，他是笑着的，程漾却有些害怕。

    她下车的时候腿有些软，陈熙扶了她一把，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还没有松开。他应该在外面呆了很久，警服的凉透过她的衣服，她腿更软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这是喝了多少？站都站不稳了？”他还能开玩笑。

    陈熙半抱着她向上提了一下，程漾站稳后往后退了一步办靠在车上。陈熙又向前一步，他们之间靠得很。

    “吹气。”他将酒精检测器放到她的唇边。

    程漾头偏到一侧，“我没开车也要检查吗？”

    陈熙手支在她的下巴一侧把她的脸推过来，陈熙手支在她的下巴一侧把她的脸推过来，“不要耽误公务。”

    “你是假公济私。”程漾语气软下来，她对着吹了一口。

    仪器“滴”刺耳的声音响起，程漾没底气地心虚。检查她的人是陈熙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突然想问陈熙，如果坐在驾驶室的人是她，陈熙会怎么样？会给她走后门吗？

    她又想到前两天上网看到一个网友说的话，套用一下是：你开车一巴掌，不开车更是两巴掌。想着想着自顾自地笑起来。

    陈熙现在确实有想掐死她的心，眼神涣散、脸颊通红，还用测吗？直接带回局里就完了。

    “程漾”

    “嗯？”

    “你自己读，上面数字多少？”

    “119”

    “每百毫升血液里含有酒精119毫克，跟我走吧。”

    程漾晕了，“王东阳呢？”“车怎么办？”

    陈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她还是半靠着那辆车，回去拉住她往前走。

    “诶，我包还在他车里呢。”

    程熙瞪她一眼，松开她的手回去取她的包。程漾感到委屈，看着被松开的手有些怅然若失。

    陈熙拿着她的包，程漾倒打一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怎么牵我了？”

    他火气这会儿全消了，好脾气地拉着她，跟醉鬼讲什么道理？

    陈熙手放在车框护着她坐进去，她的包被放在车后面的座位。

    坐着警车上的程漾安安静静的，两个人都不开口只能听到车窗外呼呼的风声。

    陈熙能感受到程漾偶尔停在他身上的视线，这道视线像是一条线轻扫在他的身上。他伸手想去拿烟，余光触及在身旁坐着的程漾烟盒又被扔回去。

    右手紧握着方向盘加快速度向警局行驶。

    到了警局程漾跟在他身后问，“我也要去血检吗？”

    “你还挺清楚流程。”他笑了。

    陈熙到局里面把钥匙放回去，程漾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现在临近十一点，警局里没人。

    “你跟我跟这么紧干嘛？”陈熙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颇有缱绻地轻蹭。

    他的手指感受到她不太平稳的呼吸，他觉得纯情的程漾实在可爱。

    “你把我带来了啊。”她握住他另一只手的指尾轻轻晃。

    陈熙反手扣住她的手，推着她到工位的挡板上，“要不要跟我回家？”

    “你家吗？”

    陈熙挑眉。程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双手推他，“这是你们工作的地方！”

    陈熙没有动，等待她回答。

    程漾摇摇头，“我要回我家。”

    她用了力去推他，陈熙没有跟她较劲，顺着她的力退了一步。但他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那走，送你回家。”

    这一次她没有睡，车到她家楼下的时候，两人谁也没开口。程漾定定地看了一眼陈熙，伸手拉开车门。

    陈熙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她没有回头，就这样走了。陈熙却感觉那一眼像是抓了一把他的心，他低声骂了一句，拔下车钥匙、起身、关上车门。

    程漾按电梯的时候感觉身后不远有人，她突然后悔没让陈熙送她。可她心里别着一口气，她和别的男人吃饭他就毫无反应，那么她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吗？陈熙不说话，她更不想说话。在车上的时候她心乱如麻。

    此时她是真的害怕了。程漾一只手触及口袋里的手机，死死的的盯着电梯祈求它能快一点。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程漾立马跑进去，她疯狂地按关门的按键。即将合上的电梯门被一只手挡住了，程漾拿出手机想报警。

    陈熙进来的时候她的电话已经播出去了，程漾呆呆地看着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手机被陈熙抽走，陈熙看了一眼屏幕挂断了电话，“真有危险了，不给离你最近的警察打电话，不知道天高皇帝远？”

    程漾走到他面前狠狠地捶他的胸口，“你吓死我了！”她红着眼像是真的别吓坏了。

    陈熙没了逗弄她的心思，抱住她轻轻地拍她的背，“好了，别害怕，你们小区的安保你还害怕有什么坏人？傻不傻啊你？”

    “你上来干嘛？”

    “保护你。”

    程漾仰起头看他，他低下头望着她。陈熙的手放在她的耳侧托着她的脸，他的拇指轻抚她的脸颊。

    还是沉默，但是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电梯里也安了空调吗，怎么这么热？

    神思游离在外，做什么全是身体情至深处的反应。程漾的脸侧到一边偏在陈熙的左手，她的唇擦过他的拇指停在他的掌心。他的目光缱绻浓烈。程漾完全沉溺在这种情韵中难以自制，她也不想自制。

    程漾离开他的掌心，她不再掩饰地望向陈熙。

    从陈熙的角度看，程漾仰着头，自下而上，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是对他崇拜、欣赏、仰慕和全心全意的依赖。

    沉默的、无声的邀约带来的激荡远超于露骨的、赤裸的。

    陈熙知道自己完了……但他不准备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