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洒下一层层刺眼的光晕，扎在人身上化成细密的汗。祁安年禁不住加快了步伐，搂紧了怀里的新芽。

    车道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似在繁华都市替蝉鸣这燥人的夏。祁安年步履不停，最后一段路跑了起来，拥了满怀热风。

    匆忙到家后，少年迅速猫着腰，背过院中浇花的老人，一溜地窜进房里，也不知祁温言看没看见。

    等祁安年冲了一身汗出来的时候，带回来随意放在门口的盆栽已经不见了。

    祁温言喊住想偷偷去院子的他“来端菜，在外面野得没边儿了，回来还不打招呼。”祁安年跑过去帮忙，还装着傻“外公说什么啊？年年没有出去啊，是岁岁出去了。”祁温言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祁安年乖巧闭嘴，默默布置餐桌，才歇一会儿又叫起来：“为什么没有年年爱吃的胡萝卜？！外公不爱年年了吗?外公就只喜欢岁岁！”

    祁温言不堪其扰，淡淡搬出祁安年最怕的人：“岁岁知道你乱跑出去又要生气。”他终于安静下来，只是有些不忿的样子。祁温言只想叫他闭嘴，大夏天的，这聒噪的小外甥吵得他头疼。

    晚间，燥热的空气中才多了一丝清凉，屋里供台上半截蜡的火苗烧得正旺，老旧的翻盖手机“滴滴滴”地闹着，在只有新闻联播声音的小院中显得格外急促。

    挂了电话，祁温言进屋，看着沙发上抱着遥控器洋洋得意冲他使眼色的少年，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因为抢到电视笑得纯粹肆意。

    他晃了晃神，才走到祁安年面前，祁安年以为他来抢电视看，抱着遥控器缩到沙发角“外公，今天到我看电视了！”

    祁温言瞪他：“谁抢你电视了，叫岁岁回来。”祁安年还是满脸防备地抱着遥控器大声回答：“岁岁说不回来了。”

    祁温言默了瞬，黑着脸坐下数落他：“就知道抢老人家电视，给你买了手机又不玩。”祁安年嬉笑着凑过去，挨着人撒娇：“外公不气，等以后岁岁长大有钱了，我叫他给你买大电视。”……

    半截蜡烛要燃尽了，扑闪着点点摇摇欲坠的光，把屋里映得温暖明亮。

    ——

    警察上门是在祁温言意料之中的，那晚接到电话后他就做好了准备。只是祁安年很惊乍，抱着他鬼叫：“外公我们家怎么总来警察叔叔？”脑袋挨了几巴掌才消停下来。

    “之后我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打扰了”

    送走警察，祁温言瞥见院子里带着水滴的新芽，在一片怒放的鲜花中绿得扎眼。

    祁安年抱着相框来喊他“外公，我和你说话呢，为什么不理我？”

    祁温言回头，眼里是盛不住的复杂。祁安年没注意，或许他根本看不出来，举着照片巴巴地问着：“我和岁岁真的一模一样？”

    照片上老人坐在中间，右边是笑得明亮的女儿，左边是两个亲密挨着的外孙。两个男孩子除了表情，确实是看不出异处，连身高都分毫不差。

    祁安年也不管外公的沉默，自娱自乐地说个不停“好像真的一样，岁岁怎么照着我的模样长”“那个警察哥哥说我比岁岁好看！”“岁岁最好看”……

    祁安岁在客厅落地窗前，借着月光看院里的花，品种很杂，什么都有，他从来分不清，也许种花的人都不一定分的清。

    祁温言摸着黑出来喝水，祁安岁怕他磕到，跑过去扶着，祁温言顿了顿：“岁岁？”

    祁安岁点头，又反应过来屋里没开灯，应了声是。祁温言由他扶着自己坐到沙发上，又望着他跑到饮水机前接水。

    其实他确实更喜欢岁岁，这么想难免显得偏颇，但是比起咋咋呼呼的小外孙，他更喜欢和祁晗一样乖巧懂事的大外孙。可他又忍不住希望岁岁像年年一样，像每一个十三岁少年一样，连拥住满怀的风都像获得了整个世界。

    祁安岁盯着外公花白的头发，明明刚过半百，却比同龄老人更显龙钟。直到祁温言喝完了水，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去睡觉，他目光紧追着祁温言，等人要进了屋，才急忙开口，声音里带着询问和难以察觉的确定

    “外公，这几天带年年去玩吧，反正放假了。”

    祁温言只回了句：“休息吧。”

    一夜好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