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人来了。”
……
“七殿下。”来者对穆笙行了一礼。
他是皇后身边的太监,叫李忠。
“李忠公公请起。”穆笙坐到椅子上。
“恭喜殿下,身子大好。皇后娘娘听说后,特意让奴才给殿下送了些东西,望殿下早日康健。”李忠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眼睛却不时上瞟,打量穆笙的神色。
“谢皇后娘娘。”穆笙起身,按规矩行了一礼,道:“李公公,皇后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回殿下的话,皇后娘娘只让我把这个盒子拿来。”
“既如此,那就劳烦李公公替我问皇后娘娘安。镜兰,送送这位公公。”穆笙送客的话说得果断。
“是。”镜兰道:“李公公,请。”
“奴才告退。”
穆笙站在房内,目送李忠离开,心知皇后此举是在探他虚实。
“宋姑姑,你把李忠送来的东西拆开看看。”
宋姑姑说是,过去将盒子拆开,发现里面竟只摆了些精致好看的点心。
她心下不满。
小殿下好歹是一位皇子。刚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就算不得皇上重视,皇后也不该做的这般小气。
但她到底不敢说什么,只能把话憋回肚子,端出点心到穆笙跟前。
这边穆笙瞧了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他倒是想吃,但想到皇后可能在里面掺毒,还是作罢。
……
“皇后娘娘,奴才方才瞧过了。七殿下不知怎的,看起来竟真的大好了似的。 ”李忠向皇后禀报。
“奴婢也查过了,太医院和御膳房的人一直都按照娘娘的意思,并不敢妄自行事。”镜月边说边将太医院给穆笙开的药方呈了上来。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心烦地招了招手并不愿看,“罢了。镜月,吩咐御膳房那边的人,之后照例给七皇子送正常的饭菜。”
她攥着手里的佛珠,话语一顿,语气淡淡地续道:“至于那位赵太医,杀。”
她手下不需要这种多事的人。
“是。”镜月领过命,退了出去。
……
“殿下,您这写的是什么?”
宋姑姑自幼照顾穆笙,行事会大胆些。她见久不下床的穆笙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便站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她能认一些字,却看不懂穆笙这篇文章的意思。
“咳咳……”
穆笙羸弱地咳嗽两声,将笔放下。
“一篇文章。”他将这纸拿了起来。“宋姑姑,我们去明光殿一趟。”
“明光殿?去见皇上?”
宋姑姑心下一喜。
她知道其他皇子若是在宫学里边受了师傅表扬,亦或者学业有了进展心得,都会写上些诗词文章呈给皇上。
可皇后从前就以他们的七殿下身子虚弱,不宜劳心为由,劝皇上不让七殿下去宫学读书。
偏偏那时皇上竟也觉得七殿下怕是活不长远,信了皇后的谗言。
但现在……宋姑姑一边给穆笙添衣,一边眉眼舒展。
现在她们的七殿下竟然自学成才了!
………
明光殿内。
久病不愈的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他精力不济,许多事都是宰相在做。
此刻他的新宠辰妃则站在旁边,细细研墨。
“皇上,七殿下求见。”太监江大辛从门外走进来禀报。
“小七?”皇帝停下了手中朱笔,似在回忆。
“让他进来吧。”
“是。”
趁着穆笙还没进来的这会儿功夫,辰妃似闲聊般道:“皇上,这七殿下想来是身子大好了。”
一边继续给皇帝揉肩。
“大好?爱妃何出此言。”
他只记得这个儿子先天不足,身体虚弱的紧。今日来明光殿觐见,想来是精神头好些,何谈得上大好二字。
辰妃只是笑笑,道:“臣妾也只是听宫人讲起,说昨日皇子所内太医们一个个来往,都对七殿下的病束手无策。”
“都说小殿下就撑不过一晚了。”
“有这等事?”皇帝蹙了蹙眉。
他身子近几年一直不好,太医无能便上了灵山寻了仙师。
那一问才知,缘是前些年天天探望穆笙,被穆笙过了病气,他这才冷落疏远了穆笙。
却不曾想到穆笙昨日竟出了这等子事。
辰妃见皇帝不说话,便识趣地闭了嘴,继续按肩。
“儿臣参见父皇。”穆笙走进来后,似强打着精神,给皇帝行跪礼。
“笙儿快起来吧,你身子不好,地上凉。”
“谢父皇。”穆笙直起身,恍若不经意地抬起头,眼含孺慕般与皇帝对视。
“笙儿长大,越来越像你母妃了。”皇帝感慨道。
他几年不曾去看过这个儿子。
没想到如今穆笙长开许多,竟和他母妃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眉眼清澈,面容绝世。
皇帝语气更加放缓几分。
“你今日来见朕,所谓何事?”
“回父皇的话,儿臣今日有感写了一篇文章,还望父皇指正。”
闻言,皇帝起了兴致。他对穆笙招了招手,示意穆笙过来。
一旁的辰妃见状则退到了一旁,很有兴致地用手指去剥那莲子。
皇帝接过穆笙的文章,逐字看过,眼中连连闪出欣赏之色。
“笙儿,这是你自己作的?”他笑着问道。
他记得穆笙还不曾上过宫学。
“是,父皇。儿臣整日在房中卧养,无事便看了许多的文书。”
“今日偶看到夫子‘大孝终身慕父母’的观点,有了些心得,就作了篇文章想请父皇指点。”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笑容更加满意。
他摸摸穆笙的头,不吝夸赞地道:“笙儿这篇文章写的极好,比你几位在宫学里的皇兄都强上不少。”
事实上穆笙作为一个现代人,且不说其他,有关古人论孝的文言自是看了也背了不少。
他结合原身的记忆,用符合这个时代的用词习惯,大致复现了一篇文章。
“江大辛,你去把库房里那个紫金镶玉云纹佩拿来,赏!”
笙儿还没上过学便已然如此,若是将来进修一二,得师傅指点,定有一番出息。
“儿臣多谢父皇。”穆笙激动地行礼,又恰到好处地咳嗽几声,叫人回想起他的体弱之症。
试问一个才华出色却身体虚弱的孩子怎能不惹人心疼?尤其当这个孩子还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的时候。
果然皇帝一见他咳嗽,想起方才辰妃说过的话,这会儿便询问上几句:“笙儿,你身子近来好受些了吗?”
穆笙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道:“父皇,儿臣没事。”
一旁的辰妃见状,顿了顿剥莲子的动作。
她神思一转,像比皇帝这个生父还关心似的,忙走过来扶住穆笙。
辰妃在皇帝的注视下蹲下身子,一派慈爱地伸手摸了摸穆笙的额头,满眼忧心道:“皇上,七殿下这是发热了!”
“发热?”皇上眉头紧皱,“叫太医!”
这刚才人还好好的,怎么两句话的功夫竟又病了?
穆笙适时地倒在了皇帝的腿上。
他身子确实不行。
早在他刚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就有了些症状。
但他将计就计,抓紧时间来了明光殿求见。
皇帝看他额头已经开始渗汗,便将他抱了起来。
此时病中的穆笙加上和他母亲九分相似的模样,竟叫皇帝恍惚间回到了当初贵妃病倒的时候。
当初,莲儿也是这样倒在他怀里的。
皇帝神色凝重。
……
“陛下,七殿下没事了。”太医给穆笙施完针后又替他擦了擦汗,转身对皇帝恭敬地说道。
“下去吧。”
皇帝坐在床边,习惯性地咳嗽着。
“皇上,七殿下已经没事了,这里有臣妾就好,您不宜劳累。”辰妃道。
“朕身体好的很。”皇帝看向躺在床上,还闭着眼的穆笙,“这些年,是我亏待了笙儿,也对不住莲儿。”
“照顾没有母妃的皇嗣本是皇后的职责所在,陛下不必自责。”
皇帝闻言看了她一眼。
“你这么说,是皇后失职?”
辰妃大惊,跪在地上。
“臣妾不敢。”她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尚且年幼,皇后娘娘将心思放在太子殿下身上自是理所应当。臣妾不敢妄议皇后娘娘。”
皇帝没接话,只说:“行了,你起来吧,别吵着笙儿。”
“是。”
一旁,躺在床装睡上的穆笙听完了一切。
他没料到这辰妃竟然和皇后不对付。
要知道皇后的儿子已然成了太子。他以为这后宫早就是皇后一手遮天。
但现在,倘若这二者有什么恩怨的话……
穆笙觉得,他或可借一借这辰妃的力。
……
等穆笙醒过来之后,皇帝就让宋姑姑将穆笙带了回去。
他这个儿子是体弱之症,只能由人精心慢慢养着。
“江大辛,去多安排几个人,照顾好七殿下的起居。”
“是。”
江大辛离去后,辰妃也离开了明光殿。独自一人的皇帝将穆笙的文章收好,又打开一个明显有了年头的木盒。
里面是穆笙母亲,楚莲的画像。
他拿了出来,将画像铺开。
……
“娘娘,您何苦对七殿下那样费心?”
明光殿外,辰妃的婢女见自家主子在明光殿照顾了穆笙一个下午,不解地问道。
辰妃对这个自幼服侍在身边的婢女自然信任,她真真假假也道了几句:“七殿下没有母妃,我膝下也没有个孩子。今日我一见那个孩子便觉得投缘。”
“兴许是缘分到了吧。”
她笑着说道。
个中算计自然不足为人所道也。
“娘娘真是个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