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城的雨一年四季都下着,因为盛产青梅果,导致雨都染上了丝青梅味,酸酸的。
温余手上撑着伞,往超市走去,准备把生活用品买一下。
雨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佳百惠了,推着推车,买了牙刷毛巾和一些东西。
一晃神,温余的腿就不受控制的走向零食区,拿了几包原味薯片,青梅布丁,灯芯糕,绿豆糕,百醇,棒棒糖也抓了一大把,几乎全是甜食,眼泪缓缓从嘴角流下来。
“真是太不争气了”温余想着“其实也不完全是他的问题/,是他的手自己不受控制”
付完账,又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往回走,刚走到小巷子,就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温余从墙角探出个脑袋,偷偷看着,一堆高个子围着一个女生,用手推搡着她,那个女孩挺直腰板,死命拽着书包袋子,看起来很紧张。
“找你要的钱呢?说了多少遍让你拿钱,果然是哑巴。”
“李哥,也别跟这个哑巴废话了,直接抢吧”
几个高个子看上去已经发怒了,突然加大力气推了过去。
“啊”
发出声音的却不是那女孩,原来是温余把伞和袋子丢下,随手抓了根棍子冲上来给了带头的高个子一棍,“砰”一下就给他砸懵了。
过了几秒那群人才慢慢缓过来,反应过来时,立刻声音又大了起来。
边推搡温余边叫道:“你谁啊?”
“就你刚刚用棍子打我对吧,敢打我,让你知道我李哥不是好惹的,多管闲事”那个领头的气道,几个人的拳头就举起来了,一拳砸在温余身上,温余从小受过的打可多了,这点程度对他不过毛毛雨,刚要反击,后面就传来响声。
“警察来了!”又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响起,那群混混一看就不是真混,一听有人说警察来了就全跑了。
独留温余一个人在原地懵着,回头去看那女孩,正准备安慰她,一看,哪还有人影,那女孩早就跑了,就剩那个刚刚喊警察来了的人。
“你好,我我……我叫温余,刚刚……谢谢你了。”温余愣了没一会就自己做了一个粗略的自我介绍,顺便道了个谢,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刚他脑子一片空白,没反应过来,想了想,现在还是有点后悔,他刚刚就应该快点打回去,白挨了一拳。
“你看起来很蠢,为什么要硬刚,你并不像打得过的样子。”那人的嗓音很冷,撑着伞,用一张长的温柔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感觉有点嘲讽的味。
温余又愣住了……但是,这对吗?
那人又说了句:“呆头呆脑,你是呆瓜吗?”
温余哽了哽,才小声回:“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我只是看起来……我们很熟吗。”
那人也被噎住了,转身走了,临走还不落下一句“呆头呆脑”
温余也愣住了,自己见意勇为还成呆头呆脑了,身上有点冰凉,这时他才想起,他没撑伞,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有点狼狈,不过他皮肤天生很白,长得稍微秀气,头发却是粟色,让他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中国人,此时发梢微微贴在脸上,反而有几分破碎的美感,他又跑回小巷子口。
还好他刚刚丢的时候,伞正好盖在袋子上,袋子没湿透,温余把东西捡起来,撑着伞往回走。
温余刚进绿州苑,把东西丢在鞋柜上,就往浴室走,打算美美洗个澡。
吹完头发,温余穿着淡绿色的睡衣,坐在桌边,握笔写着试卷。
“少爷,饭做好了”微阑是温灿雇的保姆,正在门外敲着门。
“好,阑姨我不饿,等会再吃。”温余说是不饿,其实只是单单不想吃,手下动作依旧不停,依旧往试卷里填着答案。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温余的房间就在2楼,还可以看见楼下种的柳树夏季长出来的枝条,楼下有一条小河,雨落在上面荡起波漾。
温余放在一边的手机铃响了响,温余把薯片放下,拿起手机接了电话,是温灿打来的。
[温余,你前几天的竞赛成绩出了,第二名。]
温余静静的听着,他知道,这时温灿很生气,如果他出声的话,就会被打上顶嘴的称号。
温灿语气不好,甚至说是暴躁的的,丢下了一句。
[别养猫了,你的时间是用来学习的。]
温灿说的猫是温余小时候被温灿扔在地下室反省时看到的一只野猫,可能是从窗户那里钻进来的,温余在那待了几天猫就陪了他几天,雨下着,寒风深深入骨,温余被冻的面色发青,小猫用自身的温度暖着他,一人一猫就紧紧抱着,缩在角落里,他在地下室呆了五天五夜,泪痕凝固在脸上,他无数次爬到门边求救,除了每天来送饭的佣人,没有人理他。
那是他第无数次感受到濒死的痛,被关在地下室反省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的成绩排名比上次低了一名,被放出来之后他就拼命学,小猫被藏在房间角落里,他想拿奖,说服父亲,让他养小猫。
他如愿以偿,拿了市奥数一等奖,温灿虽然同意,但猫一般都被保姆带着,但那已经足够了,温余给小猫取名为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这首诗,叫《竹石》
温余听到温灿说已经把竹石丢了时,神情崩溃,抓起手机径直往楼下跑,但电话还没挂,温灿骂道“不就一只死猫吗,你急什么”
不是死猫,它是温余最痛苦时唯一的一点光亮,温余冲出门外,嘴里叫着竹石,眼泪已经蓄满了满眼眶,门外还是下着雨,竹石那时和温余一样冻了五天五夜,身体早就不好了,更何况它已经六岁了。
温余找了很久,他又感受到濒死了,不是身体上的濒死,他的心死了,他找了一整夜,竹石挨不过雨天的夜,温余还是不敢置信。
他坐在长椅上,好像晕过去了,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八成是温灿让保安找到的他。
温余做了一个梦,梦里竹石小小的身体被棍子打的遍体鳞伤,身上绑着绳子,绳子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嘴里细细的呜噎着。
温余默默的流着泪水,这是他的习惯,难过到极致,只会默默的哭,他感觉自己浑身发冷,身体在抖。
伤心的人,对声音总是敏感的,温余听到窗户外有只猫在叫,声音细细的。
温余走到窗边,他自己都不自知,他现在的表情有多惊喜。
打开窗。
外面有一只湿透了的猫,是竹石,温余欣喜地扒开窗户,抱起了那只瘦弱的猫,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竹石身上,竹石身上没有伤,只是被淋湿了,温余给他用温水洗了一下,吹干毛发,仿佛劫后余生般抱着竹石坐在床上。
他坐了一夜,想了很多,他要逃离,为了竹石,为了自己。
温余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保险柜里他藏了银行卡,里面有3万,全是温余自己兼职和奖学金竞赛考第一赚的,因为温灿从来没给过他钱,只是给他交学费,给他吃饭,给他住所,给他们意义上的家。
从很久之前,温余就打算逃离这个全是火的牢笼,奔向开满春的自由。
他不担心温灿会来找他,因为温灿足够自信,他会觉得温余会因为社会的挫折而被打击回到他的身边。
温余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有手有脚,其实他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就算他能忍受温灿,那竹石怎么办,丢弃?不要了?
每个夜晚,温余总是会想到那个冰冷的夜。
下着暴雨,温余因力一次竞赛只拿到了第二名,温灿用裹着盐的竹条打他,他不敢反抗,只是紧紧的蜷缩成一团,护住自己。
但竹石从屋里溜出来了,跳到温余身前,却也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竹石的伤口上渗出了血,嗷呜的叫,温灿踢了它一脚,温余扑过去死死的护着竹石,温灿又抬起脚狠恨的踢在温余身上,温余被踢翻,竹石趴在地上,依旧在叫,它想站起来护住,但它只是一只小小的猫。
温灿抓住它的后脖梗,一把它丢出窗外,之前温灿如果不关温余进地下室的话,都在四楼打他,竹石被他从四楼扔下去,温余又急又痛,他想反抗,但一个孩子怎么会打得过一个成年人。
他挨完打之后,哭着向温灿保证会好好学习,下次一定拿第一名,求温灿带竹石去医院,但温灿还是没有管,温余没有任何办法,只知道用碘伏擦他的伤口,紧紧的抱着竹石,那次,他哭了一晚上,眼泪落在竹石身上,竹石很虚弱,但还是细声的喵喵叫,抬起已经无力的爪子,搭在温余的手上。
和那次一样,这次他又拿了第二名,温灿会打他,像每几次一样。
他知道自己要有一定的实力,不然是保护不了竹石的,从那以后他拼命学,温灿也几乎没有怎么打过他了,但痛是忘不了的。
世界上不会有人忘记自己受过的伤,流过的眼泪,但温余不提报复回去,只希望自己能逃离,获取自由。
他会获取新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