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冰冷粘稠的药液紧紧包裹着殷绝。

    “救……”

    微弱的呼喊声还未完全喊出口,就已有药液溢进口鼻。

    药液……?

    殷绝用两只手紧贴住透明的药罐,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才想出这个念头。

    果然死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晦气玩意儿,呆这呆这么久了,还没过惯是吧?”大概是听见了这一点微弱的呼喊声,药君停止炼药,抱怨似地嘟囔着。

    药人,是啊,从有意识开始,殷绝就已经在这里当了将近一百多年的药人了。

    也没有名字,她就这么在这个没有人性又没有温暖的地方,生不如死地活着。

    药人被使用的时候可不是整个整个用的,而是像真正的药材那样切割所需要的部分使用,所以她才活了这么久。

    按上一世的记忆,自己还得在这里挣扎五百多年吧。

    殷绝动了动自己的左腿,至于右腿,就在两天前已经被砍掉了,不过,按照药人的超强自愈力,估计再过个一个多星期就能重新长出来吧。

    腿才砍掉没两天,药君这段日子应该是不会缺材料,不过才不到一个月,麻烦就莫名其妙找上门了。

    有人动了山上的法阵。

    “何人?”药君感应到有人动了他的法阵,立马警惕了起来。

    一个身影慢慢地显露出来,身着黑红色长袍,蒙着脸,看不清面容。

    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神秘人手里是一把血红色的长刀,只是一瞬之间便斩下药君的头。

    “你自由了,”神秘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又是一刀劈开了这困住了殷绝前半生的药罐,后面好像又很飘渺地叫了一声什么,但是她没听清。

    只觉得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声什么“尊”。

    神秘人像是被什么存在一点点抹去了一样,在这片地区,再也觅不得半点气息。

    蝴蝶效应?

    明明,上一世药君是在五百年后招惹了强敌才被杀的,那强敌把药君门下弟子都杀了个一干二净,只是除了她。

    最后战斗的余波涉及到了药罐,殷绝才有幸得以出世。

    不过现在嘛……

    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这是数百年她第一次离开药罐,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殷绝努力调整着呼吸,尝试驱使自己不听使唤的四肢。

    她先是活动了手指,接着缓缓抬起手臂,肌肉酸涩僵硬。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从药罐里出来的怪东西该怎么办,但至少目前脱离了那个囚禁自己许久的药罐。

    还是要等她找到自己前世的两把本命法宝,不然,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唔,头好痛……

    强压着不适,殷绝把山上自己能用到的东西都带走,尽可能小心的下了药君山,她一边下山,一边思考着那两把法宝的下落。

    她的两件法宝,一曰清平乐,二曰听风,一笛一剑,皆是莫名其妙地主动跑过来找她认主的。

    不过那都是五百年后的事了。

    应该不会……

    突然有悠扬的笛声吹过。

    一支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笛子凭空出现在烟殷绝身前,正是清平乐。

    清平乐颇为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态度十分亲近。

    只能说是机缘就是机缘?

    殷绝的这把长笛甚至都不用经过炼化,仿佛清平乐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只要她想,能够以最少的灵力调动其最大的威力。

    让她有一种清平乐跟着穿过来了的感觉。

    但是她暂时修为还很低,才沉潜中期。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到了山脚,山脚没有村庄,只有一座乱葬岗,这乱葬岗一股子恶心腐烂的味道,但殷绝丝毫闻不到。

    嗯,前面好像有一个没死透的人。

    她皱眉盯着地上那个人一样的东西。

    虽然勉强能分辨得出这地上的是个人,还是个脸朝下正对着地面和大地亲密接触的人,可这未免也太脏了,更别说这乱葬岗上不知扔过多少尸体。

    浑身脏兮兮,衣服都和泥一个颜色,头发乱糟糟的,上面全是泥巴,动作也怪扭曲的,整个人几乎和地面融为一体了。

    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人,而且还是个活着的人类幼崽。

    殷绝不是很想多管闲事,虽然这个人类幼崽挺可怜。

    人类幼崽勉强转过半张脏兮兮的脸,一只还没被血泥糊住的眼睛看向她。

    睁着的那只眼睛很大,眸子是琥珀色的,很温暖的颜色,意外的很有神,在人心里晃了晃。

    殷绝转身就走,但她心里却在想,如果那张脸洗干净的话,应该会很好看。

    像是个很温暖的人。

    “唔……嘶救……我……”

    她的耳朵微微动了一动,从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不明显的声音,她知道这是人类幼崽的声音,禁不住收回了自己将要踏入树林的脚,冷淡地转过了身。

    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她又再次向前向走去。

    人类幼崽费力地睁开另一只被血糊住了的眼,似要将殷绝的身影全部倒映其中。

    那人的眉眼都极其俊美,如画如诗,反令人感到不真实。

    在她眼中,也好像就是神明。

    跟着她,活下来。

    她的心突然跳了一下,脑中疯狂叫嚣着这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一旦浮现在心中,便再也抹不去。

    她想要跟着她。

    看着逐渐远去的殷绝,人类幼崽踉跄着起身,身上全是泥巴或者是血,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跑到殷绝身后的几步远的距离,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而殷绝从头到尾像是没发现她跟上来了一样,但也没有阻止她。

    只是自己默默的,把速度降了下来,像是默认了。

    斑驳光影下,她后面跟着的人类幼崽不发一言,脸上有着不同寻常孩童的执着,只是咬牙,跟紧那个身影。

    已经过去了许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也有可能一天都没到,她只是尽力跟上殷绝的步伐,不知时间的流逝。

    殷绝默许了她跟随在自己的身后,但也仅仅只是默许而已。

    从始至今,她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就像是一个游魂一样,殷绝迷茫地走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只是没有方向的四处乱走,不想停下。

    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留下来,她只是到处乱走而已。

    她是一个没有路的人。

    人类幼崽到底身体上还是个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她死咬着嘴唇,喉咙里满是铁锈的气息。

    坚持住……挺住……跟着她……

    突然,被人扔过来了一只没气儿的野鸡,似乎还是刚抓的,因为羽毛里面还是热乎的。

    顺着野鸡被扔过来的方向一看,是一脸冷淡轻倚在树上的女人,已经停止了赶路,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又撇过头去。

    她给自己找食物……

    殷绝轻倚在树上,拿着清平乐就吹起了笛,笛声悠扬,旋律并不是很复杂,却又莫名的好听。

    她不是爱好麻烦的人,却是鬼使神差地捡了这么一个小麻烦。

    数百年的孤独与痛苦一齐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知道,自己的记忆现在极为混乱,两世残缺的过往乱七八糟的拼凑起来,并不好受。

    她抿着唇,看着人类幼崽笨手笨脚地生火除毛,取出野鸡的内脏,也没有一丝想要上前帮忙的欲望。

    再说了,她也不会。

    于是她合着双眼,而旁边的人类幼崽笨拙地烤着野鸡,然后把烤的比较好的肉用树叶包着,放在她旁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半生不熟的鸡肉。

    哪怕是惊蜇期,也不能完全辟谷。

    虽说用树叶包着给她的肉是烤的比较好的,但看上去还是有些难以下咽,不过殷绝不挑,睁了眼。

    只吃了一半多,她就停了下来,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神情淡淡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现在的殷绝只想把人类幼崽送到有人烟的地方,然后就不干她的事了,到时候自然有人照顾洛云。

    她不喜欢麻烦。

    前面就是村庄了。

    殷绝微眨了下那双好看的瑞凤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向远方,不再理会身后的人是否能够跟的上她的脚步。

    或者说,她就没想让人跟上她,只是单纯想要甩掉这个小东西而已。

    人类幼崽踉跄着,还是跟了上去,努力地想要跟上殷绝的步伐。

    何奈沉重的身体让她的脚步越来越缓慢,最后就像是在挪动一样,而视野中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隐隐的,她似乎能够品尝到嘴里弥漫的血腥味。

    “不、不要走……我想跟着你……”她倒在地上,几乎是无力的呜咽。

    可就是这无力的呜咽,让殷绝又停下脚步,她不是很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这般优柔寡断。

    但这人的呜咽声好像牵扯着她的思绪,让她的脚步再无法向前蔓延。

    “唉。”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殷绝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强烈的欲望,让她不由的晃神。

    那种求生的欲望。

    不过,仅一瞬,她便把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弯腰抱起了她,转身离去。

    “……能不能,带我走……和你……”

    她还是不发一言,就在一片令人绝望的沉默之后,竟缓缓地腾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可愿拜我为师。”

    在药君山当药人的日子,她是听说过拜师的,一日为师,终日为父,师徒和睦,令她也有些向往。

    “我愿意……”

    于是在一片落叶落下来的时候,两人都消失在树林中,找到了定居处。

    “只要你……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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