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广场另一边的青年额发微乱,少见地露出一双漂亮紫眸,瓷白肤色、淡青色血管无不在展现长期避光的脆弱感。
碍于某种原因,他眼角的红晕收敛了一些,但还是眼巴巴望着对面的季渔,期盼对方意识到一些问题并对他做出补偿。
就像在家里那样,摸摸他,给他顺顺毛就行。
可惜季渔走远了。
然而山姆知道这都是假象,虽然之前在农场主家看到过好友卧底的无害模样,但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好友缄默皮下的冷血和......
嗯嗯嗯??
那不是泪光吧??
山姆大大的蓝色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他大跨步冲上前,卫衣帽子翻在脑后像某种小动物的兜帽,一把掀开塞巴斯眼前的碎发......
真!的!有!
“真有意思,”山姆兴奋地恨不得原地“嗷嗷”两声,他按着赛巴斯的肩膀,试图把他往后带,“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农场主发生了什么?”
面对山姆,塞巴斯卸去了脆弱的神色,只是冷冷又平静地凝望着农场主没心没肺远去的背影。
“去给她找彩蛋。”塞巴斯在心里预估着参与比赛的有力竞争者,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礼貌提出请求。
姿态坦然。
“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一个两个上赶着给她送东西。”山姆不明就里,拇指摩挲着银环戒指,目光直视塞巴斯,对方显然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好吧好吧,你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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鹈鹕镇的面积很大,这次活动的场地并不是全镇范围,而是用彩色警戒线圈起来一大片区域,这其中就包括山姆家,据说昨晚上山姆带着他弟弟提前挖了一批彩蛋藏进家里。
季渔:“......”
挺让人意外,明明看起来很乖巧阳光的小狗邮递员,眼神总是湿漉漉的,虹膜在光线下呈现透明的湖蓝色,看向她时专注得像是能漾出星星。
“他用滑板砸过刘易斯的头。”
阿比盖尔脸上漾起甜蜜蜜的笑容,蓬松的紫色马尾随着轻快的步伐跳跃,说话时手势生动地模仿山姆的动作。
“哦滑板......砸!镇长!?”
季渔头皮发麻。
阿比意识到这会吓到她的小客人:
“不过他不是故意的。”
“说话不要大喘气谢谢,我会对这个地方治安产生怀疑。”季渔摸摸狂跳的心口。
这会她们已经找到了五六个彩蛋,阿比盖尔示意她坐在花坛背阴处歇歇脚,自己出去联系山姆。
季渔“哦”了一声,双目无神顺着墙角坐下,四周安静下来。
这里已经离广场有些距离了,很安静,绿化也很好,季渔坐在鲜少有人注意的隐蔽处。
彩蛋放裤兜里硌得她腿疼.
算了,懒得动,今晚上就吃大大煎蛋卷。
她放轻呼吸闭目养神,耳朵却不自觉地捕捉着周围的声音。
风偶尔拨弄树叶,蜜蜂在嗡鸣。偶尔,一片花瓣松开枝头,飘落时擦过草尖,发出比叹息还轻的声响。
还有......脚步靠近的声音。
季渔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见绰绰约约的人影。
哦,是医生。
今天还没戴他那副银链眼镜,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了。
医生对面还站着一位深褐色皮肤的青年,面部轮廓分明,五官带着阿拉伯特有的深邃感。
手上的金环好闪,腕部的暗金色符文纹身也好闪。
“......已经太久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季渔蹲在墙角,只能听见零星几句话。
话说她本来也不想窥探人隐私啊!但是这时候出去是不是更不合适了......
“不急,快了。”医生顿了顿,露出温和宽容的神情,“关键人物已经到场了。”
接着就是脚步远去的声音,季渔稍稍纠结,依然不敢起身。
“警惕心强是件好事情,”医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出来坐坐吗?”
!!可恶!
季渔结结巴巴地想着,满脑子都是尖叫小人跑来跑去。
此时她仍然半倚在植物根部,头上身上都沾上了花瓣碎屑。
“我什么也没听见。”她小声道。
撒谎。
哈维狭长凤眸里染上了似笑非笑的味道,做出请的手势,季渔只好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花粉。
注意到医生蹙着眉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半步。
季渔拍得更起劲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哈维医生......咳咳......花粉......有点多......咳咳咳......”
哈维:“......”
你最好是。
哈维褐瞳微咪,凤眸在日光下收起了攻击性,波光粼粼怪好看的。
察觉到季渔的打量,哈维想到了接下来的计划。
擅自闯入鹈鹕镇的人类女孩,以为自己找到了最后的乌托邦,殊不知这里群狼环伺,充斥着扭曲的贪婪、欺骗和利用。
他就当做一回好事,帮她揭开这层面纱。
“去餐吧坐坐吗?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请你看一出戏。”哈维双手抱胸,露出高兴的神情。
“不了不了,我等人。”季渔拒绝。
青年的微笑转换成了忧愁:“这样啊,我还想跟你聊聊诊所的优惠活动呢......”
众所周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与医生保持良好的关系都是很有必要的。
现在季渔就打算贯彻这一宗旨,她连连点头,神情坚定:“当然有空!”随即声音低弱补充道,“但是不能走太远,我还要等我的伙伴回来。”
“伙伴?”正在拨弄袖口的医生微不可察顿了下,空气中弥漫的草木香气映衬着他温柔无害的笑容。
“当然可以。”
季渔跟着医生挪到了河边,沿河而立的高大树木完全遮住了两人,虽然树冠浓密,但视野不受影响,如果阿比回来的话,季渔能一眼看见她。
季渔捧着路边买来的果味气泡水,浅尝一口,樱桃味很浓,没有酸涩的味道。
出乎意料的好喝,季渔眼神一亮。
哈维嘴角微翘,气息轻颤,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下心脏。
“亚历克斯做的冷饮口味很不错,”他柔声说,“就是你刚刚看见那个人。”
哈维递给她一颗解腻的糖,季渔闻闻,应该是山楂,她将糖放好,并没有送进嘴里。
季渔小声道谢。“但是刚刚摊位那没有人。”季渔算是见识了鹈鹕镇的淳朴,在摊位买东西付钱全靠自觉。
“当然,刘易斯管理鹈鹕镇管理得很好,”哈维有些怀念地眯起眼睛,“可惜,过时了。”
季渔聪明地没有接话,只是小口喝着饮料。
见多识广的医生坐在她身边,时不时跟她分享一些鹈鹕镇的趣事,但始终没有说到季渔最关心的事情。
哈维的视线偶尔会落在季渔身上,乍一看她听得很认真,实际上眼神已经涣散。
明明是普通的一天,他却分明能听见生命在抽芽、在绽放。真奇怪,往年没有觉得春光有这么美好呢?医生漫不经心地想着。
来了。
阿比盖尔的身影远远在走道那头出现,季渔怀疑自己被医生忽悠了,想走又总是被似乎能洞察人心的医生打断想法,好在阿比来了。
季渔冲医生礼貌颌首,实则迫不及待想起身离开。
“别急,”医生低头冲季渔笑了下,随后褐瞳转动,看向渐渐走进的人影,“重头戏来了。”
直到阿比带着山姆和塞巴斯走近季渔原来的歇脚处,季渔才恍惚惊觉--
不知道为什么,她动不了了。
身边就站着医生,季渔努力转动眼珠,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抖翕动,企图让医生察觉她的不对劲,但随即,她发现自己求助错了人--
医生神情温和,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看向阿比三人。
这对劲吗?这不对劲。
季渔心口狂跳,但还是竭力保持冷静,疯狂回想是什么时候中招的,是气泡水......还是那颗糖,但是她明明没吃......她闻了,闻了一下!
医生控制住她有什么用呢?这里不是密闭的空间,他没法带走她......是的,他做不了什么......
混乱的思绪使季渔身体僵硬,胸口呼吸起伏不定,黑发蜿蜒粘在面颊旁,她看上去有些脆弱,就像是被信任的人欺骗了。
医生轻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