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梦远以前收藏着很多漂亮的小刀,他偏好那种小巧薄刃的,细细的一把轻轻搭在皮肤上一划就是一条血线,他拿一个小皮箱装着,每一把都装饰得很精美。

    成文第一次看到卿梦远划拉自己的时候被吓坏了。

    他那时候已经可以熟练地不动声色地杀人了,却被卿梦远在自己胳膊上轻描淡写的一下吓得险些惊恐发作。他当时直接冲过去从卿梦远手上把刀夺过去,刀刃陷到他掌心里血液滴滴嗒嗒流到地上。

    像卿梦远滴滴嗒嗒的眼泪一样。

    卿梦远哭起来并不是梨花带雨的惹人怜爱的样子,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绝望的悲恸,像是灵魂在无声的呐喊中被煎熬融化,最后变成许多不值一提的眼泪缓缓流出,负面情绪像泥淖一样把周遭的一切都陷落进去。

    第二次成文看到卿梦远自残,试图去夺他的刀的时候失败了,卿梦远手一晃避开了成文,毫不犹豫地反手把刀尖捅进了成文的腹部,然后拔了出来,又捅进去,拔出来,给成文腹部捅了四刀,然后把那把刀送给成文了。

    再次看到卿梦远拿着自己的漂亮小刀的时候,成文哭了。

    他很少哭,眼泪也没有卿梦远那么沉重,看上去确实是可怜而无助的样子,一动不动像是被美杜莎变成石像了一样呆呆站在原地,战栗地看着卿梦远。

    卿梦远对成文的悲伤无动于衷,甚至称得上很享受这种注视,连因为激素水平失调而产生的不良反应都缓解了不少,所以他这次割的时间格外的长,细细的线均匀地分布在小臂上,血珠缓缓渗出来,像是细线上串着血色的珍珠。

    然后他慢慢地给创口消了毒。

    成文才像堪堪解冻一样转身出门了。

    那一周成文都没有再来找卿梦远,第二周星期二的时候成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规定。

    成文的规定,说成文给他买刀,买很多漂亮的刀,但是刀要放在成文那里保管,卿梦远要割得在成文的监督下进行,不能自己偷偷割。

    那时候卿梦远刚刚哭完一顿,正在虚弱和清醒的边界线上,神态有点恹恹的不以为意。

    他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看着成文声明他那个口头上的,毫无效力的规定。

    神经病。

    卿梦远被逗笑了,直接笑出了声。

    成文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卿梦远这样笑了,不是迷乱恍惚的笑,也不是挖苦嘲讽的笑,而是单纯觉得好笑或者想笑而笑一下。隐约间他好像又看到以前那个风趣友善好人缘的卿梦远的影子了,自信聪明又有礼貌,没有人不喜欢他,好像会永远被簇拥着,永远坦然接受称赞和喜爱,永远闪亮亮的光芒万丈,是成文最喜爱也是最骄傲的学生。

    成文当时一边想着他做梦都不敢想着能有卿梦远那样成功的人生,一边控制不住地把视线放到卿梦远身上。

    他对卿梦远有一点爱慕之情,但是也没有爱到要违背师德开展不伦之恋的地步。他把卿梦远看作幸福生活的象征,就像电视上模范一家三口的广告一样,窗明几净父慈子孝前途坦荡一片大好河山,只是观赏就格外励志了。

    *

    卿梦远的皮肤很白,是病态的没有血色和活力的苍白,在磕了药之后会变红,病态的酡红。

    头发是白色的,是漂了之后染的,发丝在阳光底下会变的亮晶晶的,刘海有些过长了,有时候会别在耳后或者那夹子或者皮筋弄起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散落在额前遮住眉眼。

    在以前生活还很幸福美满的时候,他是那种很有亲和力的英俊温和的长相,眼睛很漂亮,大多数时候都亮晶晶的,对视就好像很深情。

    现在瘦了很多,眼眶凹陷,眼神大多数时候很恍惚,低着头不说话的时候感觉很阴郁。

    下眼睑上有一颗痣,看上去像是一颗将落未落的泪。

    大多数时候穿着宽大柔软的T恤,也会穿羊毛的小外套,衣物大多颜色浅淡,但无论什么款式都是一样的柔软亲肤。

    衣服材质柔软是因为他现在皮肤太敏感了,稍微材质硬一点的穿起来会很难受,衣服大多浅色是因为深色不容易看出血迹,成文给买的都是浅色的。

    ○

    成文脖子上有一处纹身。

    有点泛红的黑发,发质很硬,通常情况下在脑后扎个小辫子,一点自来卷。

    身上通常有一股金属味或者说铁味,或者说可能是血腥味,但在卿梦远面前一直保持着动乱前他常用的薄荷味洗漱用品和须后水的味道。

    眉眼颜色很深,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静稳定的样子。

    ○

    卿梦远非常反感成文碰他。

    这种反感基于卿梦远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他对成文的厌恶显而易见,别说让成文碰到他了,就算是共处一室卿梦远都觉得难以忍受。

    然而更多的情况下,卿梦远是被幻觉和药物操控的,他压根不清楚自己处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这个时候,他会本能地非常渴望肢体接触。

    成文从医生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是这是卿梦远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卿梦远需要在现实中找到一个拥有着体温的真实的锚,才能在光怪陆离交织反复的幻境与现实的交替中分清究竟哪里才是真实。

    而即使是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卿梦远依然神奇地对成文发出的触碰有着非常显著的排斥。

    成文不能作为卿梦远的锚,或者说现在的这个成文不能是卿梦远的锚,他更像一个噩梦的存档点,只会让卿梦远更为深切地沉浸在无尽的绝望和虚幻的希冀中。

    所以在卿梦远不清醒的时候,他更加经常的把成文看作是很早以前的那个成文,动乱之前的那个,悲剧都还未发生前的那个。

    所以即使他已经很久都不是成文的学生了,他依然叫着成文老师。

    所以他可以单方面的拥抱成文,单方面的亲吻成文,单方面的在成文身上发泄紊乱的x欲,而成文却不可以做出任何的响应。

    成文能做的只是一动不动,什么也不做,只能像个尸体一样,像个模型样品一样,配合卿梦远的幻觉,配合卿梦远荒诞的臆想。

    成文的回应对卿梦远来说是负担,他的关心也是负担,他的爱对卿梦远来说更是负担,这整个世界对卿梦远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卿梦远早该解脱了,他早该摆脱这种荒谬的生活了,早该像清晨草叶上的霜露一样随着风和阳光自然而然的消逝了。

    但是成文打断了卿梦远的解脱,成文哀求卿梦远再等等,卿梦远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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