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规定的15分钟已经过了,琴酒自己却不见人影。景光看没人理他,装出一副寻找琴酒的模样,在研究所里四处乱转。

    刚出电梯时,景光注意到墙上用明黄色涂料漆着字母“A”,大概象征着A区域,区域间用厚重的防护门隔离。景光不知道还有多少类似区域,也就估算不出大致面积。此外,地下部分也绝对不止一层。

    A区域内约有大大小小九个房间,除雪莉所在的封闭实验室外,还有五间景光进不去,三间有着玻璃外墙的大实验室,可以看见桌上摆满科研仪器,几只小白鼠关在笼里,嘴里咀嚼个不停。

    偶尔有与景光擦肩而过的研究员,并不看向他,活像他不存在一样。

    “你在做什么?”

    景光没料到自己乱转也能转到琴酒面前。

    视线从琴酒身后即将合起的门缝里扫过:一个装了满墙监控显示屏的房间,与之相对的另一面墙边,靠墙摆放一张缆线裸露的金属桌,连接着一个话筒、三个对准座位的摄像头与一面显示雪花屏的屏幕。

    下一秒,屏幕彻底暗下去,响起一点短促的、往往在关闭话筒时会发出的声音。

    琴酒刚刚在和谁对话吗?

    “我在找你。”景光坦然撒谎。

    琴酒似乎对答案感到不屑,但没说什么。他步子迈得很大,才两三步就走到了景光前面。

    进电梯后,他才问道:“雪莉说了什么?”

    景光如实回答:“她希望我能劝她姐姐和诸星大分手。”

    这是雪莉敢在监控下明说的东西,他没必要向琴酒隐瞒,何况谁知道后者是不是在明知故问?

    果不其然,琴酒摆出一副“无聊”的表情。“只有你会对雪莉的把戏心软,苏格兰,所以她才会一直抓着你不放。”他操纵电梯上行,像是想到什么,露出稍显冰冷的笑意,“不过,已经快20年了,你的好人游戏该到头了。”

    景光沉默片刻,一个大胆的猜测挤进脑中。

    “Boss说了什么吗?”

    “风暴要来了,苏格兰。”琴酒语焉不详,“不过,这不是你该关注的事,你只要知道,这会是你的最后一次休假,没有异议。”

    “……我知道了。”

    两人回到车上。之后,琴酒指挥伏特加把景光随便放在某个路边便离开了。既然他始终没有驳回雪莉的请求,景光就当他默许,翻出电话簿里宫野明美的名字,直接拨了过去。

    被挂断了。

    不一会儿,景光收到一封邮件:

    【还在上课[祈祷],绿川哥有什么事吗?】

    发件人显示宫野明美。

    上课?是学生吗?景光用邮件回道:【志保有些话托我转达,方便见一面吗?】

    【好的,麻烦绿川哥来这里吧。我马上下课,大约半小时后到。】

    定位是一家位于米花町的咖啡馆。景光回了个“OK”的手势符号。

    他比约定的时间提前约十分钟抵达。咖啡馆倒是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叫“波洛”——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里的名侦探。以如今犯罪分子的身份坐在这样一家咖啡馆里,景光倒是感觉蛮微妙的。

    店里顾客不多:一对年轻的女大学生,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对着电脑发呆的红发青年。当景光的视线扫过他时,对方竟然恰巧抬头看了过来。那动作太过自然,让景光不清楚是巧合还是故意。青年对他点头致意,接着又去做自己的事了。店里只有一位服务员,是个热情洋溢的姑娘,胸前的工牌上写着榎本梓。

    景光表示自己在等朋友,稍后再来点单。

    十分钟后,有车停在咖啡馆的门外,一个留长发的年轻女人下了车。她的面容与雪莉有些许相似,但最敢让景光确认的还是站在她身边的诸星大。

    两人短暂地交流两句。最后,诸星大回到车内,女人独自走进了咖啡馆。

    “绿川哥。”她坐到了景光对面,毫无疑问地是宫野明美。

    她带给景光的第一感觉与雪莉不同。如果说雪莉是个像刺猬一样谨慎尖锐的人,她的姐姐则像一只兔子,柔和、温暖、明亮。然而,藤蔓总是需要互相攀扶着才能向上生长,若被强行拆开,那每一根都只能努力生长得比原先硬韧,这就是姐妹俩的相似之处。

    “他不来吗?”景光看向窗外。

    “大君吗?”明美道,“他说今天没有工作,所以来看看我。但是是志保有话对我说吧?我自己来听就行。”

    景光唤来店员,点了两杯咖啡。

    “过来用了多久?”景光问。

    “十五……十七分钟吧。”

    景光以正常车速与普通路况换算了一下距离,范围内的确有两家大学,却在相反的方向上。加上诸星大直接停靠在咖啡馆对面的路边,景光基本能够排掉一家。

    他点点头,没作更多寒暄,神色严肃地说道:“志保不希望你继续和他在一起。”

    “啊……”明美没有出声,只是嘴唇微张,有些惭愧地垂下视线,“我知道。上次我对志保讲到大君的事时,她就皱起了脸,像老师一样严肃呢。”

    景光观察着她的表情,肯定道:“但你不会听的。”

    明美平静地笑了笑。“我会的,毕竟志保都这样请求您了,一定是又冒了很多风险吧。只是,有些事在表面上结束了,不代表在心里也是那样。”

    “我听说你们才认识不久。”

    “时间的确是问题,但不是最重要的。有些人相处的时间再短,灵魂上也好想有什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我和志保如此,您不也是吗?”明美道,“虽然用这样的比喻指代我和大君的情况并不贴切,但……”

    她没有允许自己再说下去,转而道:“如果这是志保的愿望,我不会忽视的。请让她别担心我,好吗?”

    景光敢肯定宫野明美了解他——了解苏格兰的过去。

    咖啡上了。景光的手指在杯碟的边沿滑过一圈,叹息道:“你还是这样没变过。”

    “绿川哥……”明美忧心地看着他,“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明美神色哀愁,语气却轻柔又坚定。“不是这样的,绿川哥。你不是说过嘛,这不是我们也不是你的问题,如果没有……”她囫囵吞进了某个单词,“一切才能真正结束。”

    “这只是我安慰你们的话,你真的相信吗?”

    “唯独你,我是不会去质疑的。”明美说道,“我和志保也就算了,但绿川哥,你是不该掉进这个深渊的,尤其当那个人——你的哥哥——现在还是那种身份。”

    “琴酒说,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听到这句话,明美也终于陷入沉默。

    ”不要担心,绿川哥。”良久,她说道,话语出口的瞬间仿佛既是结论,也自成证据,“兄弟姐妹之间的联系是永远不会被斩断的。”

    “但我偶尔会想,如果没有过去的经历,我现在会是怎样的人。”

    明美还没听完景光的话便笑了。“绿川哥,有些人天生就会成为一些人,无论他们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评价你的,但在我和志保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兄长。”

    好高的评价。景光眨眨眼,喝了一口咖啡作掩饰。

    “那你呢,明美?”他说 ,“你想过另一种换一种生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吗?”

    “我……”明美罕见地犹豫了,“我不知道,好像是或不是,答案从最初就已经定型了。比起我,我倒是希望志保……”她抿起嘴唇,“没有我的话,志保肯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吧,那才是真正地从零出发。我不在乎她过得正不正确,只希望她能够幸福。”

    “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幸福。”

    明美没有答话。

    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咖啡。景光能听见女大学生们头贴着头嘀嘀咕咕的交谈声与中年男人略显粗沉的呼吸声,而红发青年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敲着键盘。

    “也许……也许有机会改变的,绿川哥。”

    明美压低了声音,一种混杂了紧张、恐惧与兴奋的表情忽然浮现在了她宁静的脸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景光以同样的音量回问她。

    明美没有解释,胜似解释。

    可这对姐妹,一个是没有代号的普通人,一个是被严格监视的天才,再加上一个守在旁边目的不明的诸星大,想做些什么简直是无稽之谈。

    “不要轻举妄动。”景光摇头,“等等吧,也许天马上就要变了。”

    从情感上,景光很难不承认自己动了恻隐之心,而从理智上,雪莉掌握的科研情报更是至关重要。

    所以宫野家的这两个孩子决不能死。

    对话暂时终止。

    雪莉、明美、苏格兰,这三人似乎是因年少时被迫进入组织的相同经历而结成了某种互相信赖的关系,但景光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在哪个人生节点上与组织产生联系的。

    他倒是有了几个推论,但证据不足,不能确定。

    也许长野藏着答案。

    景光在剩下的时间里收拾了行李,翌日一早便驱车上路。总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走到一半时,发生了意外——

    景光出了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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