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灯火投照在藤蔓爬满的围墙上，在石板路上留下斑驳的影子。顾旭站在光影交织下，灯光勾勒出他修长健硕的身材。
顾旭拇指勾住肩上的书包带往下拉，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穆宁冷冷地盯着顾旭
顾旭被穆宁的表情弄笑了，卡了一下壳，道：“我住在这附近”
穆宁面色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就要走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手掌温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
穆宁微微一征，皱起眉看着拉住自己的手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登时有些尴尬
顾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眉眼含笑：“别着急走嘛，你住在这栋小区？”
穆宁“嗯”了一声
“巧了”顾旭指着身后那栋高楼，懒洋洋道：“我住在隔壁小区”
穆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告别了白天的喧嚣。大街小巷弥漫着微弱的灯光，偶然能听见一两声狗的吠叫。高楼林立在城市中，显得格外高大壮光
穆宁对于顾旭的住所不感兴趣，看了几秒，转身走了
顾旭望着高楼欣赏了一会儿，等他回过头时，身后空空如也，早已没了人影
顾旭站在原地没有动，喃喃道：“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半晌顾旭沉沉的笑了一声，语调微扬：“穆宁，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
顾旭按了家门铃
他妈打开门看到儿子的瞬间，脸上溢满了开心：“儿子，你回来啦！”
顾玲的眉眼生得柔和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和顾旭有几分相似
也许是顾旭的错觉，顾玲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疲累，遮盖了本身该有的温和，显得失色不少
“顾旭？”顾玲不太确定地叫了他一声
顾旭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他进门换上拖鞋，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响起，他走进房间里给手机充电，然后瘫软回沙发上。
厨房里传来顾玲的声音，“晚上想吃什么？”
“面条”顾旭回答道
他原本想去厨房看一眼，在旁边当监工。可是浓重的困意让他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等到他再睁眼的时候，顾玲已经从厨房里出来，招呼他来吃
餐桌上摆放着两碗卖相很好的牛肉面，浓郁的香味伴着一团白雾从餐桌上空往外散
顾旭，从碗里夹了一筷子面条，尝了尝
“味道怎么样？”顾玲紧张又期待地问
顾旭点了点头说：“很好吃”
面条劲道爽滑，汤汁浓稠鲜美，牛肉鲜嫩入味
看顾旭吃得很香，顾玲很高兴，有一瞬间，她的肩膀好像往下塌了一下，仿佛正因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顾旭慢条斯理地吃完面条，搁了筷子，抽了两张纸巾擦嘴
“吃饱了吗？”顾玲问他
顾玲碗里的面条还剩不少，也许是所有注意力都在顾旭身上，没怎么动筷子，也许是因为什么事而忧虑，有点心不在焉
顾旭抬起眼皮，看了对方碗里的面条一眼，没吭声
顾玲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顾旭
墙上的时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顾旭把擦完的纸扔掉，垂眸静默片刻，忽然问道：“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顾玲依然看着他，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许久才缓声说：“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他说病人的状况有好转，但是总体来说还是非常糟糕，运气好的话，还能活一年，不好的话……
顾玲说到这里忽然没了声，表情很痛苦
顾旭能猜到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自从杨军台过世后，顾旭自然而然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他要照顾好自己的妈妈，即使再苦再累，他也不会犹豫退缩，会选择扛下来，绝不会变
顾玲看见顾旭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更看不出他心里其实很难过
“别担心，妈妈”顾旭冷静安慰，“只要是在变好，慢一点也没关系”
顾玲点了点头，放心不少，脸色缓和了一些
“我吃饱了，去学习了”顾旭直起身来，拎着书包往房间走
顾玲看着顾旭越走越远的背影，低沉道：“顾旭，妈妈只有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
顾旭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了整整两学期的卷子，过了很久，他终于找全了，然后瘫回椅背上转笔
搁在旁边充电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提示音接连响起，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弹出来
什么玩意儿？顾旭目光落在发癫的手机上，伸手抓过来解锁屏幕
微信界面上备注为“话痨”的人在疯狂给他他发信息，“话痨”叫王嘉承，是顾旭认识时间最久的朋友，久到从小就认识顾旭
为什么从小就认识顾旭？还得从“骏锦嘉园”讲起
骏锦嘉园是顾旭在北京时的住所，顾旭记得当时骏锦嘉园建了一个业主群，主要作用是通知，通知的内容包括停电停水的时间以及琐碎生活杂事，有的阿姨会在群里找打麻将搭子，顾旭的妈妈还真就跟她们约上了。
机缘巧合下，小时候的顾旭会跟那几个阿姨的孩子一起玩耍，久而久之就成为了好朋友。王嘉承就是其中之一。王嘉承的成绩不错，考上了当地的省重点，和顾旭是同一所高中。可能是缘分吧，王嘉承还是顾旭的同班同学。看重兄弟情义且为人仗义的王嘉承得知顾旭转学去别的省后，拿到手机后第一时间联系他
顾旭觉得王嘉承是个话痨，曾一度怀疑他在学校如果一天不说话会活活把自己憋死
顾旭划过一竖排表情包，划到最底端
话痨：兄弟，你转走了，我的作业就凉了啊
学神： ……
话痨：我在学校听说你转学的事情后，魂没了一大半。借鉴不了你的作业答案，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学神：你夸张了
话痨：一点都不夸张，每次大考都能年排第一，实力就摆在面前呢！话说回来，澄阳附中怎么样？
学神：新生入校有免费的考试大礼包
话痨：我x，这么变态，突然觉得老吴还挺仁慈的。什么考试？考什么内容？
学神：入学考，高一学过的全部内容
话痨：这是汉字吗？看得我头疼，你打算怎么办？
学神：白天我在学校已经把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的全部知识点都给过了一遍。晚上我打算把之前卷子的错题再刷一遍，拎出常考的内容重点攻克一下，语文和英语的话，只能看我和这两科的缘分了
顾旭心道“想不到自己会有考试看缘分的一天”
话唠：大佬，请受小弟一拜
学神：滚，不聊了，我下线了
顾旭摁熄了手机屏幕
凌晨12点多，顾旭捋完了数理化的卷子，眼睛干涩难受，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他原本还打算看一眼语文和英语的，万一真的就没有缘分呢，只可惜他现在浑身关节酸酸涨涨的，动起来咔咔作响，特别不舒服
他想了想，还是滚回去睡觉了
顾旭一头栽到床上，望着床顶，感觉这天过得格外累
紧接着他脑中闪过自己拉住穆宁的胳膊的画面，顾旭忽然没头没尾地问自己：“我当时的行为是不是很没礼貌？会不会拉得太用力了？穆宁对我当时的举动会怎么评价？”
顾旭换了个睡姿，侧身躺着，心道：“我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然后，顾旭打了个哈欠
我还是老实睡觉吧
·
澄阳附中高二入学考的时间安排非常不合理，一天内要考完六科，跟见鬼没两样，鬼看见了可能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顾旭到达学校上楼后，看着面前的走廊陷入了一阵沉默
多余的桌椅摆放在走廊过道两侧，一摞摞的旧书堆放在课桌上，塞不下的书就堆在地上，卷子和书覆盖了整个桌面，甚至在椅子上还要跟书包争夺地盘
跟昨天下晚修后的走廊大相径庭，现在就是一片狼籍
可能是住校生早早来到教室复习，资料没地方放才会选择放在教室外的走廊过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顾旭有种不祥的预感
教室外面已经安置了专门的储物柜，放书本资料应该绰绰有余，如果这还放不下的话，学校发的资料不得堆成山了……
顾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略为艰难地朝高二（1）班走去
他把书包塞进教室外自己的储物柜，准备走进教室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墙上张贴的座位示意图
顾旭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而穆宁的位置……在第一排的第一个，他们俩的位置正好是斜对角的关系
这张考试座位表的排列依据可能是按照上学期市统考结束后，成绩排名从高到低。顾旭没有参加市统考，所有他排在最后一位
顾旭看了一会儿这张座位表，表情有点微妙的不爽。
他没参加市统考是事实，这么安排也挺合理的。但他还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
也许是自己好胜心太强了吧，也许单纯是觉得自己的位置……离穆宁的位置太远了
“你看完了吗？”一道又冷又好听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