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娃娃的啼哭响破天际,太阳也终将升起。
东昭216年六月五日。
邵青青来到上京已有半年多,当初身上就剩几十两银子,这半年来只进不出,光是租住这间屋子就花了大半的钱,上京的任何东西都比镇上贵了不少,她身上的钱财已经见底。
况且她所居住的地方,还是整个上京最为破落的石子巷。
上京里但凡涉及医馆的生意,几乎都是大户垄断的,再加上春生还小,她几乎没有能够谋生的办法。
不过看着日渐长大的小春生,她心中的痛苦也少了几分。
正忧虑着接下来的日子,邻居张大娘敲响了她的房门。
“青青呐,好消息啊!”不等她开门,张大娘就自顾自的闯了进来。
“你之前不是问如何进厉王府吗?如今厉王府在招女侍,还有驻府医官,你不是会些医术吗?说不定能把你招了去。”
邵青青当初选择来上京,就是想弄清楚李家当年的冤案,整个上京都传太子温厚纯良,美名在外,若不是证据确凿,谁也不相信他会谋反。
至于时帆……
那就跟不可能了,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就算无法为李家翻案,她也要找机会毒死真凶,哪怕拼个玉石俱焚!
只是小春生太小,她不放心交给别人,一拖再拖,最后还是留在了身边。
况且太子谋反遭诛,受益最大的就是厉王赵庭风,据说查办李家的人那位梁大人,也是厉王手下之人的。
最重要的是,月华公主就是厉王的妹妹,二人一母同胞,感情深厚。
她因爱生恨也不是不可能!
半年,终于等到了可以入厉王府的机会!
“那春生就麻烦您……”邵青青话还没说完,张大娘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春生,满脸慈爱的逗弄着小春生。
小春生则‘咯咯咯’地笑。
“那是自然,春生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张大娘两口子多年无所出,看到邵青青一个人带着孩子来上京时,就打了孩子的主意,想把春生要过去养,但她一直未松口。
这一年来,张大娘也是一直帮助她们,尤其是对春生,竟是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好。
如今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春生。
邵青青稍微整理了着装,听闻厉王二十有二,极好女色,府中姬妾多不胜数。
想到这,她安了安心,还好她是这副丑样子。
来到厉王府门前,她着实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乌泱泱挤满了人,姹紫嫣红一片,想做女侍的女子也都是个个花容月貌,燕瘦环肥,令人大开眼界。
哪怕是上京的灯会,她也没同时见到这么多妙颜娘子,真不愧是下一个太子的最热人选。
邵青青突兀地站在人群里,霎时间传来各种刺耳的声音。
“瞧啊!”
“这样也敢来。”
“是啊,厉王殿下见到她,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吧。”
“家里怕是没有镜子吧!”
大门打开,里头出来了一群粉衣侍女,个个面若桃花,身形出挑。
为首的嬷嬷严肃宣告了此次要求。
女侍的要求极为严苛,年龄超过十八不要,过胖过瘦不要,脸上和身上有疤不要,太矮不要……
这一大堆条件读出来之后,已经去了一半人。
见邵青青还立在原地,那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番。
“看你呢!还不走。”一个娇媚是黄衣女子向她走近,“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呢。”
邵青青本不想搭理她,谁知她竟动起手来,伸手推她。
只见邵青青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一巴掌就甩了回去。
那女子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就哭倒在地上,囔囔着让王府的嬷嬷评评理。
谁知那嬷嬷只是抬了抬眼,轻轻挥了挥手,就有侍卫将那女子拖走,任凭她哭得梨花带雨也没惹来一点怜惜。
“吵死了。”嬷嬷瞥了一眼:“你们有机会入府的都警醒着点,殿下最讨厌这样的女人。”
说完她盯着邵青青上下打量。
“你是来选医官的吧?”
“是。”
嬷嬷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侍女便让所有选医官的人跟着她走。
此次选医官的人,男男女女有十几号人,统一在侍卫那里检查了全身,确定没有威胁之后,大家跟在婢女身后径直入了大门。
从大门进去,每隔两步就有侍卫把守,府邸大到几乎已经忘了来时的路。
要是有幸能够进府查探,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邵青青边走边小心观察,很快就落到了队伍最后。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小门停了下来。
不同于选侍女,医官的选拔则更为严苛,竟然是一个一个进屋中接受考验,其余人则站在门外等候。
每一个人都进去好些时候,这使得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双腿早已酸胀不已。
最后一个终于轮到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踏进屋中,一扇小门走进来却别有洞天,屋内宽敞明亮,正前方的椅子上,正靠着一个金丝玄服的男子。
她抬脚慢慢靠近,座上的男子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他的眉目深邃如刀刻,带着几分凌厉与狠厉,乌发随意披散,带着一股不拘的霸气。
这便是厉王赵庭风?厉王这般动人心魄的俊美,想来月华公主,也定是令人心神恍惚的绝世之人。
想到这,她的心又隐隐作痛。
“小女邵青青,拜见厉王殿下!”
赵庭风轻抬眼皮,率先闯入眼中的,便是她脸上大片的红斑,不由蹙了蹙眉,不耐烦地眯了眯眼。
虽说医官以重才不重貌,可这么个长相,要是没有惊世骇俗的医术,他是万不会留的,留着太碍眼。
一旁的侍从注意到后,也对邵青青没了好脸色:“赶紧开始报药材名吧!”
只见左右两边分别摆了三张樟木大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药材。
邵青青迅速上前,从第一张桌子开始。
“半夏、飞蓬……”
赵庭风心不在焉,端起一旁的青玉茶杯把弄,这是前几日他生辰宴上,诚王赵辰书赠他的生辰礼,玉质通透无瑕,的确是个好玩意儿。
人也当如此,白璧无瑕才是美人儿。
“……白薇、青黛、六月雪。”
直到邵青青说完,他才回过神来,轻轻抬了抬眼皮。
“第二关,请说出这些对应症状的药方……”
桌上写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远远超出了她浅显的医术范畴,邵青青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始。
“……”
“怎么还不开始?”侍从有些动怒,不会连这都不会了吧,真当他们厉王府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吗?
“小女……不会!”
赵庭风眉峰骤然紧蹙,眸中寒光乍现,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笼罩上一层阴霾。
“大胆!”侍从气得向她走近了几步,抬手指着她,扯着嗓子怒道:“你当这厉王府是什么地方?”
邵青青慌忙跪下。
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压在向她靠近,垂下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双金丝绣边的鞋,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袭来。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威严而深沉,带着天生的威仪,不容抗拒。
“恐污殿下的眼呐!”侍从一着急,居然顶撞了他。
他只是一个凌立的眼神,就吓得侍从跪地求饶。
这就是皇家,这就是皇权吗?
邵青青缓缓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危险的眼睛。
那张紧绷的唇漫不经心道:“啧啧啧……本王还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他字字如冰,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你……凭什么敢来我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