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生怕死

    薛香把狄绣架离了灾难现场,让她坐下来定了定神,又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就蹲下来踌躇着该用什么措辞防止她突然地情绪失控,女孩子哭什么的可真是太头大了。

    谁知道狄绣咽了口气,说:“我是不是本来也该这样死?”

    脑子转的还真快呢,薛香心想,掸掉右腿膝盖上的沙,站起来,从仰视的角度变回俯视的角度,拍了拍狄绣的脑袋,咧嘴笑了:“是的呢,但是很奇怪,你活下来了。”

    “江中元会不会感觉难过?我是说,下药的时候,不是人没了的时候。”

    薛香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没有思考:“没有吧,可能习惯了。”

    于是狄绣“腾”地就站起来,出于纯粹的好奇,她想去问问江中元,是怎么做到的以这样不痛不痒的姿态看待别的生命,就像那个跟她千机不断的人一样。

    当狄绣真的当着江中元的面问她有没有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大概是这么多年可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江中元以为狄绣是在挑衅,她要像一个世俗的,高高在上的圣人,来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大爱无疆,这太可笑了。

    江中元皱起了眉头,反手一把掐住狄绣的后脖颈把她微微提起来:“你是要教我做人吗狄绣?我大可以让你们的尸体直接留在黄沙里被风化。”

    气氛一度紧张了起来,屋里正收拾打扫残局的李干却头也没抬地继续洗抹布擦床榻,而一路追过来的薛香,也倚在门槛上看起了戏。

    狄绣觉得脖子都要被扭断了,江中元看起来是真的动气了,薛香和李干也完全没有救援意向的样子。

    “我就是好奇问问……元元姐……”狄绣变得十分惶恐,畏畏缩缩地把手伸到脖子后去拉江中元的手,没拉着,就碰了个袖子。

    江中元一下就笑了:“你竟是这样胆小怕死之辈。”

    鼠仓是人均大力士吗?薛香的手劲儿也是大的出奇。狄绣一边极力保持呼吸,一边飞快地转脑筋。

    但是江中元把狄绣扔下来了,她说:“不能浪费你试药的价值,你不想死也可以开始给自己做思想准备了。”她带着李干走了,留下薛香看着狄绣。

    薛香对这份差事十分不满意:“锁起来不就行了吗?我没有别的事要做的吗?喂!元元!让李干来不行吗!”元元已经走远了。

    这事儿让李干来确实不太行,李干为人干脆利落,下手也狠,狄绣被关了小半日就换了七八种办法跑路,小狐狸也就遇上薛香这样的老狐狸才能回回吃瘪,换了李干,两次过后估计就直接把人往死里揍了。狄绣法术嫩得很,逃跑却不想些口头上的策略,要么砸了门一个劲往外窜,要么化个形偷偷摸摸翻窗,掀了地石挖洞的时候,薛香蹲她背后看了小片刻出声提醒她:“底下流沙合得快,你这个办法行不通的。”狄绣一声不吭地把坑埋上了。

    薛香忍不住伸手拔了她一撮儿头发,给狄绣疼得“啊”出了声。

    “没哑巴呀!”

    “……”

    “怎么不编点什么让我放松警惕或者直接放你出去呢?”

    “你会放松警惕吗?”

    “不会~”

    狄绣一副那不就结了的表情。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放你一马呢?”

    “因为你看起来像个笑面虎,跟江中元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薛香收了收假笑,一巴掌把狄绣拍了个够呛:“胡说~我这是真的和善。”

    狄绣知道江中元的草药不会毒死自己,因为自己的特殊体质。但是局面已经闹僵了,江中元可再也没有好吃好喝地供着狄绣了。如果毒不死就要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里可是鼠仓,那还是要逃的。几百年的苟且偷生,没有人教会她怎么善用语言的艺术,只有生存经历告诉她能逃跑就能活命。于是趁着薛香还在说话,起手就朝他颈后劈下去。

    薛香轻轻一笑,拧住了狄绣手腕,绞到她背后,自己掌上带了点劲儿,把这还在惊诧中的小狐狸劈晕了。然后牵起狄绣的右手,摸到她手腕下侧的茶叶形状胎记确认了一番。

    是枫南岭茶夫人狄未青的家族遗传胎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略显诡异,叶身里错杂生长着条条疤痕。

    薛香去跟江中元商议了一下。

    茶夫人是个称谓的延续,初代茶夫人悬壶济世,在各种各样的瘟疫堆里捡半死半活的人医治,期间也有过自己染上瘟疫,尝遍了草药毒药活下来,提炼了独特的药引配方在家族内部传承。但是到了现在的茶夫人这里,已经隐居在枫南岭很久了,想去求医的人也有不少,被枫南岭外围天然的瘴气劝退的十有八九,被水杉林迷晕了头找不到来去路的十有十一。

    既然现在有现成的线索,不妨试一试能不能拿到茶夫人的药方。狄绣就在她昏睡的这一小会儿里,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好久没有出过鼠仓了,站在鼠仓出口的薛香眯了眯眼睛在风沙里辨别方向,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还在昏睡的狄绣,怎么都没踢醒,只能把人背上。再不赶路,荒丘里的冻人的夜晚又要体验一把了。

    狄绣被刀子一样的的风沙划在脸上给疼醒了,迷迷糊糊地刚抬起头,又冷又密的沙子糊了一脸,飞快地把脸又埋到薛香背上去了。这才后知后觉摸清了现在的情况:薛香用细布捂了口鼻,又用纱布蒙了眼,以一步百米的速度不知道在荒丘里跑了多久了,西山头的太阳给他镶了一层金边。

    薛香也察觉到背上的人醒了,想让她下来自己跑,风大加上捂住了嘴,那话到了狄绣耳朵里就成了一段加密鸟语:

    “尼呼虾赖呜知几考呜拔。”

    狄绣脸埋在他背上回话:“啥?”瓮声瓮气地从薛香的脊骨传到了他耳朵里。

    “屋奥说!尼呼虾赖呜知几考!”

    “啊?”

    可恶,一定是想偷懒。

    太阳落下山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出了荒丘里,狄绣满地捡柴生火,薛香就靠坐在树边上摊着腿指挥:“火生近点,我不想动了!对对对!就这!”

    狄绣也在他对面坐下来,找了根树枝拨了拨火堆,吸了一大口空气的柴火堆,火噌地一下就蹿上来了,给薛香吓得往后一缩:“干嘛呢!对我好点,把你从鼠仓捞出来了呢。”

    “把我从鼠仓带出来元元姐能不知道?说吧,什么企图?”

    “啧,你这就小人之心了吧。”

    “那这都出来了,你为啥还粘着我?”

    “怎么能叫粘着!我这不是等着你报恩吗?”

    “那还是有企图。”

    “……”薛香无语。“那我直说了你会答应吗?”

    “……?”

    “嘿嘿,我想要茶夫人的药方。”

    “……!”狄绣立马炸毛跳了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这就是算命的吗,她什么也没说过,薛香就管她要茶夫人的东西,自己跟狄未青有亲缘关系这都能算到?

    狄绣平复了一下震惊又坐了下来:“你高估我了,茶夫人的药方那我可搞不到。”

    “但是你知道怎么进枫南岭,对吧?”

    “我不去枫南岭。”

    “那你给我带进枫南岭然后自己再出来嘛。”

    “不要。”

    薛香又快又很干脆地从腰上抽出把短刀,架到狄绣脖子上,还柔声细语地问:“要不要?”

    “不要。我进枫南岭也是死,那就死在这里吧。”

    薛香又把短刀收回腰间,真没劲,她居然不怕这个:“枫南岭有人要你的命吗?我保护你呀。”

    狄绣瞥了一眼薛香:“有人要我命我还进?我又没病。”

    “那我帮你反杀呢,或者说,复仇?”薛香曲起了一条腿,手肘撑上去架着下巴,又笑嘻嘻地看着狄绣。

    狄绣犹豫了一小刻,回看向薛香说:“那我也不进枫南岭。”

    话刚说完,一阵风裹着一支短箭,擦着狄绣的脸颊就钉在了后边的树干上。紧接着又一只巨型的白虎,踏风而来,直接一脚踩灭了薛香的火堆。薛香借着透过树林投递下来的微薄的月光,看见虎背上挺坐着一个棕衣少女,她两眼放光地诡笑:“哈!找到了!”

    能驾白虎,还敢跟茶夫人的血亲动粗,这少女必定来头不小。薛香扭头一看,狄绣已经逃窜得百米开外了。他拦住了就要冲出去追的少女,用一贯柔软又漫不经心的语调问她:“你追她作什么?”

    少女怒目而视:“你是谁?你护她作什么?”

    “我帮你追到她,你带我进枫南岭,怎么样?”薛香又笑嘻嘻地开始谈判。

    少女鄙夷:“我不用你也能追到她。”话落便不再理会薛香,拍了拍白虎朝狄绣方向赶去。

    看着少女追出去的背影,薛香叹了口气,只能炫耀一下他的脚力了。他右脚尖点了下地,人就射出去了,跑过棕衣少女的时候,他半曲手臂跟她招了招,跑至狄绣随后一身距离的时候,他高高举起了手臂又跟棕衣少女招了招。然后他跑到与狄绣平行的速度,跟狄绣说:“我帮你甩掉她,你带我进枫南岭,你看怎么样?”

    狄绣跑得呼吸紊乱,张嘴就呛了一口风,声音像从半个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样:“滚啊……”

    “那你再考虑考虑,想通了就招招手。”

    薛香又放慢速度到与棕衣少女齐平,还动手动脚地牵起了白虎的腮毛一荡一荡的:“你看我追她轻轻松松,让你追不到她也轻轻松松,你考虑一下带我进枫南岭。”惹得虎背上的人无语到直挠头。

    这驾虎的棕衣少女姓万名里晴,尤善短弩。且不论百步穿杨的本事,就是骑射,也未曾有失过准头。眼下薛香在耳旁叨叨得烦人,她一狠心,便端起了她的金刀小弩,朝狄绣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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