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没有一个人的任何言语能够影响巩潆时,已经是春分了。
而在林星朝知道张招娥来找过巩潆后,内心深处居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很相信她,相信她能够很好地解决。而且,她需要发泄出来一些负面情绪。
刚开始的几天,林星朝没去找巩潆,也没有其他表示,还是像往日一般生活。可是,平静的同时,他也没有歇着。
赶集的时候,他看到了有卖桂花树苗的商贩。没有任何思考,他花光了口袋里所有的钱,买下七棵桂花树。正苦恼一个人带不回去时,又恰好看到了放学回家的唐宇和徐晓恩。
两个小伙子正处于少年时期,力气大,又对新奇的事物充满好奇。
于是,林星朝果断喊住他们,“小宇,晓恩,你们想不想看小说?”
唐宇和徐晓恩同时看向对方,只过了短短几秒,两人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接着,同时转过头,对着林星朝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
“你有哪些?”
“我有很多,你们如果想看,可以去卫生院找我。不过,可能需要……”林星朝往旁边一退,露出了桂花树苗。
两个少年略微蹙眉,然后无奈地摇摇头,向前走去,搬树回家。林星朝则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随后也上前搬树。
三人以为会走回去,便不停聊天打发时间。
“林医生,你知道村东的小凤吗?”徐晓恩问道。
“小凤,你们同学吗?我好像不知道她。”林星朝平时都待在卫生院里,不外出。
唐宇和徐晓恩不一样,两人和小凤打小就是同班同学,一起长大的。三人之间,基本没有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看来是小凤胆子不够大,大家都说她喜欢你呢。”唐宇平小时候经常被小凤使唤,既然有让她出丑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这句话真是把林星朝吓到了,桂花树苗险些掉了,旁边的两个少年发出一声惊呼,
“林医生,小心啊!”
他只想平稳度过接下来的日子,然后抓紧时间,教会巩潆医术,不想招惹是非。可惜,平稳生活不是件容易事。
“他们乱说的吧,我年纪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林星朝不会说其他的,但会抹黑自己。
显然,徐晓恩十分不认同这个说法,“不可能的,林医生!我妈对你很满意的。而且,我有个表姑,还没结婚呢。我妈就想要把她介绍你,还说要是嫁过来这边,以后也好照顾。就算不留在村子里,在城里也好。”
唐宇应该也听过类似的说法,“就是,我听别人说,已经有好几个人打算来找你了。”
林星朝真的要心梗了,如果真有人来找他说媒,那日子就不好过了;如果恰好被巩潆看到了,那就完蛋了。
所以,他得提前找好理由。既不能让巩潆误会,又得妥善拒绝那些要上门说媒的人。
到了卫生院后,三人已经很累了。好在走了一半,遇上了其他人,免费搭了个顺风车。可惜,那车上坐着一个准备说媒的妇女,不停和林星朝搭话。
搞得林星朝都想下车走回去,还好唐宇看出来了,主动和那人说话,让他暂时逃过一劫。
另一边,张招娥是不敢打巩潆的注意了,可这不代表刘老三不会。
为了搞到彩礼,他亲自去找了一户人家,里面的男主人叫梁勇,有三十多岁了,离过婚,带着一个小孩。经过他的胡编乱造,成功说服梁勇,准备去找巩潆说媒。
眼看着说服了梁勇,刘老三立马向他暗示给点钱。顺便还打包票,说巩潆一定会同意的。
可惜,梁勇没那么傻,不会轻易给钱,硬是要刘老三跟着一起去。没办法,为了钱,刘老三只好跟梁勇一起出找巩潆。
晒堂里,巩潆刚准备出门,就看见两个陌生男人朝她走来。因为她来这么久,从没去过刘家,更没见过刘老三,所以她以为是王家的亲戚。
于是,她热情招待,从屋子里拿出椅子来。本来还想去给他们倒水,结果刘老三开口了,
“姐,没事,你不用这么麻烦。”
这一刻,巩潆瞬间明白了他就是刘老三。至于他旁边的那个男人,从还没坐下起,就不停打量着她,应该是刘老三找来的相亲对象。
霎那间,巩潆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骂走了张招娥,又来了个刘老三。看来,必须得想个其他办法了。
为此,她收起那副不爽的表情,换上一副体面的笑容,脑子里不停想该怎么办。
终于,她想到了——趁着这个机会,把刘老三好好整一顿,让他出丑。顺便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泼妇,让其他人望而却步。
“你们大老远的来,我肯定不能让你们干坐着。等着啊,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喝的。”巩潆面对他们时,还假模假样地笑着。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立马崩不住了,挎着个脸进屋。
背后的刘老三见她进屋,便靠近梁勇,小声问道:“勇哥,是还不错吧。你看看,我姐长得也不错,人又肯干。而且你条件比她还好,到时候,她肯定会答应的。”
从客观角度讲,巩潆长得确实比一般人好看,气质也出众。梁勇对长相很是满意,愉悦地点头。
见梁勇点头,刘老三心里都乐开花了,幻想着自己马上就可以娶老婆了。同时,又在心里嫌弃张招娥,觉得她真是又老又笨,这点事都做不好。以后,自己是肯定不会管她的。
想了没一会儿,巩潆出来了, “给,喝吧。”
两人接过水,刚喝一口,立马吐了出来。两人的水都是盐水,很咸的那种,一般人难以喝下。
对面的巩潆当然知道这水有问题,所以没坐椅子上,而是站在一旁。见他们都把水吐出来,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后,迅速变成一副担心的样子,担忧道:
“你们怎么了,没事吧?”
“姐,这水怎么这么咸啊?”刘老三的那杯放的盐比梁勇的多了五勺,当然会很咸。
于巩潆而言,对付这种人,当然是不能反抗的。毕竟,他们只活在自己给自己臆造的世界里。因此,得以一种顺从的态度来解决,
“有吗,我喝不出来?你不记得,我味觉不好吗,弟弟?”巩潆开始茶言茶语了,“这也正常,以前做饭炒菜都是妈做的,我只能干其他活。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对了,你不是要修房子嘛,王家这儿还有钱,我下次去偷点。不过,他们家没多少钱了,我不能久待了。要不然,你再给我找个吧。最好,一嫁过去就没了,家里的钱都是我们刘家的了。”
最后一句话是她故意的,为的就是让梁勇放下念头,再向别人抹黑她。如此一来,应该没什么人敢娶她。而且,刘老三再想去帮她说媒,也没有敢信。
巩潆的计谋是成功了的,梁勇黑着脸走了,刘老三忙着去解释。只能恶狠狠地瞪她一眼,随后连忙去追梁勇。
这下,农村世界里算是彻底没有娘家带来麻烦了。就算再有,对于巩潆而言,那都不是事儿!顶多算是她的出气筒。
可是,巩潆是舒服了,想要来见她的林星朝不太舒服。自从买来桂花树,没过几天,上门来说媒的就如波浪一般,一波接一波。
他很苦恼,明明自己买的是桂花,又不是桃花。难不成,这桂花还能招桃花?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的。因为,他正忙着拒绝那些媒婆呢。
“阿姨,我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想法。”林星朝的额头冒出几粒汗珠,眼神不敢直视那些年轻姑娘。
然而,这些媒婆可都是有真功夫的,个个儿都是三寸不烂之舌。面前的水那是续了一杯又一杯,搞得水壶里的水都快见底了。
“林医生,王家女儿又年轻又漂亮,很配你的。而且读过的书又多,你们能有话讲。”
“这算什么!林医生,我们家小颖很会做家务活的,能帮你做好多事。”
“你们这儿都一般,我们家的这些都会。”
……
林星朝被她们吵得头都大了,也插不上嘴了。同时,他也不想呆在这里,拿着水壶,去外面接水了。
刚好,巩潆今天没什么事做,来找他学上次落下的知识点。
两人一碰面,林星朝的心情就像是初升的太阳,暖洋洋的。原先那股烦闷,被太阳一照,便灰飞烟灭。巩潆却不是这样,她这段日子精气神十足,连倒霉属性都被她看顺眼了。
虽然她今早刚被开水烫了,又把饭给打翻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人没事,那所有的一切都没事。
可她没事,又不代表林星朝觉得没事。
一看到巩潆手上的红痕,他心里即可晴转阴,还下起了瓢泼大雨,苦涩、悲殇。这开水烫在巩潆手上,泼在他的心上。
于是,他根本没顾及屋里还有一群媒婆在里面争高低,直接牵起巩潆的手,一起进了房间。
当然,巩潆也没多想。因为,这是林星朝第一次牵她的手。而她下意识的回应,无疑宣告着——两人现在是两情相悦。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遮掩住内心的激情,表面仍旧保持着这个时代应有的含蓄。而双手的紧握,却又在宣示着——爱情藏于心,化于行。
只可惜,里面的人先是看了看两人,随后紧盯着下方紧握的双手,纷纷露出震惊、不解的神情。可一联想到林星朝先前一直婉拒的态度,好像又能够理解一些。
意料之外的是,巩潆居然没有心虚的感觉。她看向林星朝,发现他神情坚毅;再看向手,从感官上来看,他握得很紧,但不会弄疼自己。
爱情的力量超乎每个人的想象,我们以为他很弱小。其实,在爱情面前,他是一个巨人。当然,她也是一个巨人。
林星朝想要告诉她们,喜欢的是巩潆。其他人,他不感兴趣。他要做的是塑造自己很喜欢巩潆,因为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要为巩潆日后生活负责,不能只图一时冲动,盲目发言。
“我喜欢的是刘庆春。但是,是我在追她,人家还没同意。”这话透出一点委屈,惹得巩潆笑了出来。
林星朝疑惑地看了眼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笑出来。没等他问,巩潆先一步说:
“那我现在同意了。”
屋内的人明显知道自己不能在待下去了,只好叹着气离开。
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不传出去。当天,村里的多数人已经知道了;第二天,全村都知道了;第三天,外出打工的人知道了……
消息的传播有好有坏,好是再也没有人上卫生院给林星朝说媒;坏处是两人成为了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没关系,巩潆早已习惯,林星朝也做好了准备。只有一件事令巩潆奇怪——沈金香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天晚上,巩潆胆战心惊坐在沈金香对面,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沈金香找借口说她。没想到,沈金香非但没有说她,反而嘱咐她以后做什么都要小心点,不要太大胆了。
毕竟,人的一辈子还是很长的。
自那以后,巩潆的生活基本没变,只是和林星朝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
每当两人在一块儿时,杨慧倒是很开心,觉得自己以前做的努力没白费。而宋丽兰挺纳闷的,觉得自己以前太迟钝了,没看出来他们能在一起。
尤其是想到在看表演的时候,明明她看到了林星朝坐在巩潆旁边,自己却只以为他是因为没座位才坐在巩潆旁边。但是仔细回忆,才猛然想起后面还有空位。
林星朝现在除了待在卫生院里给人看病,还得教巩潆医术,还得抽空去溪边种桂花树。
原本,唐宇和徐晓恩抢着要帮他。但都被他一一谢绝了,理由是这桂花是送人的。根本不需要动脑,两兄弟就猜出这人是巩潆。
再加上两人刚学了一首诗,突发奇想出一句话,用来调侃林星朝,
“林医生,你这就是——满地桂花,只为伊人。”
林星朝觉得这句的确很称他,没有察觉出调侃的意思。于是,他计划在最靠近溪边的那棵桂花树刻字,就刻“满地桂花,只为伊人”。
清明时节,家家户户都去扫墓,只有林星朝留在村子里,种下了第七棵桂花树,刻上了自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