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浪沙,浩瀚烟海。
一座座石窟寺沉寂在黄沙中,暖热的风卷起五色沙粒掠过崖壁,崖壁上的洞窟外,千手佛像站立在莲花上,满目慈悲的面向世人。
今天正值节假日,来敦煌石窟游玩的游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洞窟内也是人挤人,围绕精美的壁画拍照赞叹。
而此时壁画的另一边。
“那个小孩手里拿的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哎,每天这么多人都来这儿看我们有什么用处,看着人山人海的,凡人真爱凑热闹。”
水镜悬在亭中,几名仙女围坐在水镜前,透过水镜中的画面,看向另一个世界。
沈兰因一个人端坐在最角落,在小姐妹们满心欣喜的讨论着凡间世态时,她却注意到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他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眶深邃,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手腕上的手表折射出冷光,让他本人也加了一层朦胧色彩。
外貌长相太过出挑,像是女娲炫技之作。
就那么一眼,沈兰因就陷进了他的眼眸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你们看,”沈兰因指了指叶锦弦,“他长的真好看,比我见到的所有男神仙都好看!”
“兰因,你还真是以貌取人,”花璇顺着沈兰因所指的方向看去,顿了顿,“我觉得你说得对,他确实比其他人强多了。”
“我要下凡去找他。”
“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她们中间炸开。
坐在最外侧的秋韵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外面,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放下心来。
花璇抬手将云镜收入袖中。
几名仙女瞬间变了脸色。
花璇扯了扯她的袖子,“我知道你向来看中长相,但是总不能因为这一点你就要贸然下凡找他吧?你不知道凡间多么危险吗?”
“机遇可遇不可求,说不定这次见的就是最后一面,更何况,话本里不还说,人要为爱勇敢一点,你看七仙女和董永,三圣母和刘彦昌,他们过的不都挺好的吗?”沈兰因如数家珍地黑花璇介绍,企图拿例子来说服她。
花璇恨铁不成钢:“她们脑子不清醒,你也不清醒,七仙女都是玉帝女儿了还不是被剃了仙骨,三圣母被压在山下数十年,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不成?”
沈兰因拉着花璇的袖子晃了晃:“说那些太长远了,我就去看看他,他要是个坏人我就马上回来,这些日子你们替我打个掩护,拜托!”
沈兰因长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样貌。
长发随风飞舞,小巧精致的鹅蛋脸上,有一双柳叶眉,眉毛下是一双饱含秋水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更为妩媚。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请求。
就连一向严苛的花璇都对她格外开恩:“那就说好了,如果他这个人不行,不要过多留恋,就赶紧回来,行也不要多在人间,人间的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啧。
沈兰因虽然想反驳一下花璇,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花璇向来不爱让他们看人间的话本,觉得这些话本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专门骗他们这些小女孩下凡去跟一个要啥没啥的男人谈恋爱,毁了自己终身的幸福。
沈兰因总觉得她有偏见,因为在话本的最后,他们确实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啊,虽然也有不得善终的。
算了,管它话本里怎么样,她自己体验过就知道了,说不定她能有个圆满结果呢!
——
叶锦弦不太喜欢跟人挤在一块,便换了个人烟稀少的道路继续向前走去,他穿着登山鞋,背着双肩包,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手里拿了个手电筒,摸索着在洞窟中前进。
国风舞蹈大赛在下半年举行,比赛对于舞者的要求相当严格,舞者必须要跳参赛团队编排的原创舞蹈参加比赛,不然失去参赛资格。
叶锦弦作为锦瑟工作室的创始人以及编舞师,首当其冲将编舞这个活揽了下来。
他在给助手嘱咐好相关事宜后,孤身一人来敦煌寻找灵感。
墙体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气味,越往里走,洞窟越发幽暗,两旁站立着形态各异的佛像,佛像的身体经过岁月的沉淀,有的已经有些破败,但依旧可以看出造物者的鬼斧神工。
他一路往洞窟深处,边走边观摩,忽然他被一副精美的壁画吸引住的目光。
壁画上,几名仙女身披五彩锦帛,手中的乐器各不相同,穿着橙绿相间的舞裙,踏着流云,往天上飞去。
仙女们的动作神态栩栩如生,叶锦弦仿佛也变成了其中的一员,沉浸在这副画里,久久不能自拔。
叶锦弦在壁画前停留许久,忽然感觉哪里凉飕飕的,他回过神,看了看腕表,接近五点半,马上就到了关闭景区的时间,他打算找一下出口。
手电筒明明灭灭快速忽闪了三两下之后,他彻底陷入了黑暗中,叶锦弦从兜里掏出来手机,发现手机电量告罄。
叶锦弦十分懊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收拾背包时,觉得自己不会在洞窟呆太久,就没有拿上充电宝。
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当初做的决定。
叶锦弦把手机放回去兜里,自己借助着照相机微弱的光,摸索着墙壁在洞窟内行走。
“咚!”叶锦弦的脑袋不知道个什么碰到了一起,碰的他脑袋生疼,他低头哎呦了一声,摸了摸被撞的地方。
“你没事吧?”一道温柔清亮的女声回荡在叶锦弦的耳边,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场景下,叶锦弦有点觉得不太真实。
叶锦弦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猛然想起对面的人可能看不到了他的动作,便又出声:“没事,你还好吧?”
沈兰因将手中的手电筒往上抬了抬,灯光打到墙壁,正好照映出了二人的脸。
沈兰因若无其事的问道:“我没事的,这里太黑了,你怎么不打灯?”
叶锦弦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手电筒刚刚坏了,手机的电也不是很多了,就只开了个相机屏幕,我还以为这边没什么人来,没想到正好撞到了你。”
沈兰因拿着手电筒,转身往前走:“我正好要出去,你跟我一起吧。”
叶锦弦没再推脱,点了点头。
这条路人烟稀少,甬道两旁的人俑在灯光的照耀下,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飞天舞,如今再来敦煌观赏壁画,还是觉得壁画更精美,就连这人俑也是别有味道。”
“敦煌地处丝绸之路上,连接东西方各国,飞天舞又是由佛教和东方文化融合而来,肯定与经常看到的一般古典舞有所不同。”
叶锦弦和沈兰因一前一后的走着,为了不使氛围尴尬,两个人在聊着闲话。
“你也是过来旅游的吗?”沈兰因问。
“也不单纯是来旅游,我是从事舞蹈相关的职业,正好参加一个比赛,来这里找找头绪。”
沈兰因点点头:“那你找到了吗?”
叶锦弦挠了挠头:“有点思路,但不多。”
沈兰因扭过头来问:“那你们这儿还缺人吗?”
“怎么?你有兴趣啊?”
“是啊,我是学古典舞的,之前在舞蹈机构教小孩子上课,这不是受不了那群小孩了就辞职了”沈兰因笑了笑,“也算是有缘分,正好遇见你了,看能不能给个工作机会。”
叶锦弦心里有些疑惑,他总感觉一切都太巧了,他现在确实面临的问题有些棘手,但是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糊弄过去。
“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说。”
“你觉得在古典舞的身韵里‘形、神、劲、律’里哪个最难把握?”
沈兰因想了想,随后道:“‘神’最难把握吧,比如《昭君出塞》,王昭君和亲也不是单纯的哭丧着脸,她身上肩负着家国责任,同时又和个人情感相冲突,再跳舞的时候要把这种矛盾的感觉也表达出来,‘形’可以通过联系纠正,但‘神’就需要个人揣摩了。”
叶锦弦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欣赏的味道:“现在很多古典舞作品中用了现代编舞的手法,你觉得这样会影响传统韵味吗?”
“古典舞也要随着时代得发展而不断变化吧,有些确实是不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口味了,保留核心元素,跟随时代脚步,更能把古典舞发扬光大。”
两个人你问我答,不知不觉中洞口的光亮离他们越来越近,在日光照在他们身上的一瞬间,叶锦弦才看到眼前女人的长相。
女人穿着一身素色旗袍,头上挽了个发髻,脸上略施粉黛,就足以楚楚动人,白色细长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很足的绿色镯子。
女人的身材极好,杨柳腰在敦煌石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
沈兰因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柔声说道:“不用问那么多,眼见为实,正好这儿没什么人,我给你跳一段舞吧。”
洞口处比深处开阔,唯一的光亮从外面打过来,像是聚光灯一样,只属于她一个人。
沈兰因抬腕微微倾身,头随着身体向下倾斜,腿向上抬起,她借助腰上的力量,轻起跳跃。
微风吹拂,腰下的裙摆随风飞扬,在叶锦弦面前展开,像是夏日里绽放的花朵,鲜艳明亮。
手臂伸向天际,划破长空。
沈兰因脚尖轻抬,原地旋转,步步生莲。
沈兰因灵活的舞姿将他拉入了情景当中,仿佛他变成了她手中虚拟的琵琶一样,跟随她鼓歌奏乐。
叶锦弦这下确实信了沈兰因是学古典舞的了。
“你好,我叫叶锦弦,是锦瑟工作室的创始人兼编舞师。”叶锦弦从书包里拿出来名片,双手递给了沈兰因。
沈兰因脸微红,接过了名片,不好意思地冲叶锦弦笑了笑:“抱歉,我没有名片可以给你,我叫沈兰因,你现在要去哪儿?”
“回工作室,你跟我一起吧。”
沈兰因在壁画上就觉得眼前的男人不落俗套,现在跟他近距离接触,更觉得他非凡人之姿,实在是太过出挑了,就连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
叶锦弦是自己开车来的,车就停在了敦煌石窟的停车场。
快到下班时间了,往停车场方向走的人也越来越多。
孩子们拉着大人的手,手里拿着今天在景区获得得战利品,有的人手里拿着漆扇,还有的拿了吊坠,都十分精美。
叶锦弦带着沈兰因穿过小摊,把叽喳的人群丢在身后,走了几十米,两个人找到了车子,叶锦弦帮沈兰因打开车门,等到沈兰因坐上去,自己绕过车身,又打开了驾驶位上去。
库里南的空间很大,车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
车子刚要启动,仪表盘滴滴作响。
叶锦弦侧着目光看她,发现沈兰因的安全带没系。
叶锦弦一边启动车,一边对她说:“把安全带系上。”
沈兰因茫然的看向他:“啊?”
话本里也没提过这个事啊?
“安全带在你的后面,可能你没够到,我帮你系上吧。”
他起身双手撑在了沈兰因两侧,从车门那侧拉过来安全带给她系上。
叶锦弦撑过来时,带起来一阵微风,风中的云杉味道不知道是车上自带的,还是叶锦弦身上本来就有的,让沈兰因的脑袋有些晕眩。
他跟她的距离连一寸都不到,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让沈兰因红了脸庞。
系上安全带之后,两个人又退回到之前的安全距离。
叶锦弦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