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齐树理，看见程京晗的解释，欣然接受。
原来是卡退了啊。
［740：嗯，那我们再打视频。］
［740：未接通，点击回拨］
［740：？］
［740：怎么不接？］
［740：你不想打视频吗？不打也可以。］
［740：……你在忙吗？］
……
挂断视频的程京晗看见昵称“740”的聊天边角的十几条红点。
程京晗：……
和27岁的齐树理聊得太投入，她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正在跟齐树理聊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现齐树理的消息。
［常根牲畜人：抱歉！］
［常根牲畜人：双手跪拜jpg.］
［常根牲畜人：刚才没注意到你的消息！］
对面回复不慢，［740：没事。］
［740：你刚才在忙吗？你一直没回消息，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
［常根牲畜人：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740：那就行。］
等程京晗的消息的间隙，齐树理已经装好饭盒，坐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
［740：我先去医院了，晚点聊。］
天色渐黑，落日渐没。
齐树理站在病房门口，背靠着墙，听见里面的争执——
齐妈妈邓妙月正因为齐良朋伤到腿发脾气，“齐良朋！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逞英雄！不要逞英雄！”
“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的以前的你？非要当那个英雄吗？”
齐良朋还在为自己狡辩：“我这不是没事吗？只是摔到腿，一点小骨折而已……”
这一点不反省的态度让邓妙月的怒气又长了一尺，“小骨折而已？”
“齐良朋！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说的话？而已、而已……万一是严重怎么办？”
“这次从楼梯上摔下来只是伤到腿，那下次呢？！”
“万一你从更高的楼梯上摔到、万一下次摔断腿、万一没了命……怎么办？”
“你做事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考虑后果？”
邓妙月越说越生气，可是哭腔越来越重。
她忘不了接到医院电话的那刻，心脏仿佛骤停般的窒息感。
早在去年就因为救一个落水的白眼狼，差点溺死在河里，之后明明答应好，不会鲁莽、不会冲动。
这次又为了一个被拐的小孩，追着人家跑了两条街，被推下阶梯。
人家是没事了，反倒成了自己出事。
齐良朋丝毫没觉得有问题，“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把孩子拐走啊。”
“孩子家长知道不得着急死，我们也是有孩子的人，我肯定见不得孩子被拐啊！”
邓妙月擦了擦眼泪，给了他一肘击，“我是说让你看着人家小孩被拐吗？”
“旁边那么多年轻人，你逞什么能？都在追，就你伤了，还没明白什么吗？”
“齐良朋，你不年轻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顾虑都不计。”□□月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劝告，“这些事很多人都能做，不是一定要你去做。”
齐良朋明白她的意思，只是……
“乐于助人也不是挑人挑时间吧？”
“妙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也知道，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邓妙月一时无话可说，当初的她就是因为他的乐于助人而爱上他，几十年过去，现在的她开始忧心、怪罪于他的乐于助人了。
齐良朋总因为当年和警校擦肩而过而遗憾，私底下一直贯彻警察理念，为人民而服务。
挺身而出，也义无反顾。
邓妙月最后一声叹息，“齐良朋，你做事前，要想想我和理理啊……”
“理理是个孩子，他都不会像你这么冲动，你不能连自己孩子都不如啊！”
邓妙月不明白，因为遗憾，一辈子就要止步不前吗？
同样，齐树理也不会明白。
门外。
“理理啊，你来看你爸了啊？考试考得怎么样？”
打完水的齐秋双回来就见着门口的齐树理，以为他刚到，声音大大咧咧，“走啊，别站外面，我们进去啊！”
里面的两人听见外面的声音，也停下了争论，邓妙月擦干眼泪，气不打一处来，低头削苹果。
齐良朋自知理亏，从她手中拿过去自己削。
齐秋双拉着齐树理进门，生性洒脱的她半点没发现气氛不对，放下水壶就念叨：“理理来了，瞧瞧他还带着饭盒来的，真孝顺。”
“刚高考完就来帮忙，懂事得嘞！”
“哎？咱妈呢？”
齐良朋把削好的苹果塞进邓妙月手里，答道：“回家炖汤去了。”
“炖汤？还炖什么汤啊，我瞧着小齐不是带过来了吗？”
自进来就一言不发的齐树理把饭盒递给邓妙月，自然地接下她切一半的苹果，搭把手着搬弄病床的桌子，安好就一起摆出饭菜和汤。
齐良朋接着母子二人打好的饭，回：“她那炖的汤可不是给我的，是给她宝贝大孙子的。”
齐老太在病房里从早上开始，念叨他大半天，最后还是想着自家孙子高考结束了，需要补补身子，这才停下唠叨，回了家。
走之前也不忘埋汰他，嫌他这个儿子不如孙子省事，天天找事。
齐树理手一顿，更是闭着嘴不开口，他可不想被这酸酸的语气埋了。
“咱妈这说的也对。”齐秋双点头，高考可不就得补补，本来就因为齐良朋摔进医院，齐树理这几天的高考全是自己一个人进出考场，吃喝更是简单。
别的孩子都有家长接，这一对比，“罪魁祸首”齐良朋可不得被嫌弃。
这高考之前没来得及补，高考后可不得好好补补。
“理理，这些天考试怎么样？有把握吗？”
齐树理啃着苹果的嘴停下，回：“还不错，小姑。”
齐良朋笑：“你这有把握就是稳了！真棒！不愧是我儿子！”
齐秋双点头：“那行，这孩子就是让人省心！”
“要是我家真一像他一样省事就好了。”
邓妙月笑：“真一这孩子也懂事，今年也该高一了是吧？”
“是啊，马上就中考了，我也就盼着她能考上她哥那高中，我也算心满意足了。”
齐良朋：“好了好了，你也别太要求真一了，她自己心里明白，别太拔苗助长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家孩子省事，你当然不用想着拔苗助长呀。”齐秋双不想听，转而对齐树理道：“小齐啊，说起来你爸他也真是的，这种时候掉链子，你这高考结束还得给他炖汤送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爸呢。”
自知理亏的齐良朋一下就将其他事抛之脑后，埋头苦吃。
邓妙月也知道齐秋双不想听他们叨，毕竟她听了也没用，叹气略过这事，示意齐良朋喝汤，“找点记性吧，下次别冲动了。”
“嗯。”
-
吃过晚饭的缘故，齐树理干脆就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着他们吃完再进去。
刚好饭点的时间，医院大多数人都去吃晚餐了，走廊道上人尽少。
手机铃声响起的猝不及防。
“哒啦哒啦哒啦——
春天是她最爱的季节
当微风随意吹乱她的头发
她并不在意身边世界的吵杂
只想着自己生命中的变化”*
——是企鹅来电铃声。
手机锁屏上显示着熟悉的来电人名字，他按下接通键，语气亲昵：“程京晗，怎么了？”
程京晗：“齐树理，你现在还在忙吗？”
齐树理：“不忙，他们在病房里吃饭，我现在一个人坐在走廊呐。”
程京晗：“那行，就是吧，我今天尽说了自己考得怎样，好像还没问过你考得怎么样？”
齐树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还行吧。”
还行？
这个回答让程京晗立马警觉起来。
那就是有“失利”的可能性了。
程京晗愈加担心，心里隐隐约约倾向了27岁的齐树理所言——高考失利，志愿滑档，错失心爱专业……
“齐树理，接下来我问什么，你都如实回答我，知道了吗？”
“嗯。”虽然不理解，但依旧愿意纵容她。
程京晗言简意赅：“你答题卡填错了没？”
齐树理摇头，“没。”
程京晗：“数学答题卡出问题没？”
齐树理：“没。”
“填空题竖填横填？”
“横。”
“考完试继续检查没有？”
“没有问题。”
……
“程京晗，你想知道什么？”
从她一个又一个问题的“拷问”，齐树理就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所以用安抚的语气道出：“我考试没有问题，答题卡没有出错，正常发挥。”
“真的吗？”程京晗不相信。
齐树理感到好笑，“骗你干嘛啊？”
“可是……“
程京晗及时止住嘴，差点忘了答应好的事。
她收住最后的话语，换了种说法。
“你有没有记错啊？”
齐树理轻笑，“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
相信你的实力。
可也正因为相信你的实力，所以格外担心任何差错误了你的实力。
“那你呢？”齐树理既又反问。
“我什么？”程京晗不明。
齐树理接着说：“你有没有哪里出错？”
“虽然碰上了熟悉的题干，但是其他题目呢？”
“最容易出错的几何图形、经常犯迷糊的函数还有下不了决心的多选……”
程京晗抿唇，一刹那的诧异，随之而来的是了然，难以控制的绯红染上脸颊。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特意记住的薄弱点，齐树理却是全然记住了。
声音不自觉放轻缓，透着小女孩的笑意，“我啊——”
“当然没有问题啊，我可是齐大师的座下门童！”
齐树理哼笑，“你就逗我笑吧！”
“我可没有。”
悠悠然的晚间，两人自在聊着天。
聊完高考，程京晗突然想到与另一个齐树理的视频时眼前那身一闪而过的警服。
“齐树理，你之后是会报考天文学吗？”
齐树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头回答：“对啊，你不是知道吗？我可是从小就致力于学习天文的人啊！”
第一次接触流星雨，是齐良朋翻出录像带，里面记录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后来他在8岁的时候亲眼目睹流星雨，夜晚的天空漆黑中融着克莱因蓝色，一点点星光亮色划过道道线型。
明明儿时的记忆很多都不太清晰了，但是每道不管是影片还是亲眼所见的流星雨，无一不给小小的他带来很大、很强的冲击，以致哪怕数年跨过，流星的画面也在记忆里没有褪去。
而自某时起，他就喜欢上了流星。
有了这个缘故，后来喜欢上天文宇宙，也看起来理所当然了。
不出意外，他会就读梦寐以求的天文学系。
哪怕有意外，齐树理也没有设想过有哪个意外可以更改他的志愿，因此连带着长久待在他身边的程京晗都不可置信，未来的齐树理居然弃了天文学系。
“那如果有意外呢？”
程京晗想知道，什么样的意外，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放弃一段坚持数年的愿望？
“不会有意外。”齐树理没有多想，声音一直笃定。
“程京晗，与其担忧我，不如好好思考下报考志愿时填哪些专业。”
相比齐树理，程京晗可摇摆不定得很。
“我觉得随便什么都好。”程京晗没有特别喜欢的职业。
“要不要来南大？”
“啊？”程京晗早就打算去南大了，但这个是在知道齐树理的志愿后决定的，他并不知道她的志愿大学是哪所，只是她想和他一所大学。
而现在，齐树理先一步说出口。程京晗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错误了。
齐树理笑，铮铮道：“我飞宇宙，你替我造飞船，我们做一对宇宙双星、一起去探索宇宙怎么样？”
程京晗怀疑他在钓她……
可谓是，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
“好啊！”
*
另一面时空里。
齐树理和程京晗挥别后呆愣了很久，手机屏幕已经黑屏，抬眼看去就见到自己印在屏幕上的脸。
他举起手摸着脸侧，自言自语着：“27岁……”
27岁的他和18岁的他相差甚远。
而从18岁到27岁，隔着九年的时间。
九年太长了，长到再见，仿佛隔着山海。
齐树理过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拿起息屏的手机，点亮屏幕，视线停在由对方发起的视频通话——“通话时长09：59”。
划拉上去，上一次的聊天时间停在2030年7月27日上午7：30分。
消息是他发过去的——
“我似乎很久没有给你发消息了。”
“太多的话，见到你才有意义。”
“虽然知道你不会回复，但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不可能。”
“又一年七月，求求你，让我找到你吧。”
间隔九年的相见，恍如隔世。
齐树理躺回沙发，蜷缩起来，掩面无声再次落泪。
十八岁的程京晗。
好久不见，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