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

    莫惊中毒了。

    她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拼着最后的力气,把碗砸向门窗,惹一阵响。

    侍女们连忙进来,看见这情况,吓得三魂掉了六魄,要是这姑娘死了,太子肯定会要她们陪葬的。连忙去请太子和太医。

    柯绪空一听消息,扔下全璋元就奔来,飞快穿过楼廊,猛推开门,跑到莫惊的身边。她已经昏过去了,嘴唇发紫,眼神漂浮,脉搏微弱,将近断停。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找太医!

    太医连忙问诊,吓得颤颤巍巍,“太子,这是鹤顶红,剧毒,只怕......”

    “治不好她,你也得死。”柯绪空握着莫惊冰凉的手,不肯放松一点。眼神只落在憔悴的她身上,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是是。”太医背后一阵冷汗,看了后面跪了一地的人,大家的命都一起拴着的啊。

    太医连忙开了一副药,灌了下去,不多会儿,莫惊腾然起来,呕吐不止。柯绪空轻轻抚着她的背,见她难受的样子,有些疼,又不知道怎么做,两相为难。吐完之后,她还是晕着,嘴角挂着毒血。太医又施针,灌药,放血,再散她的毒气,三天三夜不曾休息,才稳住她的脉搏,又是珍贵药材,又是千金古方,能用的都用了,不能用的冒死用了,治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哪个方子救的,不过总算是留住几十条命了。

    柯绪空把书房的书搬到了寝舍内,一边照看着她,一边处理公务。常常看半日,看得泪悄然落下。

    “咳!咳!”莫惊猛得吐出毒血,暂且能睁开眼睛。这浑身没力的日子真是受够了。

    “你醒啦?”他异常的柔声细语,生怕声音一大就断了她的气息。

    莫惊还不能说话,只微弱的点点头。

    “醒了就好,没事了,好好休息。”柯绪空给她掖掖被子,又喂了点水,陪在她身旁。

    晴了,就抱她出去晒太阳,雨了,就捂着她看风听雨。

    这情景都让莫惊产生了些虚妄的幻想。

    “你要是没事了可以不用总是呆在这里。”莫惊叹了口气,这日子该结束了。

    残阳西下,天边薄薄的云雾被残阳映衬成一片片霞红的海浪,缝边金光闪闪。奇世珍宝,在天上仿佛唾手可得。

    莫惊的脸上也微微金红,修长的睫毛扑朔着,睫毛下一双眼睛平淡的看着荷塘边的大槐树。

    柯绪空在旁边练字,看了眼她,继续低头,苦笑着,“你在我手里,管不到我。”手中的毛笔流利顺滑舒展着,“凶手找到了,是吴诗华,我已经处理了,只是她毕竟还是太子妃,你暂且受些委屈......或许你可以选择做太子侧妃,自己跟她斗。”

    “你想的倒挺美,明明是你的问题,要我去和她斗?”

    “嗯,也是。我去处理,只是碍于目前的情况,不能对她太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他搁了笔,欣赏着自己的画作。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嗯?你可以试着说一下,或许某天就在床边了呢。”

    莫惊蔑了他一眼,冷冷道,“太子妃。”

    柯绪空牵起嘴角,给画作盖上了自己的印章,“有志向。可以试试。”他抬起画走过来,展示在她眼前,“亲一口。”

    一个欣赏着夕阳余晖的莫惊被笼罩在金光璀璨的风景里,她的衣裙被风扬起,她的背影仿佛要升去天边,与绚烂的云霞融为一体。她是掌管云彩的仙子,还是云彩变得仙子,令人遐想,引人敬仰倾慕。在画里,她在看风景,而她与风景又是一道风景,他在看风景。

    “画画不错。”莫惊看了看,不动身。

    “我给你涂点口彩吧。”柯绪空拿出一盒口彩,拿指间点点,涂抹在她的嘴上,轻轻的划过,唇边,细细的,柔柔的,温润而细腻,嫩红的唇配上洁白的牙齿,微微红润的舌尖露出,柯绪空按捺着,刚刚还是平静如水,现在又恢复了阴骘的神情。

    莫惊显然感受到了他的异常,想退却,却被柯绪空一步步紧逼,单膝跪上她□□,一点一点逼紧。

    “我们曾经也很如胶似漆的,江南下雨的那些日子,我们出不去,在家里简简单单披了单衣,坐在床上,下围棋,玩游戏。累了,就挨在一起睡,饿了,就一起吃。那时候,我们都很开心,相濡以沫,如此融洽。”他看着她望眼欲穿,柔情似水,暗藏着揉之入骨的阴冷。

    “那时候你出钱,我出人,不要多想。”莫惊赶紧阻止他,别开脸,躲开他的手指,一道鲜红的胭脂划出嘴角。

    “现在也可以一样啊,你可以不多想啊。”他如水的眼睛盯着嫩红的一道,脸靠的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不平,舔了舔嘴唇,落在了她的脸上,舔舐着嫩红的地方,一手辖制着她的脸,一手拿着口彩远离。

    “你...”莫惊挣扎着,但是大病初愈,还比不过柯绪空。他粗壮结实的手臂凸起一根根青筋,在嫩白的肌肤上,挣扎着奔流着,一根一根,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脸上水润的感觉,软肉与软肉的纠缠,撩拨着每一根细密的血管,涌动到心脏,扑通扑通,传到欲望之始,紧缩。

    谁都是一样的。

    柯绪空扔开口彩,托着她的大腿,扶着她的腰,抬着她,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回房去。

    柯绪空如此温柔,仿佛捧着一个易碎的琉璃杯,小心呵护,又不忍放下,他带着她起伏,托着她和缓,哄着她一起,又忍不住含碎。

    不过莫惊怎么会是一个易碎的琉璃杯呢。

    自此之后,莫惊被允许出门在院内散心,柯绪空也布置了很多东西在院内,给她解闷,上次离开前要的东西又安排了一份,五千两银票也奉上手。每天晚上睡觉都在她身边,外出视察也带着她,安排在一辆马车里,只有两人时便放在腿上,一手抱着,一手看书。

    夜晚,一阵凉风吹来,莫惊有些冷,往柯绪空身上挤了挤,迷糊中睁开眼。

    “啊!”

    一个黑色的人影映入眼帘,发着寒光的匕首狠狠落下。

    滴答滴答。

    柯绪空从梦中惊醒,一片黑暗中,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感官,瞳孔放大,在黑暗中只见莫惊一手握着匕首,趴在他胸前,匕首的另一端是一个黑衣人。

    他一掌把刺客击飞,把莫惊放在身后,紧张的查看她的伤。

    她握着匕首不敢松,鲜血直流,浸染了如水波澜的床被。

    “抓住他,再看吧。”莫惊翻下床,丢了一把剑给他,自己拿一把剑拦住刺客去路。

    柯绪空空中取剑,拔剑脱鞘,和莫惊一起斗刺客。

    能来刺杀太子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自然能过几手,奈何,他遇上的不止是太子,还有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女人。

    要不是他怕先杀一个人后杀另一个会导致失手,不然不会先找找哪个是太子,早下手杀死了。

    莫惊还想笑,杀太子就一个人,这不是蠢吗?

    结果,刺客一声口哨,所有门窗呼呼打开,四面皆兵。

    她和柯绪空背靠在一起。

    外面已经被攻下了,嘶——太子的人也是蠢。

    柯绪空担心的往后看莫惊。

    “你查过我的,这点小事不在话下。”莫惊直截了当对他说,随即严阵以待,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这些人都训练有素,孔武有力。不错,这么久了总有能打些正货了。

    “不要恋战,尽早脱身。”柯绪空总觉得背后那边气势雄雄,似乎还有些激动。

    “不要这么怂啦。”她觉得真没劲。

    “活下去。”柯绪空没再说什么,拉着她就往薄弱的一处冲。

    莫惊没再说什么,在后面抵御着赶来的刺客。接连不断的人涌入,一拨一拨,死不足惜。

    两人刚脱身就被追上,被围上了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又脱了身,又被围上,一次又一次。莫惊和柯绪空两人一个进攻一个防卫,或冲锋杀向一口,或死死防卫。身上一道又一道刀痕,血道沁满。

    “该死,这么强?都怪你,总是把我关着,害我落后这么多。”莫惊上气不接下气,堵着气血,憋着劲,跟着柯绪空跑。

    “对不起,我的错,快走。”柯绪空拉着她,扶着她,鼓着气直奔。

    两人在黑夜中奔跑在田野间,后面一帮黑衣刺客追踪。两人力尽,将近崩溃,忽然,山上一阵火光映满了天,一颗颗火把冲下来,背后是千军万马,朝着刺客厮杀而去。

    “太子哥哥!”一个碧蓝的身影奔来,抱住柯绪空,看着他满身伤痕,忧戚万分,脸上挂着泪珠,紧紧抱着柯绪空。

    是吴诗华。

    莫惊力竭气虚晕了过去。

    柯绪空也放下心来,晕了过去。

    回家了,柯绪空在熟悉的房间里醒来,心十分平静,一睁眼就能看见泪光盈盈的吴诗华,她没怎么打扮,素净一身,有些憔悴,弱柳扶风。

    他往旁边一摸,空荡荡,冷冰冰。

    “她人呢?”

    周围无敢答者。

    柯绪空看向吴诗华,她掩帕拭泪。看向全璋元,全璋元悲愤连忙跪地。

    “殿下,莫姑娘她...她...她战死了。”狠下心来,吐出话去,别过脸,不敢看殿下。

    吴诗华也微微低头,擦泪,握着柯绪空的手,微微颤动。

    气血涌上心脉,喷薄而出。

    “殿下!”

    “殿下!”

    ......

    “我要见…”柯绪空忍着心脉剧烈的悲痛,忍着肠胃搅碎的疼痛,忍着天人永隔的哀痛,他不相信,莫惊怎么会,她不是和自己一样吗?怎么会?怎么会!

    “殿下,莫姑娘的尸体已经火化了。”全璋元知道莫姑娘与殿下这些年的关系,也明白殿下对莫姑娘独特的感情,知道殿下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悲痛不止,他实在不忍殿下如此,却又无可奈何。

    “为什么!谁敢!”怎么...怎么就火化了呢!一定有事!一定有事!会不会她还没死,会不会她在骗我?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太子妃接回莫姑娘的尸骨后,原本想摆在太子府,等殿下定夺,但是莫姑娘无名无份,恐惹人非议,便只好火化,留得骨灰,以保殿下名声。”

    “滚!滚!”要什么名声!她怎么就无名无份了呢!她怎么就无名无份了呢?柯绪空发红了眼,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他看不见东西,正如当年他看不见他的前路、他自己一样。

    吴诗华一直用心伺候着他,不敢打扰他,准备好一切,不让他费心。对外宣称殿下需要休息,对内尽心尽力,十分周到,守在他身边。

    “她怎么死的?”柯绪空痴痴的呆呆的抱着莫惊的衣服,贪恋的依偎的嗅着上面令人沉醉的气味,这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亲切柔和,一丝丝一缕缕令人心安。

    “等我们赶到时,莫姑娘已经身受数十剑,奄奄一息了。一柄剑穿过她的心脏,她紧紧捂着伤口,等到见到我们,就松了气,离世了。”吴诗华悲戚的把当时的情况一字一句细细告诉柯绪空。

    柯绪空缓缓躺下,背对着,紧紧捂着衣服,缩成一团,喘息着哭腔。

    他从未觉得床这么冷,这还是很久之前的感觉了,那第一次亲手杀人的晚上,他梦里时常出现鲜血涌出淹没的景象。他挣扎着,扑乱一通抓住一只手,淹没在温暖的怀里……细细嗅着,细细嗅着,得以安眠……

    全璋元处理着莫姑娘的后事,选坟地,送葬。

    她还真是无名无份啊,方寸大小的一个墓,孤零零的一个坟,撒满了纸钱,活着不如意,死了就去阴间潇洒吧,只是不知道两年后还有没有人记得这是个墓,这有个人,这个人曾经是那么的勇敢。

    “等我死后,把我和她葬在一起。”柯绪空跪在坟前,颤抖着手给她整理干净。

    “殿下!殿下春秋正盛!何出此言啊!”全璋元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殿下是做大事的人,诚然莫姑娘很得殿下心意,但是殿下曾经说过,为了个女人赔上一生是愚蠢至极啊,”呸呸!说错话了!“殿下!您是未来的天子啊!况且,莫姑娘也不想见您是如此模样啊!莫姑娘也不想殿下会为她如此伤神啊!”

    “为什么?”柯绪空痴痴的,抚摸着她的碑,上面只写了名字,什么也没有,她什么亲人也没有,死了为她喊冤喊苦的人也没有,连他的名字都不能写上去。她会不会怨他,如果没有他,她能过得更好,活得更久,她能更开心,她......

    全璋元赶紧补充道,“莫姑娘是爱着殿下您的,试问一个爱您的人看您如此伤心,在地下也是不安的!”

    真的吗?她真的爱过我吗?

    全璋元不管说得是不是真话,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能让太子殿下重回信心也是莫姑娘功德一件了,“是啊!莫姑娘那次走了之后一直惦念着殿下您,连剑柄上都刻着太子殿下您的名字。当她得知殿下您就在观音庙时,连忙去看您,只为见您一面。可看见您和太子妃在一起,莫姑娘就变了神色,不高兴,失魂落魄离开。而且当年莫姑娘来说选她时,她就说仰慕太子,听闻太子人品贵重,德高望重,颇有少年才气,以后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所以能在太子殿下身边是她的荣幸。她死之前,还说,‘幸好,他活了,他活了才是最值的’。殿下,您一定不要忘了莫姑娘的遗志啊!”

    柯绪空在坟前静静的静静的,待了很久很久,下雨了,天晴了,都和莫惊呆在一起。

    走啦,等我。

    在雷霆之下几百个参与这次谋杀的人都被送入狱中,只觉得令人不得尽意。

    吴诗华在一旁给柯绪空研墨,“案子怎么样了?”

    “进展顺利。”

    “那就好,父亲知道你出了这事,助力不少,不如我们哪天去看看他?”

    “好。”

    “我煮了汤,晚上一起吃吧。”

    “好。”

    吴诗华高兴的墨汁都沾在了手上。

    柯绪空微微皱了皱眉,吴诗华赶紧擦干净,还仔细检查桌上有没有弄脏,本着不打扰他,先回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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