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闪过。
“……你？！”黑影在下一秒就闪现到他面前。他的口鼻都被捂住。
轰——！！！
第7节车厢内，隐藏的第二枚炸弹爆炸了。
轰隆隆——
列车从第7节车厢开始脱轨，越移越慢。
岳廷义站在第8节车厢内，远远地被落在后面。
铁轨继续铿锵，他所在的第6节车厢左端连接车头，继续以高速飞驰着。
呼呼呼——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疯狂地涌入车厢，车厢的金属外壁被炸得支离破碎，露出巨大豁口，急速行驶带来的冰冷空气如刀锋般割在他脸上。
“队长！”
夏新听到动静，从车头匆忙赶来。
列车员笑而不语。
他被列车员挟持着，从第6节车厢中部走到第6节车厢与第5节车厢相连接的地方。
第4节车厢内，夏新露出耳朵，猫尾直在地上拍打，一个助跑就要跳过来——
——轰！！
列车员踩断了连接第6节车厢与第5节车厢的铁板。
夏新站在第4节车厢末尾、第5节车厢开头，被继续朝前呼啸的火车头带了出去，越来越远。
“哧——咔啦！”
重型金属零件精密地互相连接的声音。
一个陆兽民用的牵引装置精准降落在第6节车厢的左端，成为新的动力源，继续带他偏离。
……陆生内部有兽叛族了？
余元杰被挟持，但依旧在思索。默默记下这个牵引装置的特征和型号，又观察起现在的周边环境：
后面的车厢失去动力，脱节、他所在的车厢被牵引往左边，前面的车厢拐进右边，局面对他十分不利。
“发现P64疑似与P63相关！”
耳麦里是陆高院另一个调查部发来的紧急讯息，“P63是P64的前置任务，他们这次的目的是内部清除！”
“讯鹿小队，讯鹿小队！P63危险等级上调至天灾级，请立刻回归！重复，发现……”
他的耳麦被一只手给揪了出来，扔下雪轨。
“他们太吵了。”列车员说，“我的主神大人，您应该回到深海……”
“啊，差点忘了自我介绍。”
身后传来列车员冷醇的声线，他在左眼余光的角落中看见了对方在寒风中飘扬的蓝黑色长发。
“我名‘伊瑞尔特’，我的主神大人，您可以叫我‘伊特’。”
他的鼻尖紧贴在他的耳畔，宝蓝色的眼珠里，瞳孔微微扩大。
“……伊瑞尔特。”余元杰看着车厢外迅速倒退的景色，说，“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这是在陆兽的地盘。”
抽刀，后刺，再拔出。挟持他的伊瑞尔特心口处顿时蓝血横流。
“少在陆兽的地盘上撒野。更何况，我不是你的神。”
余元杰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眼神中透射出冷意。
捂住他口鼻的力道松开，伊瑞尔特捂着胸口，跪倒在他脚边。
更多的血流出来，淹没他的鞋面。
这个水生好像一直在保持某种奇特的礼仪，即使半分钟之后因为身体力量的不支而瘫倒，长而直的蓝黑色头发也依旧整齐地披在腰后，露出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鼻根旁边和眼窝下的那两颗小痣在那张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夺目。
“……我这样做的话，您是否会满意？”
伊瑞尔特虔诚地仰起头来望他，苍白颈脖微微仰动时甚至能看到隐约的血管青茎——
语速却丝毫不为伤口所影响，甚至语调都没变。
伊瑞尔特站起来，只轻微垂了一下眼，深可致命的伤口便消失不见。
面前水生的诡异非常，余元杰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动用陆高院发给他备用的轻型光子集束炮。
这武器可贵，子弹按克数计价，只有在核心区才流通。
他所就读的陆高院是核心区之一东壹区陆高院总部的分校，也正是因此，他才有幸分配到一些零头。
枪口喷涂出炽热的光束，如同流星划破天空，一道道劈向伊瑞尔特。
嗡——
一根纤白的手指轻挥，一面半透明的法术屏障瞬间成型。
光束撞在屏障上，绽开刺目的火花。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把板机扣到底，不敢松懈。
雨点般的光束倾泻而出，却始终无法突破屏障。
余元杰见势不妙，立刻扔了枪，改回近战。
一朵海葵以能量态的形式幽然绽放在身边。
它通体纯白，闪烁着静谧的蓝光，触手仿佛在海洋里摇动。
更多的海葵从虚空中幽然浮现，空气中弥漫着令他窒息的诡异和压迫感。
某一瞬，无数半透明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猛烈朝他抽打过来。
余元杰勉力闪躲，又用便捷共振刀割断几十根，还是寡不敌众。
几条触手击中他的臂窝和膝盖，迅速缠绕住他的四肢，表面覆盖的细小吸盘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麻醉毒素透过被划破的衣料渗入他体内，整个身体都变得沉重、难以移动。
“你在咖啡里……给我下药了？”
陆高院对每个兽都进行过麻醉抗性训练，面对水生，他不可能毫无招架之力。
“什么？当然不。”伊瑞尔特有自己的原则。
“我敬爱您，对您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是在渎神。”
伊瑞尔特得体地笑着，优雅而从容地抬步向他走来，声音不紧不慢。
他朝他伸出手，白手套上一片血污。
“请跟我前往深海，那里有迫切等待您的子民，我的主神大人。”
“……”
余元杰不做回答。
触觉已经彻底被麻痹，无法通过指尖回传的感官判断他手掌的具体位置。
他竭尽全力扭动四肢以作出挣扎的假象，右手在扭动的过程中送出去、凭印象在腰侧狠狠一抓！抽出把甚至能够切开空气、更为锋利的量子折叠刀。
待到伊瑞尔特靠得足够近，他挣开触手，脚一蹬，手中刀刃举起来，朝伊瑞尔特急锋直转，借力突袭——
哗啦！
一阵刺耳的切割声混杂水声响起，荧蓝色的液体如雨点般洒落。
车厢内海腥味扑鼻。
海葵嘤嘤哭泣起来，断口处不断涌出半透明粘液，在地上汇聚成蓝白混杂的水洼。
伊瑞尔特惋惜地抱起这朵海葵，轻轻托举在左手掌中。
“叽叽——！”海葵用触手滑过伊瑞尔特的掌心。
伊瑞尔特侧对他，向他说话，却依然面朝着海葵：
“别再顽皮，我亲爱的主神大人。”
蓝光在伊瑞尔特的掌心中绽放——
“吱——！”海葵亲昵伊瑞尔特的动作停止了。
它的内部结构迅速崩解，白色半透明的外壳失去外形，开始变得柔软，如遇火的蜡烛那样软塌。
海葵的触手无力地垂下，不再缓慢地舞动。
蓝色的液体渗出来，汇成一条y字形细河，沿着伊瑞尔特的手腕流淌，“嗒嗒”滴落在地。
它的身体继续融化，逐渐变成一团黏稠的半透明胶状物，挂在伊瑞尔特指尖。
伊瑞尔特猛地一甩手，海葵就重重撞在车厢内壁上。
寒风呼啸。黏稠的胶状物顺着金属壁面缓缓流淌，在冰雪的侵袭下逐渐凝固。
“请给我和您沟通的机会，我的主神大人。”
伊瑞尔特冷眼注视这一幕，笑容优雅而残忍。
“……”
余元杰提刀。
车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金属碰撞声。
列车在冰封的荒原上疾驰，车厢几欲颠簸、侧翻。
他们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竟势均力敌。
就在此时，伊瑞尔特收回攻势突然变招，转而放任他的攻击，在距离面门只有几毫米的工夫的时候瞬发开屏障，将他击飞出去。
“辟啦——！”
车窗玻璃应声碎裂，身后是万米高空和急速呼啸的雪，仿佛要将他吞噬。
失重感传来。
余元杰双脚悬空，车窗被凝结的冰打滑，他没能抓住窗框的边缘。
半秒钟，他就只能用仰望才能看到快速与他错开的车窗。
一串清脆的皮鞋声传来，一步一个血脚印。
伊瑞尔特在残破的车窗边靠着，伸长的章鱼须一把卷住他的手臂，将他吊在窗外，似笑非笑：
“游戏结束了，我的主神大人。”
触手蠕动，缓缓将余元杰从车窗下方提至窗边，却没有把他拖进去。
“请先在外边呆一会吧——为了防止您再顽皮。”
伊瑞尔特轻轻地抬起手背拂过耳鬓长而柔顺的蓝黑色头发，彬彬有礼朝他微笑。
优雅矜持，除却列车员制服里的教袍中央脏乱一片……
伊瑞尔特凝视自己染血的衣服，轻簇下眉。
他不知从哪取出一套崭新的蔚蓝色教袍，小心翼翼地抖开，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纽扣，露出半透明的苍白皮肤。
伊瑞尔特换好衣服，又将领口、袖口抚压好几次，直到上面没有任何褶皱。
列车驶至联盟版图的无兽区，发出一声呜鸣。
“我将带您前往北拾肆的最边缘，回归海洋，您将在那里衣食无忧。”伊瑞尔特说。
陆兽的北拾肆区与他的领地接壤，常年被风雪掩埋，兽迹罕至。
“我会好好照顾您的，我的主神大人。”
“……”出乎意料的是，余元杰没有立即反驳或挣扎，而是陷入某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他的嘴唇失去血色。风雪拍打着他的脸庞。
他就这样任由自己吊挂在车窗外、万米高空中，直直地望着伊瑞尔特。
“……呀，”纯黑的眸子没有一点反光，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是在笑，“这下是真没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