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殒命

    真的无法挽救了吗?

    永念的眼泪吧嗒吧嗒掉落在朱朱金红的羽毛上,它已痛得没知觉了,鲜红的血液流不尽般,像往筛子里注水。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朱朱,我该怎么救你啊……”朱朱是她最好的朋友,然而朱朱的生机在一点一点流逝,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不可遏制的悲痛占据了她整个的身心,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永念颤抖着哭了一阵,忽然直起身子,竟要给朱朱传输内力。林原自知会不讨好,却不得不阻止道:“你这么做,徒劳无功,只会耗损自身。”

    永念冷声道:“不关你事,让开!”她一掌打退林原,只见汹涌而澎湃的内力自她掌中溢出,灌输进引凤神鸟硕大无朋的身体里。然而不过片刻,朱朱便低嘶一声,随后喙中淌血。

    “朱朱!”永念大惊,立时收了手,“怎么……怎么会这样……”

    林原已然端相朱朱良久,它是头年逾百岁的神鸟,本就寿数将近,虽然看上去依旧华贵耀眼,无与伦比,但五脏六腑皆已衰退,连呼吸都甚是艰难。之所以没能躲过此次抓捕,不光是因为那些人手段太过狠辣,更是因为它本身有求死之心。

    也就是说,它是有意地自寻死路。

    若在全盛时期,便是千军万马也奈何不得它。它可是硕果仅存的引凤神鸟啊,世人在它眼中与蝼蚁何异,岂可动它一根毫毛。

    林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出来,永念早便清楚朱朱身体状况,又岂会不知。

    纵然不曾受伤,朱朱活着也很辛苦。永念这段时间以来除了陪在它身边,便是四处寻找能缓解它苦楚的法子。若不是范音黎答应给她人兽皆可服用的还魂丹,她也不会去偷那劳什子的流云派心法,作为交换。

    现如今落到这个下场,永念只觉得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朱朱的仰天长鸣,不仅是因为那些暗器穿透身躯的痛苦,而更是因为屈辱和本身的痛不欲生。

    还魂丹的确能够续命,可有时,死了反倒痛快,活着才是受苦。

    永念忽然感到自己根本连伤心痛哭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若不是她不忍朱朱就此长眠不醒,就不会用还魂丹延续它的生命,朱朱也就不用趁她不在的时候,飞身而出,有意地着了那帮歹人的道。

    她抹了把泪,林原从旁递来自己的衣袖,永念想说没有手帕吗。想想自己一个女孩子家都没有随手携带手帕的习惯,何况他是男子,便就在他洁白的衣袖上揩了揩,继而对朱朱道:“朱朱,对不起……是,是我害了你……”

    朱朱略微大幅度地喘息了一下,血液都快流尽了,它终于可以解脱,死在那些歹毒之人的手里倒还不要紧,只要别被她们分尸,更重要的是拿走她的内丹。

    朱朱微微张开口,就要睁不开的眼眸怀揣着心事望向永念,彼此深厚友谊形成的默契使永念瞬间了悟,便将手伸到她的喙下。朱朱吐出一枚金光闪闪的丹丸,落到永念的手心里。永念知道,外头那些人便是为此而来。

    这是朱朱对她最后的赠予,可惜她们相识在它晚年,不然它也想陪她久一点,或者说让永念陪它久一点。这百余年来,它太孤单了。

    “朱朱……”永念一遍遍地呼唤着,抬手抚摸它的头顶,朱朱稍稍地低下头,这便是它对人类最大的礼遇了,只是它的眼睛慢慢闭上,却不会再如往常般睁开。

    林原亦跪坐下来,湿透的袖口粘着手腕,像掐住了他的脉搏,他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沉重,心内却揪得死紧。

    这些年同两个哥哥走南闯北,游历各方,何种惨状未曾见闻,便是饿殍遍野,啖死人肉等恐怖景象也亲眼目睹过了,生离死别,自是司空见惯。

    可他真的死也不想看到永念伤心落泪,朱朱这般灵鸟,不说庇护世人,总是祥瑞的象征,却也会落得如此下场。难道善终,真是这世间早已斩断的善念吗?虽知世事无常,又何必如此残忍。

    林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朱朱丰厚华贵的羽翼上摸了摸,避开斑斑血迹,竟如走迷宫一般弯弯绕绕。他心有怜惜,朱朱乃是最有灵性之神鸟,自是有所感知。朱朱并不排斥,便是对他的认可了。

    永念泪水涟涟地与林原对视一眼,沉痛的情绪涌动着她眼底的泪,破冰般夺眶而出。

    朱朱把头搁在永念的肩上,回想起那些相伴相依的日子,多少次永念坐在它背上俯瞰这尘世;多少次它病重得起不来身,永念只得用芭蕉叶接水来给它喝;多少次她们一人一鸟伫立于山巅遥望云海,在山洞里看雨落竹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雪看日落,又在一夜之间飞回来。许多永念去不到的地方,朱朱都带她去过了;许多朱朱奄奄一息的时刻,永念都在旁守护,不离不弃。朱朱从没有想过,此生还能与一人结伴同行,互为依托,只是,恨不相逢早年时。能够相互扶持的日子,实在有限。

    朱朱渐渐地,气绝身亡。

    有如一记天雷直劈永念脑门,永念睁着遍布血丝的眼,浑身不自觉地抽搐着,像冷得直打哆嗦。朱朱庞大而华美的身躯慢慢变得暗淡、冰凉,似一块置于暗中的琉璃。它终于得以安息。然而有些人,连朱朱死后的安宁都要破坏。永念皱起了脸,极力地按捺着什么,当她恢复平静时,一股凶悍的戾气便自身周迸发而出。

    但在出面解决那些不依不饶的人之前……

    永念无比珍重地放下朱朱,缓缓站起身来,虽未看向林原,却是对他道:“你也是为朱朱而来?”

    怎么会这么凑巧,他刚好也在。

    林原并不否认:“嗯。”

    永念一剑横在他颈侧:“所以你也打算对朱朱下手。”

    身家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之时,林原却在想,为何两回相见,不是你拿剑指着我,就是我拿剑指着你。不能不这样吗。

    “我不会。”林原直望进她眼里,“两个哥哥一直在为我体内的痼疾问医求药,此次他们便是打听到引凤神鸟的内丹对于世间诸般疑难杂症皆有奇效,才特地携我前来。但如果是以杀戮为代价,我宁可久病不愈。”

    他们赶到时,朱朱已身陷绝境。

    他说他不会,其实只这一句,她便信了。可是,可是啊,人总是惯于连自己都骗了的。

    永念神色一动,却冷笑道:“说得好听,我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林原丝毫不因她的怀疑而悲愤或是沮丧,只道:“我从来不对自己抱有希望,我的两个哥哥也不是滥造杀孽之人。”

    这又是何意?从不对自己抱有希望?

    山洞外的喧嚣声越发肆无忌惮了,永念眸光一沉,暂且放过林原,眨眼间不见人影。林原心下一慌,赶忙跟了过去。

    乌泱泱围了更大一群人,为首者还是那个黑纱遮面的中年妇人,她打量永念脸色,故作肯定道,“看来你已得了引凤神鸟的内丹。”

    她抬起手,掌心朝上,“交出来,我留你一条全尸。”

    好生狂妄。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

    永念周身的戾气好似将她笼作了一团黑,她手中的沁雪剑也掩在了一片黑雾之中,格外妖媚幽冶。

    “为什么,偏要送死呢?”

    虽然她一贯也喜欢放狠话,但她是有真本事的,她放狠话不是说大话,企图把人吓退,反而是想给对方留条生路。若是识趣的,自行退去,她也不是非要斩尽杀绝之人。

    真要动起手来,话风再狂也不顶用,谁给谁留或不留全尸,拳头底下见真章。

    永念此时的战斗力近于登顶,她像是一朵裹挟着风火雷电的乌云,以风卷残云之势直飞向那妇人,极其骇人的剑光如接天之雷电,霎时间逼退众人。永念一剑挑开她的面纱,继而将她踢翻,踩在脚下。

    真是……不堪一击啊。

    局势变化得太快,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永念极度蔑视的目光掠过众人,看谁还敢不自量力地冲上来,沁雪剑在她手中熠熠生辉,铮铮作响,随时准备着品尝血的滋味。

    一众人等大惊失色,喊道:“夫人!”却无一人敢上得前来。那妇人也失声尖叫,若不是永念加重了脚下的力道,迫使她住了口,她简直要叫破喉咙。

    怪不得说她要面覆黑纱,那张脸一暴露在天光下,饶是早便知情之人也不禁胃里翻江倒海,强忍恶心。

    她是中了什么邪咒,竟会满脸生疮,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丑妇人两手遮掩着自己的脸,哪怕一碰到就撕心裂肺的痛,也要张大手包围住,深恐叫人看见。

    永念皱了皱眉:“你就是为了你这张脸,才对朱朱下毒手的?”

    丑妇人忽然捧住永念的脚,惊恐的双目中充斥着哀求:“女侠,女侠,我求求你,我求你救救我,只要你肯救我,什么我都给你……你把引凤神鸟的内丹给我,你杀了我也不要紧。我可以死,我可以倾家荡产,可以死无全尸,只要你把内丹给我,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永念也不忍直视她,丑妇人有些喘不过来气,丑陋的面目像烂泥巴一样炸开,越发得狰狞可怖。然而她死死攥住永念右足的手却不肯松开。

    一时央求永念救她,一时又说可以死的,甚至是死无全尸,她莫不是疯了?

    永念剑指他人:“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新书推荐: 最优解 我靠天赋成为怪兽克星 阶泣 烬上朱雀 非典型拜金 棋烬 赎予 R18婚后模拟器 死掉的男朋友突然回来了 穿成农女在古代登神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