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没有人敢开口。
永念只得又盯向丑妇人,“你们根本不是魔教中人,却把祸水往魔教引,这种事只有武林正道干得出来。”她于众目睽睽之下取出内丹,“你要此物有何用,若再不说实话,我便将之碾碎。”她缓缓手握成拳。
“不要!”丑妇人目眦尽裂,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正在这时,遥遥一个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乖宝,你倒还没有糊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个形容倜傥的男子带着他的一帮喽啰好似乘着一股风而来,落定于一块空地上。
魔教教主竟也大驾光临了。
“范音黎,你最好嘴上安个把门的,不然我下一个杀的就是你。”永念怒气冲冲道。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总要在称呼上套近乎,说起话来也不着调,叫人肉紧。
范音黎手里捏着把玉骨扇,闻言以扇面掩口,装腔作势地笑了声:“乖乖,你这话可说了不只一遍了。”
林原默不作声地去到永念身后,先范音黎一步赶到的林瑞和林郅则默不作声地来到他身后,并将他往后扯了一把。
可别再冲锋陷阵了,求求了。
林原怔了下,低声道:“大哥,二哥。”
这便是聊表歉意了。
林郅重重地哼了一声,若不是现下不是时候,他必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有这么拿亲哥哥当垫背的么,不过若不是亲哥哥,也不会自觉去给他当垫背的。林郅身上挂了点彩,那帮鬼影子身手算不上高,但暗器使得真是一流。
林瑞在林郅的保护之下倒是安然无恙,只衣袖豁开几道口子。这身衣裳料子虽然名贵,但林原向来包办了他和林郅的衣食住行,倒不必心疼。
林原瞧见了林郅身上的伤和林瑞破烂的衣服,暗暗在心里想,待此间事了,他会给哥哥们买更多大补丹和衣饰的。
永念再如何生气此刻也没心情去和范音黎计较,她对丑妇人道:“你究竟要这内丹何用?”
一晃眼,范音黎便飞身而来,永念立时旋身退开,便在这一刹那,范音黎一扇子割断了丑妇人的咽喉。丑妇人连句遗言也没留下,死不瞑目。
随她而来之人尽皆扑通跪下,干嚎道:“夫人……”却无一人不畏死地试图为她报仇。
永念大惊失色,咬牙切齿道:“范音黎,你竟敢!”
范音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跟这等下贱之人多费什么唇舌呢,我是在帮你。”
“帮我?”永念脸色极沉,狠绝与惊颤杂糅的目光盯向他,片刻后换了语气道,“若是要帮我,便告诉我这妇人的真实身份,我相信你一定知道。”
范音黎所为何来,她同样不可能不知道。
范音黎扇着扇子道:“不过是痴情山庄的庄主夫人罢了,何必在意?”
黑衣人中有几个诧异地抬起头来,像从不同地洞里冒出的地鼠。
永念由此便知,他所言乃是实情,又问道:“她这张烂脸,与你有无干系?”
黑衣人中冒出了更多个头,一派清澈而愚蠢的眼神。夫人自得病以来,从没放弃过求医问诊,但始终药石无灵,连病情的源头都查不出。听其所言,难不成是魔教下的黑手?
永念太了解范音黎的脾性,他最爱全盘布局,倘若有所图谋,则必定要有长久的计划。
范音黎眼尾微微上挑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却还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乖宝,你想哪儿去了,怎么事事都要怀疑到我头上?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么?”他说着还摇了摇头,很是委屈感慨的样子。
看着都叫人作呕。
永念心下已有了答案,冰冷的烈火在眸中熊熊燃烧,“范音黎,你纵是作恶多端,只要于我无碍,我也管不着。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了朱朱。”说罢便以沁雪剑直刺过去。
林郅有点懵,同林瑞小声低语:“怎么魔教教主也牵涉进来了?”
林瑞一针见血道:“无非是有利可图。”
无非是为了引凤神鸟的内丹而来。看他来得这么恰是时候,加之与永念的对话,有可能他才是真正的幕后元凶。
林瑞心中做出推断,但眼下不好跟林郅详细解释,而林原,恐怕在范音黎一出现的时候,就有此推算了。
他们三人都未曾见过魔教教主本尊,此时得见,无不讶然。其年轻俊秀,潇洒风流,衣着矜贵,基本是个公子哥的形象,还那么做作地拿着把玉骨的扇子做武器,举手投足间具是风韵,不打架的时候像个纨绔,打起架来像个深藏不露的纨绔。
范音黎双足不离地面,不倒翁似的同永念过招,他无意对永念出手,一柄刀枪不入的玉骨扇却直往永念怀里勾。永念几番近身,沁雪剑堪堪从他脸旁擦过,愣是伤不到他。永念的衣裳却险些被他的玉骨扇挑破。
永念急急退回来,定了定神道:“你要朱朱的内丹何用?”
范音黎笑道:“不过好奇罢了。世人皆道引凤神鸟内中之丹有奇效,可生死人、肉白骨,治不可救之病,这等宝物,我怎能不搜罗了去。”
永念眸光一凝:“所以你就设计毁了痴情山庄庄主夫人的脸,好让她为了恢复自己的容貌而率人前来剿杀朱朱,待朱朱吐出内丹,你便来收渔翁之利。”
借刀杀人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他一向百玩不厌。
范音黎笑而不语,黑衣人中终于有个尚且流着几分热血的人站出来道:“夫人是为救小少爷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并非为了自己!”
然而她话音刚落,黔罗便一爪拧断了她的脖子,不等尸身倒地,便去到范音黎那边。
永念额上青筋一跳,这般杀人不眨眼,根本就没把别人当人看,才能毫无罪恶感。
其余黑衣人更是噤若寒蝉,乃至于瑟瑟发抖。深受夫人信任之人居然是魔教中人,假借魔教之名还是他出的主意!这些日子里夫人只当他是老天开眼派给她的底牌,却不想是把悬于自身脖颈之上的刀。
这便是堂堂魔教教主的手笔。
范音黎根本不在乎魔教会否更恶名昭著,纵然全天下的恶行都算在魔教头上,又有何妨?反正魔教中人早已与武林正道势如水火,势不两立了。
他瞥了眼地上的死尸,啧啧道:“这世上,又少了个蠢人。”
永念竭力平复着呼吸:“看来整个痴情山庄,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永念其实搞不明白,他不亲自动手,究竟是为了省点力气,还是纯粹觉得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很有意思。
范音黎闻言,竟笑出声来:“我要那破庄子有何用,里头要不是些老弱妇孺,要不是些不成器的东西,若是据为己有,反倒浪费人手。”
永念只感到心头一阵无力:“那你还不滚,还杵在这做什么?”
范音黎道:“乖宝,你就这么计较么,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也是你的么。”
少恶心人了!
永念神色冰寒:“你若是能奈何得了我,便来夺好了。”她转身朝山洞里走去,害了朱朱的人已经死了,幕后真凶范音黎她杀不掉,虽无颜面对朱朱,还是要将朱朱安葬。
范音黎轻轻叹息:“我已好话说尽,为何你就是不听呢?”他终于火力全开,周身泛起青光,玉骨扇直挥向永念咽喉。
永念立刻纵身跳开,林瑞将林原扯得更后些,以免遭殃,然而范音黎攻向调转,目标竟是林原。
林瑞和林郅先后阻之,却不是他对手,三招之内便被击退,眼瞅着林原就要遭难,所幸永念从天而降,一剑刺向范音黎肩下。
怎知范音黎不惜代价也要重伤林原,林原以掌抗衡,劲力相对的一瞬间,林原有如丢出去的沙包,被弹飞丈远,倒地不起。
“林原!”林郅和林瑞齐喊道。
沁雪剑贯穿了范音黎的肩膀,永念虽不可置信,却还是毫不留情地拔出剑来,奔向林原那头。
范音黎闷哼一声,血溅三尺。他自行点穴止血,颀长的身躯微弯,无比虚弱地望向永念:“念念,你伤了我,我不怪你,可是,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何其荒唐!
永念从牙缝里磨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
林原武功不济,怎么捱得住范音黎的一扇子。林瑞和林郅相继来到林原身旁,面露忧恐,对待施永念,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林郅立刻给林原输以内力,却如入虚空,不起作用。
永念无奈道:“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又害了你一次……我就是个祸害,你原不该跟着我的。”
林原因剧痛而说不出话来,清俊的面目不免扭曲,苍白的双唇与渗出的血迹相衬托,鲜明而锐利。范音黎倒是厚颜无耻地朝永念伸出手:“念念,我一向待你那么好,你就不肯为我一次么?”
永念皱眉向他望去,范音黎殷切地引诱道:“来,把内丹给我,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若救了我,我定会还报你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给不起的。只要你开口,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你。”
永念心念电转间,自怀里取出朱朱内丹,看来今日不处理掉是难有收场的了,林原有林瑞和林郅护持,她随时可以收手。
永念掌中内丹现给范音黎看了眼,相信他一眼便能验明真伪。随后永念把那内丹一举吞入口中,咽了下去。
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了自己。纵然她并未抱恙,但能增强功力也不错。
范音黎脸色一变,踉跄半步:“施永念,你真是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