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李商隐病殁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这一封讣告给令狐府蒙上了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灰纱,令狐绹虽然表面上看着和原来并无两样,但下人们都清楚其实宰相大人的心情并不好,不,或许并不是不好,而是心里五味杂陈。
“他真的死了?这么年轻,可惜了”“不,他这种性格肯定活不了这么久!”“或许这就是报应吧?”……种种声音在令狐绹的脑内回响使他内心烦躁不安,心中似有些喜悦,亦或是悲伤,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斯人已逝,生者已矣。
他虽是这么想的,但回书房时还是不想小打翻了砚台,下人们听到声响后匆匆进屋前来收拾,却被令狐绹下令待在原来的岗位上不许进来。若是此时下人们来到屋内,肯定会看到他们的宰相大人在书房面对李商隐去世的事实潸然泪下的情景。
他恨他吗?恨,但若是真恨,他又为何屡次放下脸面去帮他?他爱过他吗?爱过,那为什么自己会与他分道扬镳?那日他在墙皮上挥毫写下“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再得窥。”他看后便下令封锁带着这面墙的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入。他若是厌烦李商隐,若是恨他,他必定会将墙扒了重修一个,可他并没有,他留住了这面墙。
爱与恨交织在一起,这种感情是什么?他不明白,或许李商隐也不明白吧。剪不断,理还乱。或许恨海情天才是这种感情最好的诠释。
不知为何,他竟下意识地走进早已被封锁多年的院落,院子因长期无人打理,草木疯长,嫩绿的叶子延伸到了院里,昔日故人的诗作仍在,他颤抖地伸出手,慢慢抚摸着李商隐所写的文字,随后,他的一滴泪掉落在石砖缝隙中的一棵小草上,他看这株草像极了李商隐,生不逢时但却顽强,便摘下它的一片叶子,放在衣袖里当做对故人的纪念。
数日后,令狐绹便以收藏为由下令让下人收集李商隐散落在世间的诗文。
期间,他也重读了不少李商隐写的诗,他给他写的诗大多都是有事求自己亦或是怀念昔日二人的情感的,比如:“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亦或是,“”右银台路雪三尺,凤诏裁成当直归。”云云。
李商隐,你若还是曾经那个少年模样该多好。令狐绹苦笑道,可惜,人终究是会变的,他不否认这些年他也变了很多,可这是身处末世身不由己,他忽觉乏了,便趴在案上略微阖了阖眼,未曾想,他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