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妃寝殿外，苏清若眉尖微蹙，一手提着食盒，在殿门口驻足不前。
她心中仍有犹豫，知自己是在赌。不知走这一步，她到底是对是错？
“怎么？难不成你这会儿又打起退堂鼓，想临阵脱逃了？”
李珠儿怕她跑了，故意在旁拿话激她。
苏清若乜了李珠儿一眼。
虽然是她自己选择入局，但李珠儿这副巴不得她快点去死、幸灾乐祸的嘴脸，着实令苏清若无比生厌。
想到此处，苏清若忽而转身，佯装着要离开的样子。
“哎！你别走啊！”
李珠儿见状，顿时慌了神，急忙紧紧拽住她的衣袖。
殿外的这番吵闹已然惊动了殿内之人。
两人拉扯间，门内传来重焱低沉的怒斥：
“外面吵什么？”
李珠儿吓得浑身颤栗，忙松了拉住苏清若的手，朝着殿内恭敬叩首。
“陛……陛下，是阿若给您和娘娘送早膳来了。”
李珠儿回话时，声音极轻，还有些暗暗发抖，深恐自己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魔君。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殿内那不怒自威的声音再次传来：
“让她进来。”
苏清若心跳一顿，转瞬又恢复平静。
她垂下眼睑，长睫垂落如羽，掩住一闪而过的情绪，轻声应道：“是。”
随后，她轻巧推门，踏入殿内。
“放桌上。”
苏清若浅浅抬眸，循声望去。
一尾宽大的绣屏，其上所绣之景宛如一幅展开的画卷，美不胜收。透过屏风，依稀可见其后那张极为奢华的床榻。帷幔如流云般层层堆叠，让人难以看清其中景象，但隐约可见有模糊的人影半卧其中。
苏清若依言将手中的食盒放置妥帖，待要退下。
“慢着，你先别走。”
她微微一愣，收敛了脚步。
人影的身子动了一动，隔着如烟似纱的屏风，一双狭长的凤眸缓缓睁开，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斜睨着站在不远处的苏清若。
“过来。”
“是。”
苏清若低声回应，轻移莲步，越过屏风，朝着那帐幔之下的床榻靠近。
她虽垂眸低首，跪在床边，眼角的余光却下意识瞥向床榻上那两道交叠的人影。
半垂半落的帷幔下，若隐若现的缝隙间，清妃的娇躯犹似一条灵蛇，浑身仿若柔弱无骨，紧紧缠在重焱的身上，魅惑风情。
那一双玉臂轻柔抚着他敞开的胸膛，纤细的柳腰被重焱有力的手掌握住。
此情此景，着实香艳。
入殿前，苏清若早料到或许会是此般情形。
但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一股难以言喻之感还是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苏清若面上未着半分痕迹，仍是谦卑问道。
重焱却是一言不发，轻轻放开清妃，起身下了床。
她眼疾手快，拾起散落满地的衣衫，朝他走近，想按为婢的本分服侍他更衣。
没等苏清若靠近，他的语气冷得犹如腊月寒霜，低声吐了两个字：
“不用。”
重焱眼底淡漠如水，摆了摆手。
苏清若手中的衣物转瞬消失，已在他身上穿戴齐整。
“清妃这几日颇为劳累，你留下小心伺候。”
他面无表情，只抛下这样一句，便自顾自地走向殿外。
苏清若有一瞬的失神。
虽然，她早就想过，或许在他心里自己本就无足轻重。
但再见他时，苏清若以为，他总会对她说点什么，总有些情绪要向她宣泄。
然而，重焱什么也没有。
他看她的眼神，似在看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苏清若心中冷笑。
魔君何时将蝼蚁之人放在眼里过？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他从未改变。
她本不该，对他还心存一丝幻想。
“阿若……”
瘫软在床上的美人儿轻声唤她。
苏清若回过神，将榻上的清妃扶起。
“娘娘，奴婢服侍您更衣。”
清妃面颊晕着淡淡嫣红，冲她笑了笑。
“这些日子，你跟着陛下过得怎样？陛下待你可好？”
苏清若低着头，一面为清妃更衣，一面淡笑道：“多谢娘娘关怀，陛下待奴婢挺好的。”
“这些天不见，你怎的反倒和我生分了？”
清妃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轻盈下了床。
“阿若，你来帮我涂些药膏。”
清妃坐在梳妆镜前，将衣衫半解，仔细端看着那满身的红痕。
手臂，脖颈，胸前，背脊。
苏清若看在眼里，满目的红痕似在向她昭告，三日来，这里是一幅怎样激烈的场景。
她以指尖挑了些膏子，指腹轻柔涂抹着清妃身上的那些痕迹。
“好歹同为仙门中的姐妹，你不用这般客气。在我面前，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清妃望向她，话中有话。
苏清若抬起眼帘，原本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一瞬倾泄而出。
“娘娘，您可知逍遥门已被魔君灭了？”
清妃原本端坐着的身子，微微一颤。
然而，没过多久，她神色恢复如常，反问道：
“知又如何？”
“灭门之仇，难道您就不想报么？”
清妃突然笑了，笑声却冷得好似能将人冻住。
“当年我不愿嫁入魔宫，百般哀求时，满门中无一人肯站出来替我求情。如今，他们被灭了。你却问我，为何不想替他们报仇？”
空气霎时凝结，苏清若一时语塞，自觉方才问得有些冲动，连忙道歉：
“娘娘，方才是奴婢唐突了。”
“你不用向我道歉。”
清妃幽幽叹了口气，将半褪的衣襟复又穿好。
“关于魔君陛下，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苏清若双眸微微睁大。
清妃竟将话问到这个份上，这是令她不曾想到的。
看来，她与魔君之间的事，清妃也并非一无所知。
顿了半晌，苏清若抿了抿唇，终于开了檀口：
“您现在……喜欢上了魔君？”
清妃凝眸盯着她，眼底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似乎，清妃就等着她的这一问。
“嗯，陛下待我这般好，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爱他。”
清妃似是沉浸在与魔君的甜蜜回忆里，眉梢眼角溢满幸福的笑意。
苏清若眸光渐暗。
若有朝一日，她真的杀了重焱，眼前这个待她还算和善的女人，是否也想杀了她？
“阿若，你没事罢？”
见苏清若立在一侧发愣，清妃自觉目的已达成，满意地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若是心情不好，就随我去外头散散步。”
“不，娘娘。”苏清若向清妃恭敬叩首，“奴婢并未心情不佳，可否请求娘娘恩准一事？”
“什么事？”清妃顿了顿脚步，疑惑回眸。
“奴婢随魔君去人间时，曾有家传之物不慎掉落宫外，恳请娘娘准许奴婢出宫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