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四晚(上)

    暮色一寸寸蚕食天光,云清宫的后厨内,灶台上蒸腾的水雾氤氲开来,将苏清若单薄的身影晕染成朦胧剪影。她垂首揉捏着面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案板上错落排开的各色点心,正泛着蜜合、藕荷、艾青的柔光。

    苏清若穿梭于灶台间,忙得火热。

    清妃及从人间抓来的一众凡人都已被魔君下令放出了宫。这里如今已是人去楼空,空空荡荡,唯余她一人。但她还留在此处,不是为感慨人走茶凉,而是另有目的。

    那些厨子走前,苏清若跟着他们学做了一些点心。曾经她只会做琼花酥的那双手,今时也想试试捏出别样的糕点。

    这些天,苏清若思来想去良久。

    不是魔君,也不是那个自称真正的系统。

    那么救她之人,便只能是……

    这么久以来,他再未出现,她早该料想到。

    是她害了他吧。

    无论他是系统也好,病毒也罢。

    苏清若内心的直觉让她始终确信,他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若非那日她过于冲动,执意前去万兽谷斩杀妖兽,他也不会落得此般,杳无音讯。

    既然她的重生,是因他所获。

    那他,是正是邪又如何?

    他若真想害自己,当日便可见死不救。她不过书中一个纸片人,祭天的炮灰,死便死了,又何必损耗自身去救?

    既横竖是欠了他的,她总归要还。

    后厨门外,李珠儿扶着门框探头时,正巧看见苏清若拈起银箸,在芙蓉酥上点出半透明的糖丝。那些丝线在残阳里泛着琥珀色,竟比垂落的冰凌更剔透三分。

    李珠儿杏眼睁大,有些吃惊。

    “阿若,这些点心都是你亲手做的?”

    苏清若指尖未停,仍垂着眸,青玉擀面杖在案上碾出细碎的声响,面无表情道:

    “魔君不是下令将你们都放出宫了么?你为何还没走?”

    李珠儿有些讪讪,刻意低咳了两声,又道:“我……我自是因着还担心你。”

    “担心我?”

    苏清若手上顿了顿,侧眸瞥了她一眼,轻嗤道:“你何时也会这般关心人了?”

    “阿若,你我好歹曾是同住一屋的姐妹,我这也要走了,过来瞧瞧你自是应该的。”

    听她这番言辞,苏清若直起身,回眸看着她那一脸委屈可怜的模样,冷笑道:

    “呵,你有话直说便是,你我之间并无多少情分,不必此番又故作亲近。”

    李珠儿微微低头,不敢与她直射而来的眸光交接,攥紧手中描金汤盏,指节泛起青白。盏中莲子羹漾起细纹,倒映出她刻意勾画的远山眉,低声下气道:

    “阿若,我自知先前是我不对,那日我也是替清妃打抱不平才那样对你,希望你别往心里去。如今我都要走了,这次来找你,是特意过来向你赔罪。”

    苏清若拍了拍手上的面灰,将最后一枚点心放入盘中,端上蒸笼,漫不经心回了一句:“不必了,你怎么想的我没兴趣知道,你若说完了就赶紧走。”

    尽管苏清若下了逐客令,李珠儿却仍一步也不动,两片丹唇欲言又止,犹犹豫豫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

    “那……这碗莲子羹,我守着灶边熬了两个时辰。你若不嫌弃,可否赏脸尝一尝?我就当你接受我的赔罪了。”

    苏清若盯着她看了少顷,唇边暗浮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接过了她手里的那碗莲子羹。

    入夜。

    魔君寝殿内,鲛绡帐无风自动。

    李珠儿赤足踏过满地月华,悄悄推门而入,腰间缀着的合欢香囊在锦被上洇开暗红痕迹。

    她吹灭了寝殿里的所有灯盏,蹑手蹑脚摸上了床榻,颤抖着解开鸳鸯肚兜系带。

    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

    当初阿若被魔君带走后,她就听闻了宫中诸多的流言蜚语。

    这个姿色平平的女子,竟然靠着暖床就爬上了魔君的龙床。

    若是清妃,她自认比不过。但像阿若这般样貌都能俘获魔君的心,那她又有何不可?

    能出宫重返人间又如何?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识魔君的威名?

    接连灭掉两个修仙门派,凡人的生与死全捏在他一人手里。

    若能成为他的宠妃,那她往后便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李珠儿手指轻轻抚过床幔上的金丝绣纹,眼底浮现日后的荣华富贵。

    朦胧的夜色里,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浮动的暗香里,雕花门枢发出细微声响。

    寝殿门外,一个模糊的人影轻飘飘闪现,缓缓朝着床榻走来。

    被褥里,李珠儿双手攥紧了被角,心如鼓擂。

    当那人影在她身前停驻,李珠儿深吸一口气,旋即起身,猛扑进那人的怀里,纤纤玉臂紧紧缠住那人的腰。

    不等那人开口,她急不可耐出声,声音娇柔妩媚,宛如莺啼。

    “陛下,阿若妹妹今儿身子不适,怕扫了您的兴致,特意让奴婢代为服侍您。”

    那人听后,噗嗤一笑,慢悠悠道:

    “哦?我身子不适么?我自己为何不知?”

    李珠儿娇羞泛红的脸庞倏忽色变,慌忙松开手,跌坐床上,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你、你是……阿若?!”

    苏清若走至烛台边,轻轻抬手,十二连枝鎏金烛台次第燃起,将李珠儿煞白的脸庞照得纤毫毕现——此时的她,云鬓散乱,唇上胭脂在惊喘中蹭上苏清若素白袖口,宛如雪地里溅开的血珠。

    “原本在你的盘算里,我此刻应是昏迷不醒对么?”

    苏清若皓腕轻翻,挑落灯上凝结的烛花,语气平静而讥诮:

    “你的那点小伎俩,我早已洞悉。”

    李珠儿瞳孔骤缩,秀丽的脸庞布满惊慌失措。

    “那你为何不当即就拆穿我?”

    苏清若唇角微弯,眸中明若灯火,仿若能直抵人心:“因为那样,你也不会死心,还会想别的法子。因为你,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珠儿颤声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无甚。”苏清若神情淡淡,“只是,若我实话告诉你,你就算脱光了站魔君面前,他也不会正眼瞧你一眼,你会信么?”

    李珠儿冷哼一声,强装镇定:“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靠着下作的手段才爬上魔君的床,就自以为很了解他?”

    苏清若不以为意,轻轻拂了拂袖。

    “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算算时辰,魔君也快来了。倘若魔君见你这般模样躺在他的床上,你的下场将如何,无须我赘言。”

    她言毕,转身欲走,李珠儿却慌了神,急忙喊道:

    “你……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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