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高悬，像金色颜料在黑夜中衍开了。

    “黎愿。”导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黎愿将思绪从窗外移回，看向对面的导师。

    他拍了拍旁边男生的肩，“这个是我带的研究生。挺好一小伙的，你俩可以发展一下。”

    一桌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了黎愿身上。

    这一晚上黎愿就没说过几句话，大多时候只安静地听着，存在感极低。现在被导师这么一提，她成了全场的焦点。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她有些无措，只礼貌地尬笑。

    一旁的邓媛媛放下手中的筷子，解围道：“导师，黎愿家里管得严，不让她大学谈恋爱。”

    旁边的师兄感慨道：“真好。我现在家里催婚催得紧，搞得我都不敢回家了。”

    这次是项目组的聚餐。除了黎愿和媛媛两个是本科生外，其他人都是研究生。这一话题迅速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一时七嘴八舌地闹开了，那件事就自然地揭过去了。

    “黎愿，你中秋打算怎么过？”身旁的媛媛枕在黎愿的肩膀上问。

    她之前和黎愿抱怨过她男朋友临时放她鸽子。原本两人约好了一起去旅游，结果她男朋友临时出差。

    黎愿明白她这么问是想邀请自己一起过中秋，但她确实是有事。

    还没等黎愿斟酌好拒绝的话语，媛媛便一脸了悟的表情，叹气说：“算了，你肯定和你哥哥一起过。每次节假日都不见你人影。”她接着满脸艳羡地说：“你跟你哥哥感情真好，我也想要有个哥哥。”

    话音刚落，黎愿的手机便亮了。

    “在哪？我去接你。”

    她抬眼扫了一圈。聚会后半段大家都意兴阑珊了，还不时有人瞥一眼手机时间。

    “你在公司的停车场等我吧，我这边快结束了。”

    果然消息发出还没过五分钟就有人提议走了，大家就顺势散了。

    原先黎愿和媛媛走在队伍前头，媛媛接到男朋友电话后就小跑着离开了。

    媛媛刚走没多久，导师介绍的那个“可发展对象”就走到与她齐肩的位置。

    起初坐着的时候没感觉，但当两人站到一起后，黎愿惊觉她只到人家胸口的位置。

    他伸出手说：“我叫齐逸凌。”

    齐遇逸说话时眼神始终紧随着黎愿，直白而热烈的。

    黎愿礼貌地回握了，回答说：“黎愿。”

    “我送你回去吧。”

    “我还有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齐逸凌也不觉得尴尬，神色如初，笑呵地挠头说：“那真是太不巧了。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黎愿大步往外走。后方传来匆匆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紧接着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齐逸凌亮出微信二维码，“我能加你个微信吗？就当认识一下。”

    黎愿迟疑片刻后，拿出手机加上了。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是一个项目组的，现在不加，项目开始后还是要加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聚餐的地方就在谭适公司旁边，所以黎愿走几分钟就到了。

    到地下车库的时候谭适的车已经停在那了，于是黎愿往车的方向小跑。还有几步远时，门就在中控那边被遥控打开了。

    黎愿一到副驾驶座就看见了主驾驶位的谭适。

    上身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颗，脖颈更显修长性感。袖子被挽至中臂，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以及轻放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其余的被隐匿在一片阴影中。

    黎愿坐上车，边扣安全带边问：“等很久了？”

    “没有。”

    语气不太对，似乎心情不太好。

    黎愿余光往旁边打量了一眼。在顶光的照射下，她看清了谭适的面部表情。他唇线绷直，眉头不自觉紧锁，面上明显不悦。

    一路上，黎愿自觉没有开口，也无心玩手机，只静静地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

    一路无言。

    两人前后脚进了门。在后头的黎愿反过身关门。在门合上的那一刻，她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人在黑暗中，感官会变得更为灵敏。

    清冽的木质香和轻微的烟草味包裹着她。她突然感觉到肩上的重量重了几分，紧接而来的是被一阵暖流拂过的脖颈和被头发轻轻扫过的耳廓，痒痒的，酥酥的。

    肩膀被两只有力的大手握住，黎愿随着力转过身来。

    还没等黎愿看清眼前的画面，嘴唇已经被紧紧衔住，接着两瓣柔软的唇被有力地磨咬。唇上痛感传来，黎愿本能地推他。黎愿注意到眼前的人明显停了一下，而后就感觉到了温柔的吮吸。

    口腔里的空气被尽数夺走，黎愿的呼吸变得错乱。就在她要窒息的前一秒，谭适松开了唇，黎愿才得以大口呼吸。

    黎愿将头埋在谭适怀里。谭适的下巴抵着她的头，一手轻抚着她的背，一手搂着她的腰。

    意识逐渐清明后，她仰起头，温声问:“工作上不太顺利？”

    谭适没跟她提过工作上的事，但他最近下班总是很晚，平时在一起时也有很多电话打进来，她推测可能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谭适发出了低沉又轻微的一声“嗯”。

    黎愿拉着他的手，将人牵到单人沙发前，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她则绕到沙发背后，将手放在太阳穴的位置开始按摩。

    谭适会经常性头疼，每次都是靠吃止痛药解决的，但后面止疼效果就不明显了。

    有次聊天时，导师提过有一家中医治头疼很有效。黎愿过后按照地址找到了他说的那家医馆。刚好人家在招学徒，黎愿在那学了一个月。

    之后每次谭适头疼时，黎愿的按摩就取代了止痛药。

    谭适后仰着头，眼直勾勾地看着她。谭适眸子的颜色很黑，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湖水，识别不出眼里的情绪，但又叫人移不开眼。

    此时，那一潭湖水倒映出黎愿的脸。她错开眼，试图逃避那双眼，可却不自主坠入其中。

    她用手轻轻覆盖上那双眼，“闭着眼吧。”

    后面谭适就没再睁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黎愿又按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黎愿凑近了瞧，要按平时，她只会悄悄看一眼，更别提离得如此近了。

    谭适双眸闭着，少了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人也变得柔和了些。他的眉骨突出，鼻子也高挺，显得五官尤为明显。原本分明的脸部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比变得柔和了。

    黎愿在他眉眼处轻轻落下一吻，仿佛面前是易碎的珍宝。

    谭适原先只想闭会眼，没想到累得直接睡了过去。

    最近公司开拓海外市场，他手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原本都谈妥了，结果签合同那天对方临时反水。为了处理这件事，他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他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灯。灯光已然换成了柔和暖光，沙发也不知何时被放平了，身上还盖了一条毯子，将人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他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四点了。

    茶几处传来了声响。谭适支着手坐了起来，看见了在茶几与沙发中间那条缝隙的黎愿。

    黎愿曲着腿，手在键盘上敲打着，但尽量克制着声响。电脑的光照在她脸上，原本白皙的皮肤越发白了，一张小脸在灯光下尤为精致。

    可能力度没控制好，摁键盘的声音大了些。她立刻就警觉地看向谭适的位置，两个人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她有些局促地问：“我吵醒你了？”

    谭适如实回答：“没有。”

    他往旁边挪，空出了沙发一半的位置。黎愿瞬间了悟，躺在了空出来的位置，缩进他的怀里。

    他知道黎愿有睡眠障碍，经常会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一点儿声响都可能将她吵醒。

    他轻而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温声问：“下周末我要到柏林出差，想一起去吗？”

    黎愿蓦然抬头，眼底的兴奋瞬间升腾起来。

    “我知道了。”谭适用手覆盖着她的眼说，“好了，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