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

    唐星沈策马赶到时只看见一地的尸体,她的目光充满惊惧,从那些熟悉或陌生的人脸上扫过,然后落在柳愿思疯魔般流泪的脸上,落在柳愿思肩上那一片了无生息的枯叶身上,她身形一歪几乎就要摔下马去,本能让她抓死了疆绳。

    “柳愿思。”

    顾劼口中沥血,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胸腔不知什么地方绞着疼,他渐渐觉得喘不上气,眼皮已经要阖上,听见这一声,骤然又爆发了力气,昂着头迎上去,终于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她目光那么坚稳,声音却变得有些听不清。

    “把他递给我。”

    顾劼定定看着她,又呕出一口血,终于力气全散,浑然无觉地闭上了眼。

    许月落被架在马背上,唐星沈扶着他的脸靠在自己肩膀,从袖间抖落出凝血丹硬塞进半昏不醒的人嘴里。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遥遥同后方的明则对望,那人眼中恶意明显,这许多人的生死在他眼中只是一场精彩的戏,他在欣赏他们的挣扎与痛苦。

    唐星沈暗自咬牙,她将许月落交给副将,又将一瓶凝血丹塞给他,“带许月落先走,药你带着,喂给伤重的人。”

    “将军!”

    “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地,唐星沈已经提着剑冲了出去,她小心周旋着来到长公主身边,低声道,“我带您出去。”

    姚瑄看她一眼,将手中长枪攥的愈发紧,“言聿呢?”

    “活着。”

    姚瑄笑了笑,顺着唐星沈被她带了出去,姚瑄默默跟着她往前跑了一段,回头看着同黑甲卫纠缠在一起的神策军,又往出城的方向望了眼,她偏头第一次温柔地看向唐星沈,从容道,“眼下局势,若无人留在此处挡住他们,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唐星沈神色大震,姚瑄却已调转马头,毫不犹豫冲到阵前,扬声道,“我是大宣的公主,理应殉国,今日尔等将士为国尽忠,本宫与你们同在。”

    “公主,”唐星沈疾呼出口,她勒停马匹,满目祈求地看她,“他已经失去父亲了。”

    姚瑄没有回头,手握长枪,红裙艳烈,背影坚毅决绝。

    “替我告诉他,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但你很好,孩子,你今日没有丢下他,往后也再不会丢下他,母亲祝福你们。”

    唐星沈鼻头一酸,她咬紧牙关重新扬起了马鞭,头也不回地高喊了一声,“母亲。”

    身后厮杀之声清晰震耳,唐星沈拼命逃离,一路往城门疾驰,同时强迫自己清醒起来,身后留的一千人不过杯水车薪,黑甲卫顷刻间就能突破防线咬上来,她在西门同样留了人,只是他们已经从此处突破一次,白川人定然心生防备,吊桥一旦放下,或许会陷入封锁,或许会引入敌军,而其余三门重兵把守难以突破,她该从何处将人送出去?

    她在半途追上了副将,他们正在城中的岔路口,副将见她追来面上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上去,“将军,我已派出斥候查探四门情况,您且暂在此等候。”

    唐星沈点点头,复去查探许月落的情况,她搭上许月落的脉搏,指尖的跃动虽然微弱,却足以让她感到慰藉,她轻吐一口郁结多时的浊气,收手时正对上青年静谧的视线,那双眼瞳漆黑沉默,已不知看了她多久。

    许月落见她看过来,慢慢勾起唇,眼神渐生温柔,眸光却无力黯淡,仿佛被缚在地狱的神使,一面通透自由,一面绝望憎恨。

    他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她,唐星沈心头一窒,他知道了。

    她下意识垂眸,避开这道视线。

    “将军!”

    副将的声音打碎了哀伤的情愫,唐星沈立刻起身走过去,在她背过身的瞬间,许月落从口中呕出一滩血,他下意识偏过头,费力地抬手擦去,眼中情绪层叠如山,雾霭重重。

    副将身边领着一个青年,唐星沈认得他,左羽林卫曾经挑战过她的一个青年,很是聪明伶俐。

    “将军。”

    那青年面上还沾着血,其下神色瞧不出悲喜,他一扬马鞭,“还请将军跟我来,此处有退路。”

    唐星沈立刻扶起许月落,下令跟随,她一手环着许月落的腰,指尖触感潮湿滞涩,那是沾在许月落衣襟上未干的血,唐星沈想到自己的决定,又揽紧怀中的爱人,眼眶酸涩发热,心中被绝望和哀伤填满。

    今日之后,许月落该如何面对世人,面对他自己?

    马蹄不停,很快到了西城门,西门城楼上的守卫见到他们,立刻朝外做了个什么手势,唐星沈分辨了一下,那是个放下吊桥的手势。

    她头皮猛地炸开,骤然看向那带路的青年,“魏将军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青年避开她的话题,“还请将军快走,我们会替将军阻拦后敌,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身后的马蹄声似乎是为了响应青年的话,密集杂乱地响起来,唐星沈没说话,她捧起肩上爱人的脸,深深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吻上去。

    她的手搭在他的后颈上,就要发力的那一刻,许月落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唐星沈死死按住他,温热的血沾了她满手,但她不敢动。

    许月落在她耳边低求,“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拦你,但我求你别让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

    “阿沈,我不拦你,别这么对我。”

    许月落字字泣血,唐星沈不敢再强求,她将许月落架到言午的马上,看向燕青,哀求道,“治好他。”

    “唐姑娘!”

    言午惊呼出口,身下的马却猛地往前冲,唐星沈收了鞭,惨然一笑,心中已在泣血。

    她曾大言不惭,苍生与许月落,她皆不会放下,事到临头却还是抛下了他,终究是她对不住。

    她匆匆踏上城楼,静看许月落踏出金陵的城门,心中暗自发誓,此战纵使身死,魂灵绝不归去,化作鬼魅也会回到爱人身边常伴。

    “炸桥。”

    许月落已经被守候在外的神策军接应,唐星沈决然下令。

    左羽林卫习惯听从她的指令,点燃了早就藏在桥下的火油,那本来是为了送走唐星沈预备的。

    城下传来巨响,硝烟硫磺味儿卷着爆裂的火光冲上天空,厚重的黑色烟雾彻底隔绝了唐星沈的视线,她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决绝转身回了帅帐。

    城外,许月落从肺中沥出一口血,吓得言午面色发青,赶忙冲到了燕青身边,许月落由着人摆弄,鼻端都是火药味儿,背上被灼烈的火舌舐过,身边围了太多人,影影幢幢七嘴八舌,他分辨不清,慢慢闭上了眼睛,心口的肉却好像被钝刀生生磨成了肉糜,烂碎的疼劲往骨头里深钻。

    彻底陷下去前,他觉得自己得好好用线缝一缝。

    唐星沈稳坐帅帐,明则的黑甲卫追到城门突然停了下来,此刻便在城中不到百步之处虎视眈眈,城外的白川人似乎恼怒起来,攻势愈发凶猛,城破只是时间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将城中百姓送出去,西门已经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可能就在……

    星沈正蹙眉深思,方才前来接应的青年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串人,星沈闻声而动,眉眼笑盈盈的。

    “杨将军,戚将军,白将军,请坐。”

    此三人见到唐星沈,面容惊愕,方才那小兵前来传信,说他家统领有紧急战报相商,他们本以为是魏衍,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生死未卜的唐星沈。

    杨尧蹙了下眉头,他心思活络,已经将眼下局势看了个大半,招手让自己的两个老伙计坐下,星沈勾唇,自然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南衙北司之间,明武军与神武军作为皇室两大直属军,直受天子号令,明武军专司宫廷安危,神武军平日则重城防,内外相应,合作无间,坊间传闻杨白二人素日不和,看来当事人都是聪明人。

    沉默没能持续,星沈率先开口,“宫中哗变,明武军一大半的人都被缠在天乾门内,城门守将张谦,金吾卫越恒尽数变节,守城能用的战力笼统估计只有左羽林卫一万三千人,神武军两万人,明武军四千人,守城卫队六千人,以及神策军七千,总计五万,城外白川人便有六万,城中更有叛军数十万,这一仗我们不可能打赢,这道城门我们也一定守不住。”

    “你什么意思?”

    戚风是守城卫队的副将,主将反叛已经够让他恼火,此刻唐星沈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被白川人骚扰的火气从喉管里喷出来,毫不客气地朝着唐星沈面门去。

    杨尧轻轻摇头,星沈却不在意,她目光落在面前偌大的沙盘上,金陵城的模型被做的栩栩如生,一砖一瓦都写着富丽堂皇,这座沙盘上砌出了一个王朝的脸面,堆出了高墙朱门的清贵,捏出了坊间集市的繁华,唯有黎民黔首,默默做了这颗颗沙。

    “我的意思是,白川人的马蹄踏进金陵城前,我要送走全城百姓。”

    唐星沈抬头,不偏不倚对上戚风的目光,又一一扫过杨尧,白羽旌,“这是我回来的唯一理由。”

    坐在主位的姑娘姿态平静,眉目沉稳,杨尧却生生看出了刚烈不屈,悍不畏死。

    “将军。”

    推门进来的还是那青年,“方才战火惊醒了大半百姓,城门聚集了大量百姓,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神策军稳住他们了。”

    “好,阿夙,我让你找的人可有眉目?”

    阿夙点点头,“属下带人找到了几个一直负责修建维护排水暗道的老工匠,确认通过地下可以直达城外千仞山,属下让阿照带人摸着走向去一趟,现在只等他回来。”

    “你做得很好,等阿照回来,就由你跟着神策军一起护送百姓出城。”

    “将军,我不走!”

    星沈一笑,不反驳也不肯定,“出去吧,我与三位将军还有事要谈。”

    阿夙似乎有些不甘,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一直沉默的白羽旌问道,“老魏呢?”

    蔓延的沉默足以说明一切,白羽旌垂着头,似乎不想让人看出他暗红的眼眶,唐星沈掐了下手心,继续说,“城外商帅或许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运气好的话,我们撑十个时辰就能问心无愧的去见祖宗,运气不好,我们去见魏将军都没脸皮同他一桌喝酒。”

    “时间不多了,告诉我们需要怎么做。”

    杨尧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他心里清楚,唐星沈本不必回来的,可是她回来了,那她的心里一定有什么比她的性命还重要,如此勇毅,值得信任。

    唐星沈对杨尧感激一笑,“西门吊桥已毁,最易守,东,北,南三门,我就交给三位将军了。”

    “那你呢?”

    “我要去见明则。白川人可怕,黑甲卫更可怕,我既然回来,就一定要让这些无辜之人安全走出金陵城,三位将军,拜托了。”

    唐星沈郑重躬身,被离的最近的戚风一手扶起,他最是至情至性,面上已有歉疚,低声道,“唐将军,不必如此,北门交给我,只要还有一个活口,城门就不会失守。”

    “唐将军,南门仅靠我手里剩下的这些明武军是不够的,我想……”

    “我明白,白将军未至之前我已经安排好,西门只留四千左羽林卫,其余人尽数交给您和戚将军调配。”

    白羽旌颔首。

    “那还请三位点兵归位吧,如若商帅在外策应,我未归来,你们便与他商议。”

    杨尧走在最后,唐星沈看着他,“杨将军可有什么话要说?”

    “世子殿下嘱我在城门迎接商帅,他没说过你要来。”

    “局势瞬息万变,我们当初都以为那些密信不过明则仿制,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们一巴掌,轻敌是要死人的。我在白川境内探知到这个消息,殿下身陷囹圄,我怎么能不来。”

    杨尧沉默,临出门时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还坐在昏暗光影里的女子,低声迟疑道,“唐将军,你……”

    “杨将军,我是羽林卫的主帅,魏衍已然牺牲,我曾带领他们立下守护苍生的誓言,就一定要带着他们的意志战斗,那面旗帜已经附着了太多人的鲜血,从此再也不能倒下和褪色,除非我死,纵然我死。”

    杨尧心一沉,不再犹豫往外走,“既如此,我也向唐将军立誓,百姓一时未撤出,纵使杨某死无葬身之所,以火油点于城墙,也不会让白川狗贼进犯一步。”

    唐星沈靠坐在宽大的木椅里,晦暗的光影将她的神情掩去一大半,她深吸了口气,指尖摸索着颈间的玉哨,心口涩麻难言。

    静坐了片刻,她站到城墙上,找来阿夙,仔细交代着,“阿照回来后,你跟他一起帮着神策军带大家出去,守城的事我已交给徐旻,他心思缜密,就算黑甲卫来了也是有法子的。”

    “将军,我不走。”

    星沈温文笑着看他,“阿夙,你才十七岁,活下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况且,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城中百姓的性命,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我很放心。”

    阿夙面上的倔强终于龟裂,露出凄惶的底色,他哑着声音问,“将军,那您呢?”

    “阿夙,我是真的很想保护好大家每一个人。”

    前路漫漫,风雪交加,她是真的很想与他并肩面对,无论天下人如何看待他,世间事如何磋磨他,她都想握着他的手告诉他,还有我在,我会陪你,你不是一个人。

    她真的不想留下他一个人,她真的很想活下去。

    唐星沈的话散落在风里,尾音有些虚幻的温柔,她捏紧手指,挣扎几许,还是伸手摘下了颈间的玉哨,珍惜地低头瞧着,“阿夙,你这名字起得真好,待你出了金陵城,能不能圆了我一个夙愿。”

    她将手中玉哨递到青年面前,忍着哽咽,“我有一个心上人,皎若明月光,风华世无双,可惜我与他缘浅,这是他下给我的聘礼,你将来寻到他,替我将这哨子交还,就说,唐星沈此生不悔,天下之大,许君另觅良缘,喜乐安稳,吾身虽死,心亦慰。”

    “他是个英雄,叫做许月落,你一定能找到他的。”

    “将军!”

    “阿照回来了,”唐星沈侧过身指给他看,天光暮色里,阿夙看着这位女将军决然的侧脸,只觉她苍白皮囊下的骨肉要碎裂了。

    “阿夙,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要好好活下去,我也该走了。”

    唐星沈没有穿戴甲胄,还是来时那一身素色衣衫,她孤身单骑停在黑甲卫面前,声色坦然,“告诉明则,唐星沈来见他。”

    黑甲卫一人匆匆去又匆匆来,引着众人给她让开一条道,星沈一路驱马前行,过了黑甲卫一道又一道关卡,她在心中估算黑甲卫的兵力,得出的结果让她手脚冰凉。

    唐星沈垂眸苦笑,终究还是他们低估明则。

    她一路被引入天乾门,越过数万伏尸,最终停在金銮殿下,抬眸望向被白骨高高堆起的王座之上。

    皮还是那张脸,骨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我来找你,是想同你谈个条件,在守城军未放弃之前,你不发兵放白川军入城。”

    “哦?”明则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说说你的资本。”

    “你动这么大的阵仗,无非是想借刀杀人,渔翁得利,现下朝中反对你的人已经死了一大半,让我们守到最后一刻亦能达到消耗南衙北司的目的,你想引白川人入城中绞杀,蒙蔽四境守军和天下百姓的耳目,暂时稳一稳你的位置,届时,就算四境主帅不是傻子,也会为了眼下的安宁装傻子,更遑论有安生日子过的百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白川人杀进来,金陵城成了座死城,几十万百姓的生死,就算你巧舌如簧,永远都会有人记着这几十万条性命,怀疑你的残忍暴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要有一个人产生怀疑,然后他们就会心证,再然后你的根基就会被动摇。如果你选择同我合作,照样可以将白川人骗入城中绞杀,不过是晚几个时辰,你可以搪塞他们在剿灭内乱,白川人闻见肉味儿就不撒嘴,他们会等的。此战过后,我会还你一个人声鼎沸的金陵城,还可以把撤离百姓,顽强守城的名声都让给你,这样的筹码,明大人怎么看?”

    “你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死得岌岌无名,就只是为了那几十万条无关的性命?”

    “不值得吗?”

    唐星沈到了此刻才真正心寒,她的反问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震颤。

    “不妨谈谈我的条件。”

    明则似乎已经厌倦扯这些无关的话题,目光沉沉压下来,“此战过后,无论南衙北司还剩多少人,他们都要臣服。”

    “可以。”

    “这么痛快?”

    “但是,杨尧,戚风,白羽旌,如果他们侥幸未曾战死,我会让他们隐姓埋名离开,他们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只是摊上了姚氏这个皇帝,他们同你的老师一样,若未曾心怀天下,今日断然不会留在此处。”

    “可以。”

    “这么果断?”

    这次轮到星沈嘲讽。

    “你可以听听我的第二个条件,我要你,”明则恶意地顿了一下,把话接下去,“的命。”

    男人的尾音骤然下沉,狠辣杀心昭彰,唐星沈却连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她叹口气幽幽道,“料到了。”

    明则愉悦地笑起来,“什么时候料到的?”

    “决定来见你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你实在是太忌惮我了。”

    唐星沈说这句话时全是轻狂傲然,实在没有一点处于劣势的姿态,她一字字说着对自己性命的安排,仿佛处决的不是自身。

    “我可以答应你,但不能即刻就死在你面前,世上有一种毒药名为三日最,普天之下寻不到解药,我可以饮下此毒,但求三日活期,我必须坐阵军中,战场上,如若我运气不好,连三日或许也活不到,你实在不放心,还可以派人时刻盯着我。”

    明则细细打量了她许久,叹口气,真心实意道,“人间泥泞,唯有你这样的人行路最难,明明是人,却生出了比人多一些的东西。”

    唐星沈便知道他答应了,于是伸出手,自觉道,“药。”

    明则手中当然有三日最,这是处决叛徒必备。他挥挥手,身后便有侍卫取出一个小瓷瓶,他虽然全程充作木头人,但在将毒药放入唐星沈掌心那一刻还是有些汗毛直立。

    那是一双纤细修长的,白皙且布满硬茧的,明显的年轻女人的手,岑元见过无数次叛徒被三日最处决的模样,最后无一不是穿肠烂肚,百爪挠心而亡,有的甚至亲手扯出了自己的肝肠脏器,只因痛意蚀骨,三日不绝,滋味难熬。

    吞下三日最,不是安静地等待死亡,而是迫不及待地期待死亡,因为这三天里,死绝对比活容易,他是第一次看见主动要求用三日最来延缓死期的,这是怎样的坚忍决绝?

    他没敢抬头去看唐星沈的脸,那样一张美人面,也能熬住这样的痛苦吗?

    唐星沈吞下药,岑元跟在她身后,不过百尺的距离,她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出来,站在金銮殿外的石阶上时,天光已经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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