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

    夜间下了暴雨,水滴攒成堆从屋檐坠下来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风声呼呼顶着几张麻纸狂拍,似乎较着劲非要灌进来。

    许月落小心地从爱人颈边抽回自己的手臂,披了件外袍往窗边走,只是抬手将木窗稍微支起了条缝,雨裹着风就扑过来舔湿了小半张脸。

    他静静站了一会,借着外面没拆的灯笼漏进来的一点光看了看胶糊缝,然后稳稳将窗扇闭好,片刻的功夫,已经沾了满身潮气,他绕过桌案想取件干净衣裳,指尖刚搭着布边,忽然听见细碎的响声。

    许月落一怔,下意识就往床边迈,凑近了才想起来没点灯,只好伸手去探,却惊愕地摸到了满手冰凉,他下意识闭住呼吸,窒闷压抑的啜泣更完整,更清晰地落进夜里。

    肋间旧伤忽然爆开剧痛,他咬着牙忍住险些出口的闷哼,被逼得俯低了身子,好容易缓过这一阵,他摸黑点了灯,回到榻边伸手将星沈捞进了怀里,姑娘魇得厉害,伏在他肩颈边仍哭得发颤。

    许月落伸手一下下轻拍星沈的背,指尖控制不住地打颤,他去蹭爱人潮湿的脸,不断贴近她的颈项,垂着头紧紧闭阖眼睑,终于在一片静寂中感受到了脉息的搏动,一声,一声……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阿沈,我在呢。”许月落心口疼得神思恍惚,手中动作几乎是凭本能轻拍替爱人顺气。

    潮水涌上来淹没口鼻,胸腔里最后一口气都被榨干净,咽喉火灼般的痛,星沈下意识攥住胸口的衣襟,痛得脊背崩成了一张弓,许月落被吓得脸色惨白,一叠声喊着星沈,抱起人便要去寻大夫。

    床榻间的热气散去,隐隐的寒意扑了满身,星沈呛咳一声,偏过头哽咽着喘气,她咳得撕心裂肺,颈侧的皮肉被拉扯得薄纸一般,稀烂地挂在骨间,雨丝飘上去,又冷又透,一眼能看清纠扯扭缠的青筋。

    许月落的眼睫上挂着细碎的水珠,他将星沈往自己怀里埋了埋,声音似乎冷得发颤,“别怕,很快就没事了,我带你去看大夫,一会就没事了……”

    茧丝裹缠般的窒闷终于一点点退散,胸腔痛得像被人捏着脖子塞进去一块火炭,灼燎得皮肉都破烂焦糊黏在一块,星沈缓过那阵锥痛,慢慢去推酸胀的眼皮,雨丝被风吹得有点斜,打得她睁不开眼。

    星沈嗅到熟悉的味道,只是比往日多了几分寒意,贴在耳边的震动一声叠一声,杂乱而激烈,连半昏半醒的人都能清晰感受到那种张惶和不安。

    星沈终于用力挣扎起来,她抬着脸去看头顶的人,攒出力气扯他的衣袖,挣扎着想要安抚,终于,许月落很轻很慢的向下看了一眼,他好像哭了,眼睫一颤便有颗水珠顺势滴进了她眼里,又涩又痛,她用尽全力才克制着没有闭眼。

    那种绝望的悲伤好像又从心底长出来,根系繁茂,钻在她的血肉里翻搅深耕,她陷在许月落的眼睛里出不来,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芜原野,草木根绝,只有黄沙不断堆上来,要埋了他。

    星沈攀上他的脖颈,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他,她扯住许月落后颈散开的长发,企图能用痛感唤醒他,“殿下,我回来了。”

    “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起经历所有你想要的生活。无论何种境地,为了你,我都要再挣出一口气,我永远会回到你身边的。”

    星沈的话说到最后,尾音已经晕开,许月落没说话,偏头亲昵地在她颊边轻蹭了一下,声音嘶哑,“去看大夫吗?”

    星沈摇头,“回去吧,我想抱着你说说话。”

    许月落便又抱着她往回走,等到烧了热水擦了身子换了衣裳重新躺到榻上,屋子里都亮堂了几分,星沈抵在许月落的颈窝,声音因为疲乏显得沉缓,汩汩流水一般,“我方才梦见十七了……”

    其实不止,白天见了严霄乐,就像把她埋进肉里的刺全挑了出来。

    她在梦里看见了得知真相的许月落,他崩塌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安静,就像是黄沙终于累聚到可以覆盖他的口鼻,于是他再也没睁开眼睛。

    “阿沈,生离死别是这个世界最无力的事了,可我们却让很多人活了下来,即使我们没能亲眼看到,代价……”许月落漏出一点气音,他默默平息一阵,又继续说话,星沈却察觉发丝一沉,随之是冰凉的触感,贴着她的头皮。

    “阿沈,想哭就哭吧…”

    星沈鼻腔酸涩发疼,耳根都绷得痛,“阿落,我不怕。”

    许月落僵住,随后又将人往怀里裹了裹,手掌落在她的肩上,“我也不怕,所以别怕,阿沈。”

    他轻吻爱人的额头,“无论打算做什么,都不要怕。”

    那夜的烛火没有熄,呼吸可闻的距离,青年对她弯眸展颜,瞳色温煦而坚定,仿佛清水涤荡过一般透亮,像冬日山巅最纯澈的初雪化开的一捧溪流,水面上飘着春日晨曦洒下的晶莹碎光,披了星沈满身。

    许月落计划中动身东行是在五月初,有顾劼坐镇都护府,若不是旧事藏污,他这趟行程简直可以称得上偷闲。

    彻底料理了一众阵亡将士的后事,都护府的事也交代的差不多,许月落从书卷中抽身,抬手无意识揉了揉后颈,盯着桌案放空,半晌才如梦初醒般抬头,顾劼对上他茫然的眼神,脑子一抽顶到嗓子眼的话都散了个干净,唇半张着,愣愣地也盯着看。

    “看什么?”许月落哪见过他这个呆样,忍着笑问。

    “啊?”

    许月落边笑边把目光从顾劼脸上移开,低着头四处乱瞟,半个身子都快藏到桌子底下去了,肩胛仍然可疑地打颤。顾劼面皮涨红,神色由呆愣转为恼怒,更是紧紧抿着唇。

    “很好笑吗?”

    许月落不合时宜的替顾劼牙疼,连连摆手,“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喘口气吧祖宗,别把自己抽过去了。”

    许月落攀着桌子直起腰,慢慢吐出一口气才止住抖,眼底铺开一层晶亮的薄雾,“没事,年纪大了,容易抽筋。”

    顾劼白他一眼,“你这是虚!”

    “那你可得结实点,西北我便全权交到你手里了。”

    许月落仍旧看着他笑,顾劼的脸色慢慢沉下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月落起身要往外走,经过时被顾劼扯住了胳膊,他看过去,青年浑身上下都在往外渗冷气,脸色难看的要命,手劲大的他微微蹙眉。

    “别干混账事。”顾劼吐字跟吐冰碴子一样,目光如同两枚铁铸的箭镞,寒芒闪烁,“姚家造的孽跟你有什么关系,眼睛盲了就去治,心脏了就去擦。我以为不给他们两刀已经算仁慈了,没成想你还真是心大,上赶着背锅。”

    顾劼咬牙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再刺一句,“你放过自己成吗?”

    “那你呢?”

    “什么……”

    顾劼话说一半卡住,他看进面前人的眼底,青年的瞳孔与少时一般无二的澄澈明净,他仿佛遭人当头一棒,看向许月落的目光渐渐发热,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烫的。

    “怀瑾,这些日子你可以多听听多看看,我多希望你能明白,你已经比当初想要的一切做得更多走得更远。”

    许月落留下这句话,出了门往后山走,远远看见卢滢站在一个小土包后面,顺着他的视线往前,姑娘抱膝蜷坐,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鬓侧碎发被吹得散乱,偶尔扫过颊边她也不去管,只颌首撑在手臂上,落在风里的一小块侧脸瓷白素简,仿佛无知无觉的人偶。

    许月落眸光转黯,站到卢滢身边,“她在这里多久了?”

    “一早就来了。”

    卢滢情绪也很低,“今日是十七的生辰。”

    二人都沉默着,目光静静凝在一处,卢滢捏着两根都快蜡化的糖葫芦塞到许月落手里,“去哄哄。”

    许月落垂眸盯了一会儿,卢滢摸摸鼻子,“有点风干,应该还能吃,我给十七带的。”

    许月落嗤笑出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同去吧,十七喜欢热闹。”

    “嗯。”卢滢跟着往前走,身后却传来动静,吵嚷嚷的,回头去看,一串人都往这边走,手里还都拎着不少东西,柳绿花红的,许月落眯了下眼睛,看清张振手里拎了巨大两个陶罐。

    “主帅。”

    人未近声先闻,张振一嗓子连星沈都吆喝回了神,她侧眸往这边看,军中许多人拥着许月落过来,她下意识便想起身,大概风吹久了眼晕,踉跄两步便搭上了爱人的手臂。

    许月落轻轻捏了下她的手然后放开。

    情形不对,饶是张振这等不拘小节的人也有些局促,许月落从他手中接过一个陶罐,“给十七带的?”

    “是,小将军爱喝酒,但酒量不好,这里头是果酿,又是甜的,他平日里便很喜欢。”

    许月落掂了掂,取过碗盏倒满,矮身蹲下稳稳放到十七面前,“你带这么多给他,小孩不懂节制,得把自己灌个大醉啊。”

    张振挠挠头,言辞间也多了两分放松,“那是在主帅你跟前,平常啊,小将军是很稳重的,满营的兄弟都听他的,讲起道理来不像他那个年纪的孩子,说得通透又明白,打起仗来更是威严,俏脸一寒,运筹帷幄,一杆银枪耍得虎虎生风,给长毛子们打得屁滚尿流,每回回城,樊城的大姑娘小伙子们就围在街两边,往他身上扔的花都能攒八箩筐……”

    张振话没说完,抬手摸了把脸,眼眶红得厉害,“有些孩子啊,天生干净,来时干干净净来,走是干干净净走。”

    星沈好像在听,又好像一直游离在人群外,她看着许月落为他们斟满酒,又看着他们流泪,来来去去,心口的位置空了好大一块。

    是她离开的太久了,如果早知是永别,阿姐一定不让你败兴而归。

    星沈伸手接过一碗酒,仰头饮尽,许月落接过酒坛,与她斟酒,目光定定,沉声唱祝。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虽彼幼年,尔志岩岩,尔心明坚,尔德高远。”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弃尔牢缚,纵瞻四方,驾彼四牡,赫赫凛凛。”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长思长忆。兄姐具在,奉尔英灵,与天同寿,与地同厚。”

    三碗酒排开,星沈将削好的竹冠捧在掌心,用手抚了抚,轻轻挂在了小小的木牌顶端。

    “小十七,你长大了。”

    “骁骑营的小将军。”

    “阿姐的…小十七。”

    许月落提前了东行的计划,他不愿意星沈暂时继续停留在西北了,待他们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就会有新的希望生长出来。

    车马行走在山间,寻不到客栈时,他们就在马车里栖身,这日天擦亮,星沈醒过神,忽然起了兴致,默默爬起凑到了窗边,挑起一边车帘往外看,天边果然已嵌了一线细细的金边。

    肩背传来暖意,许月落一并将她揽在身前也伸出手臂撑着车窗,似乎是刚刚才清醒,声音听着有些黏糊,“困吗?”

    星沈便放松下来赖着他,“困。”

    “那就再睡会。”

    “要看。”

    “这么喜欢?”许月落有些诧异,星沈从来不是重欲之人,不论是物欲、食欲、亦或色欲,这些事总归是大不过她自己的事的。

    “还好。”星沈贴了贴他的颈侧。

    许月落有些回过味来,“因为我?”

    星沈坦荡点头,“想和你看。阿落,你为我的生活赋予了很多意义,我想把这些事都记住,跟你一起经历的所有事,这样,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太遗憾和难过。”

    “阿沈,记忆太牢固,会让人痛苦的。”

    星沈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只是抓着他的手一起去描摹阳光,细弱的风从指尖划过,凉丝丝的很舒服,姑娘答得温软而落拓,“不怕。”

    许月落轻笑出声,手一松又躺了回去,片刻后掀开车帘朝着另一辆停在原地的马车喊,“言午,阿狼,离林杨城近了,眼下可是最后一次纵马,比一场?”

    “比就比!”

    星沈这次却没有一马当先,她骑着马慢悠悠缀在最后头,直到白衣青年回眸笑她,方才一扬鞭追上去,风声过耳,使她感到分外平静。

    入了林杨城,言午言狼扮作茶商,同他们分开走,狼卫半月前便已分批潜入,星沈低声同言午说了几句便拉着许月落满城逛,便如外地来的新婚小夫妻一般,看什么都好奇。

    “阿落,我或许会对苏筠动手。”星沈半倚在许月落怀中,轻声道。

    “嗯。”他只应了一声,“我替你擦手。”

    星沈心口被烫了下,一时怔怔,“你看街上人人腰间的长绶带,那里扣着他们最紧要的东西,人尽皆知,却很少有地痞争抢,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备着随时逃离,林杨城已经算内城,人人却还是如此,我曾来过东境,那时林杨城的人口不及如今一半,想必,他们都吃尽了战乱之苦。”

    许月落走向街边小摊,拈起枚红石发簪,摆弄着插进星沈发间,也顺势凑近了她,“计划之中,任君驰骋。”

    “真好看。”许月落满意地看看,含笑赞了句,又细细替她理顺鬓发。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人也贴心,夫人有福了。”小贩站在摊边满脸笑意地夸赞。

    星沈眉眼鲜亮,抬手摸了摸发间,唇边绽开一抹轻盈的笑,许月落高高兴兴地掏钱,惹得小贩又连连祝了好几句佳偶天成,长长久久。

    许月落便顺嘴问,“敢问这位小哥,不知这城中西北角最高的那栋楼是什么地方,看着惹眼的很,我与夫人新婚,带她出来转转,总想去看看最好的。”

    “您说的那是临仙楼,是我们林杨城最有名的酒楼,出来的人都说那里头精妙的很,小的没去过,更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只是这临仙楼每日都卡着数迎客,一般人是进不去的,您与夫人初来乍到,恐怕……”小贩据实以告,又怕搅了客人兴致,出言道,“但看公子与夫人如此仙容玉姿,出手又这般阔绰,大可上前问问,或许就有机遇呢。”

    许月落拱手道谢,“多谢这位小哥。”

    许月落牵着星沈朝所谓的临仙楼走去,“看来我们很有运气,一般人进不去的地方,有人早给我们安排好了席位。”

    “夫君这般风轻云淡的姿态,怕是要叫跟在暗处的人看不惯了。”

    许月落轻声哼笑,折扇在掌中转了转,先行叩门而去,里头叮叮哐哐,许月落问,“累了?”

    星沈点头。

    许月落微微挑眉,终于推门走了进去,刚刚站定,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连路都看不清,他叹口气,问道,“劳烦能把扇子还我吗?”

    星沈闷笑一声,目光四处扫了扫,经过楼上帷帐时略微停了一息,随便提起脚边长凳,拆了腿递给身侧青年,“凑活用,别扎手。”

    许唐二人同这些人过了几招,心中都有了数,没下死手,只是让人在地上躺了半刻钟,星沈丢了凳子腿,扬起下巴点了点二楼,许月落很有礼貌,“阁下看了整场的戏,不知是否方便现身见一面。”

    没人应声。

    许月落将手中木棍递给了星沈,默默抱臂,星沈接过看都不看便掷了出去,在半空被一个玄衣青年截下来。

    “许世子不及从前有气度了。”

    星沈本在满地狼藉中搜寻许月落那柄银云纹玄铁扇的目光一凝,余光都没斜一分便挥袖飞出数道银针,在手忙脚乱的坚铁撞击声中不紧不慢地拾回了扇子。

    她打开那扇子挡在鼻尖轻轻挥动两下,笑眯眯地抬眸往二楼看,“崔公子倒跟从前一般疯癫。”

    “你…”

    崔皓用眼神制止了秋水,撑着栏杆探出半个身子,居高临下,“原来是唐将军,仗打多了连口味也变了吗?”

    “仗打多了,唯有刀变快了。”星沈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崔皓动了动唇,咬牙闭上嘴。

    许月落毫不犹豫嗤笑出声,接过星沈手中的扇子,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随便挑了间房就要推门走进去,崔皓忍不住出声,“二位不好奇我为何出现在此处吗?”

    “我家夫人累了,需要休息。”

    话音落,许月落干脆利落地闭了门。

    崔皓留在原地,眸中光影闪烁,不知想到什么,竟然轻笑出声,秋水挤在夜雨身边,惶恐道,“爷被那两口子气疯了?”

    夜雨白他一眼,“少说两句。”

    秋水怒了,“刚刚你为什么不动手,干看着他们气爷?”

    夜雨愁得直揪头发,“你怎么不冲上去呢?”

    “我打不过啊。”

    “那我就能打得过了?”夜雨抻着脖子低吼,气得青筋都要蹦出来了,“那两位,一个追出去百里一刀一枪硬生生屠尽了回撤的两百白川军,另一个杀穿了两万大军直取指挥官首级,险些一个人将这两万人消耗殆尽。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手段,现在能安然无恙站在这儿,就告诉别人一个道理。”

    “什么?”

    夜雨盯着秋水的眼睛,眼神冷沉,认认真真道,“想活命,别惹他们。”

    秋水挠挠头,“我记下了,只是,”他抬起眼,眸底透着拗劲儿,“若是爷非要同他们对上呢?”

    夜雨一愣,伸手去敲他的头,“我教你不要上赶着找死,没教你贪生怕死。”

    崔皓从头到尾听着他们说话,听到最后一句,长睫盖住眸光,唇边有一丝苦笑。

    屋里,许唐二人面面相觑,星沈撑着下颌,“一人消耗殆尽两万人?”

    许月落掩面,“那是辎重处的火油炸的。”

    “一刀一枪屠尽两百人?”

    唐星沈不可思议,“那一刀非我。”

    许月落摇了摇扇子,星沈转了转茶杯,异口同声道,“人言可畏啊。”

    “那于大军之中直取敌军主帅首级?”

    “两百?”

    沉默半晌,星沈拉过桌上半掌大小的物件,“这东西是鸦卫出手,效用竟这般好。”

    “嗯,从前是鹰卫专供,只要在方圆之内埋下两枚空心铜丸,待到用时,启动垂云,铜丸中的细丝打出去相接,然后便能放大人声。这细线是鸦卫特制的,近乎无形,一般人的眼力发现不了,材质坚锐,几乎没有打不透的物件,收起来也只需一瞬。”

    星沈捏在手中多看了几眼,“真是个好东西。”

    “等这趟回去了陪你去鸦卫转转,想要什么跟他们说便是。”

    “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许月落笑了,青年骄肆气息覆面,“那找鸦卫不行,”他压低声音,唇角的弧度勾着抹得意,双臂环胸贴近她,眼眸透亮明熠,“这个得找我。”

    星沈心都化了,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人,凑上去吻了吻青年唇边的笑意,“小殿下,我可真是钟情你这副飞扬模样。”

    许月落回吻了星沈,“允你欢喜,终生欢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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