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五分，闹钟尖锐的铃声刺破卧室的寂静。

    陈一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坐起来，丝绸被单从肩头滑落，露出她白皙的肌肤和微微凌乱的长发。她闭眼缓了两秒，才伸手按掉闹钟，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顿了一下——昨晚的记忆回笼。

    高扬的面馆、醉醺醺的陈一冰、深夜空荡的街道。她把人送回公寓后，自己到家倒头就睡，连妆都没卸，仿佛要把这些年缺的觉一口气补回来。

    “卿卿——”

    门口传来李妍刻意压低的声音，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探头探脑地往里瞧，见陈一卿醒了，立刻笑嘻嘻地晃了晃手机：“起来运动！我买了全套的胎教瑜伽课，名师指导，专为孕妇设计！”

    陈一卿揉了揉太阳穴，李妍总是这样，心血来潮就折腾些新花样。但她没拒绝，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落，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但精神还算清明。

    换上那套粉色绑带瑜伽服时，她微微蹙眉。

    这衣服太贴身了，腰腹的曲线一览无余，虽然现在孕肚还不明显，但总让她有种微妙的暴露感。李妍却在一旁啧啧称赞：“绝了，你这身材，穿什么都像量身定制的，水仙似的，又柔又韧。”

    陈一卿没接话，只是在地毯上盘腿坐下，调整呼吸。李妍却突然凑近，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嘀咕：“真是便宜那个男人了。”

    她睫毛颤了颤，假装没听见。

    瑜伽结束后，她额头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刚走到窗边，手机震动，周秘书的语音消息跳出来，背景音嘈杂混乱，隐约能听见男人的吼叫声和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

    “陈总，您有空能来一趟西郊工地吗？情况有点复杂。”

    她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周秘书接得很快，但信号断断续续，只能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工人闹事”、“周总经理也在”、“他们点名要见您”。

    陈一卿眉头一皱，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陈伯雄，她同父异母的大哥，三十岁的人了，在商场上却还是像个愣头青。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对方的声音几乎是炸开的：“一卿！你可算接电话了！这边快压不住了！”

    她揉了揉眉心：“具体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工伤骗局！那帮人狮子大开口，不给钱就闹，现在工地上全乱了！”陈伯雄的声音里混杂着粗重的喘息，显然正在现场焦头烂额。

    西郊那块地是陈一卿批的，现在出了问题，自然得她出面。

    她沉吟两秒，干脆利落地吩咐：“让周秘书在工地附近的中餐馆订个包间，排场不用太大，但要快。”

    陈伯雄在电话那头愣住：“都这时候了还吃饭？直接报警不行吗？！”

    “先礼后兵。”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按我说的做。”

    ---

    中餐馆的包间里，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陈伯雄在门口来回踱步，见陈一卿推门进来，立刻迎上去，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这能行吗？那帮人摆明了要讹钱！”

    她没急着回答，只是问：“他们要多少？”

    “三十万！”陈伯雄咬牙切齿，“够进去喝一壶了！”

    陈一卿摇头：“没那么简单。”她顿了顿，抬眼看他，“大哥，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

    “有人在背后搞我们。”

    陈伯雄一怔，脸色变了变，但还没等他细想，包间门被推开，马工头带着几个工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人的嘴脸，比陈一卿预想的还要难看。

    先前在电话里信誓旦旦说会配合，结果一见面就变卦，不仅咬死三十万赔偿不放，还得寸进尺地提条件——女儿小升初要找关系、肄业的侄子要进陈氏当个小领导……

    陈伯雄当场拍桌而起，指着对方鼻子骂：“你们是来打工的还是来当祖宗的？！”

    马工头却冷笑，有恃无恐地往后一靠：“西郊这地形，除了我们，你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施工队。周总经理，您自己掂量掂量？”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周秘书悄悄凑到陈一卿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西郊要是拖到年底还竣工不了，陈氏至少损失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

    陈一卿眸色一沉：“那就及时止损。”

    周秘书瞳孔微缩：“……这事不跟陈董汇报？”

    “来不及了。”她淡淡道，“他人在湖城，不是吗？”

    周秘书噤声。

    这时，马工头突然提高嗓门，唾沫星子直接飞溅到陈一卿脸上。

    她眼神一冷，猛地站起身，一把拽住陈伯雄的胳膊往外拖。对方还在气头上，差点把她带倒，她抬脚就踹在他小腿骨上。

    “陈一卿！”陈伯雄吃痛怒吼。

    她没理会，直接切入正题：“我想把西郊转手给万开，你批合同，干不干？”

    陈伯雄脸色骤变：“你疯了？！爸回来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董事会当初决议买这块地的时候我就反对。”她语气冷静，“现在趁着风声没漏，及时脱手，对我们有利无害。”

    陈伯雄瞪着她，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认真的？”

    “三天。”她直视他的眼睛，“你把合同准备好。”

    ---

    回到李妍家时，满屋飘香。

    餐桌上摆着三道菜——莲藕炖猪蹄汤汁浓白，白萝卜粉丝汤清透爽口，鲈鱼蒸得恰到好处，鱼肉雪白，上面撒着细碎的葱丝。

    李妍咬着筷子尖，含混不清地说：“伯母刚走，说面馆忙，没多待。”

    陈一卿指尖微微收紧。

    高扬天不亮就起来炖汤，就因为她昨晚那句话。

    眼眶有些发酸，她低头盛了一小碗米饭，掩饰情绪。

    李妍却突然凑近，眼睛亮得惊人：“你跟阿姨说了怀孕的事？”

    “嗯。”

    “她没提孩子他爸？”

    陈一卿筷子一顿，差点呛到。李妍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李妍气鼓鼓的，“我琢磨好几天了，你身边那些男人，除了席远，就剩那些四五十岁的老板……”

    她突然顿住，眼睛微微睁大：“等等，该不会是医院那个——”

    陈一卿抬眼看她。

    李妍倒吸一口气，猛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同学群里打字。几秒后，她抬头，一脸震惊：

    “你不会是和沈启旧情复燃了吧？！他最近就在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