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书并不多言,只道:“里面有我一道神识。”
迟白听闻此话,见他神色执拗,也不好拒绝,笑吟吟的接过,细细端详一番:“好剑!”
收起无相,迟白沉吟道:“淮书,我问你个事,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啊,你当真证得仙君之位?”
淮书沉默不语。
“我就随便问问,不想说也没事。”迟白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道。
“无事,”淮书道:“原本……”
一只灵鹤飞来,打断淮书,灵鹤用于传信,吸收淮书的灵气后,自动化为字符。
淮书看完后,从怀中摸出个精致小巧的荷包道:“我先去趟大殿,这里的银两足够此次下山。”
迟白掂掂荷包,眉眼弯弯:“保证天黑前回来,不会耽误给你暖床的。”
这几日他们同室而眠,迟白得了便宜,又不正经起来。虽然淮书每每不会被他撩得面红耳赤,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可他还是习惯性撩拨一番。
淮书神色不变,抛来一个满意的眼神:“路上小心。”
此时已近午时,快到饭点了,迟白悠闲的往山下走去。
挑了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点了几道伙计推荐的菜,酒足饭饱,方才上路。
追风门与小镇相距甚远,迟白极力催动灵气,御剑而行,仅半个时辰就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咦?”
迟白叫住一个卖糖葫芦的大爷:“老人家,镇子上有什么喜事么,怎么家家张灯结彩?”
老人打量他一番,见他手持长剑,一身气质非常人能比,暗香应该是个人物,当下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里曾供奉过一个女神君,后来东头的书生化成厉鬼作祟,还是月余前这神君显灵,替我们除去。”
迟白待他说完,顺手挑了一根糖葫芦,沿着街道慢慢行走。
一番探寻,原来四十年前此地来了一个形容怪异的女子,起初这里的百姓见她模样奇怪,举止可疑,对其敬而远之。
后来镇子突然闯入一只骇人的妖兽,生有利齿,三两下便将人吞吃入腹,危急关头是女子出手击杀妖兽。
那两年也不知怎么回事,怪事愈多,什么妖魔鬼怪都来镇子作乱,没回都是女子出手镇压,百姓感激于她,自发为其修建庙观,年年祭祀。
没过几年,女子便没了踪迹,但祭祀的习惯却保留下来,直到出了书生的事。
看来那女子就是红衣血煞了。
只一点迟白想不通,书生明明是他们除去的,而且红衣血煞失去消息多年,他们为何会把这件事归到她身上。
“公子,公子。”
耳畔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迟白循声望去,认出是刚来此地时遇见的那个老人。
迟白笑着回应:“老伯。”
老人今天的穿着,能看出来是精心梳理过的,精神十足。
迟白见其两手空空,身边也没有任何东西,问道:“老伯,你的摊子呢,莫不是发了财?”
老人也笑,语气得意:“公子猜的可准,小镇渐渐好起来了,人也多了,需要加以管理,老朽不才,被推举为镇长,暂时看管这里。”
“恭喜,恭喜。”迟白迅速改口,“哈哈哈镇长请问……”
老人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将迟白拉入一个偏僻的角落,微叹口气:“你是想问书生的事情吧。”
迟白道:“正是。”
老人神色黯然:“这里的乡民淳朴善良,或许是太偏僻了,几乎没有妖兽侵袭,即便后来异事频发,也有女神君为我们解决。”
“我们是幸运的,可是在邪祟侵扰方面,我们的经受能力比外面的人差太多。”
“一开始书生作祟,将人抽皮剥筋,手段极其残忍,哪怕当时女神君已经很久不曾露面,镇子里的人依然去庙观祈祷。”
“自那之后,便没有人遭到书生的毒手,我们都以为是女神君显灵了,后来……”
“后来一个接一个的人被开膛破肚,每天都有人死去,夜晚也传来书生幽幽的吟诗声,大多是艳诗,低俗露骨,又透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毒。”
“镇子里能逃的都逃了,直到一个月前,你们的到来。”
“镇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远处一个妇人正在叫唤:“小宝慢点。”
身后跟这个汉子,笑道:“没事,让他去玩。”
妇人瞪他一眼:“万一出事怎么办。”
汉子道:“有女神君在,怕什么。”
纵然上次只见过几个摆摊的老人,可从镇长的言谈中能猜出,当时留下来的都是些垂暮老人,或者身体不便,走不了的。
大多青壮年早已逃命去了。
如今这里人烟不多,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死气沉沉,偶有几个年轻人,嘴里不住念叨女神君的恩德,神色感激,言语热切。
迟白突然明白了,书生虽然被除去了,但如果如实说是仙家子弟所为,百姓言辞中即使感激,可那些已经离乡的人庆幸之余,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些年,也许有些人从小就是听着女神君的故事长大,久而久之对其颇为信仰。
如果是女神君显灵,加上没了性命之虞,无论身处何方,他们听到消息总会不辞辛苦的回来。
迟白告别镇长,往庙观走去,老远就见里面烟雾缭绕,香火极盛,里面有不少人,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开启石洞的机关就在石像的桌案前,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迟白也不好做什么,就在附近瞎转悠。
也不知道淮书在干什么,迟白伸手化出一只灵鹤,低声念叨两句。
追风门内,刚刚回到房内的淮书在一刻钟后看到了一只灵鹤。
“今晚没法侍候仙君了。。”一道失落又俏皮的声音响起。
淮书心头一跳,知道这人大概没什么事,但提起的心却放不下,连忙下山,路上给衡刚传音,告知有事要出去一趟。
迟白百无聊赖的等着淮书的回信,并想象淮书收到消息的表情,哪知没过多久身边就站了个清俊出尘的公子。
“你怎么来了?”
淮书目光扫视一圈,确认他什么事后,淡声道:“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迟白将无相还给他,笑得不怀好意:“我还以为是抓我回去给你暖床呢。”
淮书接过剑,看他一眼:“可以。”
迟白见他抬手,似乎真的要来抓自己,倒也不躲,一把捉住淮书的手,轻轻一拽。
言笑晏晏:“这么心急啊。”
淮书几乎被拽进迟白的怀里,清冷的面庞微微泛红,不自觉抓紧无相,喉咙发紧。
迟白扬眉笑道:“害羞了?”
笑声清冽又带着几分惑人的意味。
淮书眼神幽深,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不待他有所动作,迟白好像感觉到什么,松开了手。
天色渐暗,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迟白起身,抻抻胳膊:“走吧。”
两人顺利来到石洞内,九婴的身躯已经不见,角落里躺着被砍下来的头颅。
迟白围着祭台转了两圈,地面暗红色的血迹断断续续,看似杂乱无章,又好像能组成一个怪异的阵法。
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迟白将目光落到前面的石案上,从左到右,依次是小块的铜镜,香炉还有个木碗,里面是已经凝固的暗红色的东西。
迟白拿起铜镜,左右一晃,镜面反射出晃眼的白光,迟白皱眉转头,突然一道人影浮现。
淮书闪身过来,无相横在身前。
上方的人影与外面的石像并无二致,想来是红衣血煞了。
迟白道:“又是留影?”
淮书盯着眼前的画面,道:“是。”
只是这次的留影时间颇长,红衣血煞被捆绑在木桩上,金黄色的光芒在全身流转,紧接着一个鬼面人出现。
手里拿着一把刻着符文的匕首,先是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嘴里低声念叨,而后反手将匕首插进红衣血煞身上。
画面戛然而止。
如果没看错,金黄色的流光分明是功德之力。一个鬼修居然有如此多的功德
鬼面人又是谁,跟红衣血煞是何关系,还有方才那画面似乎是在实施什么邪门的禁术。匕首的纹路闻所未闻,不过给人的感觉就不好。
迟白见淮书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淮书向来谨慎,不确定的事不会轻易开口,点头道:“还不确定。”
迟白知道他的性格,没再开口,继续捣鼓石案上的东西,没什么发现后,二人走来到先前躲避九婴时的山洞。
迟白一阵摩挲,突然整个人僵在原地。
淮书见他一直没有动静,转身问道:“怎么了?”
迟白摊手,一枚半月形玉佩静静的待在他的手里。
淮书看清后也愣了。
迟白似乎叹了口气,又好像解脱一般,低声道:“我现在相信她是我的母亲了。”
这个她指的是红衣血煞。
淮书知道迟白有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但这只能说明两者存在一定的关系,不一定非得有亲缘关系。
迟白是被阳松真人捡到的孤儿,可他是个早慧的,隐约记得一个自称娘亲的人将一块玉佩放在他身上,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话。
然后他就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