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贩都快要收摊了，见他们还呆在原地没有动静，都有些忍不住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边麻利的收拾东西，一边朝他们搭讪：“我说你们仨都在这儿站了有老半天了，看你们穿得这么怪，也不像是我们本地的。怎么，该不会，是打从京城那儿来的吧？”

    清宴因为来得比较匆忙，斗篷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所以一直不敢回头。

    一旁年纪稍大的看了看身边人的情况，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主动上前解释道：“这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沐小姐的朋友。前不久听说她成婚了，所以是特地赶来向她道贺的，我们不是什么京城人氏。”

    听到不是京城人，小贩这才放下了戒备，随即热心提醒：“原来是阿念的朋友啊，那你们来得还真不是时候，阿念她现在已经不在家了。”

    三个人听到这儿都忍不住吃了一惊，只不过清宴还稍稍克制了一下，悄悄暗示了下身后的人。

    江年接到示意后就开始询问：“那敢问这位大哥，您知道阿念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提起这事儿，那姓赵的汉子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连手里的活计都不自觉地放下了，江年他们也忍不住慌了起来：“这位大哥，是沐家最近又出了什么事吗？”

    有早关了店门在一旁看热闹的忍不住了：“老赵，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要不你还是跟人家说了吧。

    再说了，这事儿早都传开了，想瞒也瞒不住呀。你要是不好说，那我帮你说。”

    老赵一听都炸了，头脑瞬间热了起来：“我用你说，我没长嘴呀！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玩意儿，给我上一边去儿。”

    吵完了邻居后，再看看还杵在大门口的那几个，旋即重重叹了口气，咬了咬牙：“也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现在也不知道阿念现在跑哪儿去了？”

    可能也是压抑太久的缘故，老赵越说越上火：“前不久沐家收到了京城来的信，信收到不久，沐老爷就卧病不起了，听我在这里面干活的亲戚说，信里是那个姓沐的小兔崽子认亲爹的消息。

    听说京城那个姓沐的老不死不仅开了祠堂，还大摆宴席，说是要跟我们这儿断什么恩绝什么义。

    那个小白眼狼不仅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这辈子只认沐盛安一个爹，还非逼着自己女儿叫他外祖。我呸！什么东西，一家子黑心烂肺的玩意儿，早晚有好下场。”

    一旁围观的人，从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没忍住一直在翻白眼，不耐烦道：“我说你都骂了好几天了，也不消停会儿，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老赵没好气的转过头和他对呛起来：“我说老李，我记得你之前听到的时候，不是骂得比我还凶吗，刚刚还在这儿诅咒他们一家子遭报应呢，怎么反而这会儿子和起稀泥来了。”

    当着外人的面，老李的面皮忍不住开始发热，紧咬着牙对他不停地使着眼色：“你给我消停点儿，还有人在呢。”

    老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几位，实在对不住啊！我这一激动就...”

    纵使心急如焚，但江年他们仍是保持应有的礼节：“没事，不过既然沐老爷病了，那阿念不是应该在家里侍疾吗？怎么会不在？难不成是沐老爷病的太重，所以出去请大夫了吗？”

    谈到这儿，老赵就有些难以启齿了：“几位兄弟，不是我不想跟您们说，是这事儿我们也纳闷，大夫都说了，沐老爷只要多休息就好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只是阿念，连那个新来的女婿也不见了，现在沐家只有这一老一少，反正沐家对外的消息是沐念被秦王府请入京去了。”

    老李在一旁不雅的掏着耳朵，“什么请入京，老赵，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看那！他们八成是去找鲛人算账去了。”

    不曾想还会牵扯到自己，清宴他们更加疑惑了：“这位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还跟鲛人扯上关系了？”

    一见话题落在自己身上，老李也是来了精神，立刻直起了身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这事儿我也是从亲戚家那儿听来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堂姑家的女婿的妹妹的表姨是沐家厨房的一把手，她和我说阿念其实是中毒了，好像是前不久鲛人那儿寄来的信上带了毒，阿念因为没防备所以才中了。

    听说到现在还昏迷着呢，我看八成是她相公带着她到月落海算账去了。”

    老赵一听就不乐意了，“姓李的，没影儿的事儿别给老子瞎说，什么中毒，你是大夫吗？亲眼看见了吗？别成天编排这个编排那个。”

    老李也不甘回呛，“哎！怎么？那你是知道详情了吗？来来来，你给我们大伙儿说说，那天是不是附近的大夫全都过来了，是不是都说得中毒。”

    听到中毒两个字，老赵气势也有些回落了，声音也低了不少，但还是不服气，“就算是中毒，可跟鲛人有什么关系？又没证据说一定是他们干的。”

    老李听到后，就更不乐意了，“我说老赵，鲛人是你家亲戚呀！那么向着他们。我也是实话实说，自从阿念昏倒之后，那几天沐家是不是上上下下都在查。

    连我那亲戚都说，她亲眼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封信在那瞎嘀咕，说那信上好像沾了什么，写信的好像叫什么湘月。

    这附近叫湘月不就只有海里的那一个，那不就是鲛人在报复吗？”

    老赵开始变得有些结巴了，“我，我跟你说不通。总之，他们现在不在家，你想怎么说都没人管。”

    老李也来了火气，“我说，感情你这意思是说老子在瞎说......”

    事情到了后面，变成了无休止的争吵，他们吵得太上头，以至于连身边人都不顾了。

    大长老到最后只能敲门了，可大门敲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清宴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人去了客栈，询问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

    可在和老板娘聊过之后，疑团却更多了。沐忆认亲的消息是真的，湘月寄信是真的，信上有毒是真的，秦王府接人的消息也是真的。

    全是真的，反而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了。

    留在沐府的族人在沐念中毒之后都被陆焰给撵出来了，又不敢回去，只能在客栈暂时落脚。清宴这下真的无计可施了，只能带着这些人连夜打道回府了。

    海上重云起，陆上尘土生。尘为风起之末，云为漂泊浪子。但他们总是心有所寄，尘恋牧野，云归玉宇。

    正如，旅人思乡，鲛人系海。

    虽然相隔万里，但湘月和沐念还是不约而同地在睡梦中回想起了家乡的那片天。

    那是飞鸟携新开的桃花去晕染，那是载了无数心愿的孔明灯来照亮，那是被大海掀起的浪花阵阵涤荡，那是由诗人的笔墨肆意挥洒，那是她们的家。

    湘月醒了，在枕下的一片冰凉中醒来了，就在清宴刚刚踏入宫殿的那一刻，她彻底清醒了过来，身上伤势也尽数恢复了。

    听说是小海冒险去摘了弥月才把她们救回来的，据巡逻的人说，他当时就晕倒在奶奶碑前，手里还死死攥着弥月花，幸好并没有出太大的事，只是没了这一段记忆。

    大长老知道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好在这个时候罚他，强烈的自责之后就是一阵后怕。

    反倒是小海的父母，在人前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流露，只是在他睡着后，望着他的样子，泪止不住的流，可就算是这样，却连声音也不敢发出一点儿。

    人是醒了过来，可问题却并没有得到解决。因为湘月亲口承认，她的确在送给沐念的信里下了毒。

    但任凭众人怎么议论，对信里的内容，下毒的原因却只口不提，甚至对这次贸然的行动连个像样的解释也没有，大长老被气得彻底撒手不管了。

    可沐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自从那天给父亲熬药的时候，突然晕倒，就再也没苏醒过。

    无论大夫们怎么看，都说的是睡着了，可怎么用药也醒不过来，恰好秦王府来人，大家商议之后就让陆焰带着她上京，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陆焰也并未反对，只不过从阿念昏倒的时候，脸色一直就不好看，并非是因为担心和焦急而产生的低沉，更像是明知大厦将倾却无力挽回的无可奈何。

    弥月也被留下了，任凭她怎么撒娇耍赖，陆焰也没有丝毫动摇，强硬的把她和岳父托付给了阿念的堂叔，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但他还是小看了这个没长大的孩子。自从他们上车之后，弥月一直在家里哭个不停，看护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批，可弥月的哭声却只强不弱。

    沐盛华已经被闹得精神不济了，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只好派人连夜快马加鞭把她送到了陆焰手里。

    在派去人的努力下，不到两天就赶上来了。陆焰一脸阴沉的看着手里的小娃娃，对方在叫停他们后什么都没说，把弥月快速往他怀里一塞，就飞快地跑走了。

    弥月却是笑得一脸灿烂，丝毫也不杵他，当然，他也确实奈何不了她。上京的路变得不再沉闷，但却是另一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