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即刻沿着扇面汩汩流下,染了一片。山飞夜微一皱眉,倒吸一口凉气,连心之痛瞬间袭来,他的指尖也开始发颤。
山飞夜表情瞬间扭曲了些,眼火欲燃,“卑鄙!”
“哈哈哈哈,早奉劝过你,是你非要自作自受!你若还要坚持,接下来便不只刺进肉里这么简单,到时候要是断下一截手掌,可不许怪我!”
白无伤作势又要发力,却突然一片寒光劈在他背上,将他身躯一震,嘴角挂着道血迹。
“原来是你!鬼影都困不住你,你倒是护他心切!”
冷山月手举白罹,一剑已刺向他胸口,同时身后两道人影飞来,正是未枭和长梁。
白无伤不肯放弃逸羽扇,便只能即刻侧身躲到一边,他们却也随机而动,又从三方杀来。
长剑尚同攻岐交战,逸羽扇又使用不得,白无伤已无防身之物,唯有列道结界,暂时屏御。
三人堵在结界之外,剑光流转,便又数剑劈下,白无伤眼看结界不行,只得赌上一把,即刻念动咒术,逸羽扇便又红光闪耀。
接着一团红光便从他们之间爆射开来,连同白无伤击中他们身躯,几人被力量弹开,不得不停止攻击,便让他得喘息之机。
扇面生出一股白烟,即刻淹没他的身子,白无伤又念动咒术,一股灵力突然从扇上波散开来,将他自身重重一击,即刻呕出血去。
白无伤原是要以此“自杀”的方式,借力将山飞夜手臂震开,独占逸羽扇。
即使他道行不及他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只要能将他弹开,重新夺回逸羽扇,他能扭转战局,便也在所不惜。
白无伤脚上使力欲旋跃而上,却突然手臂被人一拽,身子瞬间落回原地。
白无伤愣了一秒,随即惊道:“你竟愿意受此重伤,也不放过逸羽扇!”
山飞夜将他手臂一握,五指用力一拧,只听啪的一声,巨大的力道便将他腕骨一折,生生断了他手。
“啊!你!啊啊……死山飞夜!”
白无伤的手即刻软了下去,另一只手因为剧痛的缘故也突然脱力,山飞夜用力一拽,终于将逸羽扇从他手中夺回。
白无伤却不肯罢休,又伸手来夺,使出浑身之力,却也只从他手上拽走一片扇叶。
逸羽扇裂了。
山飞夜吹散白烟,收拢铁扇,便一拳砸向白无伤胸口,直将他身躯击落在地。山飞夜落回地上,攻岐剑指他心口,终于将他制服。
山飞夜刚刚站定,却又突然呕出一大口血,原是方才白无伤自伤的诡计将他重创。他铁了心拿回折扇,甘愿受此一击,强忍剧痛,也要让他溃败。
山飞夜咳了两声,将喉头的血液咽下。冷山月赶了过来,一边扶着他身子,一边抚着他后背,助他平息。
青蓝二鬼杀完鬼影也围了过来,白无伤再无诡计可施,终于彻底大败。
“山飞夜,不要以为你胜利了,就算你现在杀了我,天上的阴魂恶鬼重重包围,你又逃得出去吗?逸羽扇已裂,功效大减,以你们几个的力量,万脱离不得!留在白庭城与我作伴吧,要死也一起死,冤孽冤债下辈子再找我讨吧!哈哈哈哈!”
头顶的结界裂纹道道,已至最后关头,阴魂恶鬼层层云集,将城主府锁紧,他们已是瓮中之鳖。
如他所言,以他们几个现在的力量,势必又是一场豪赌。山飞夜眉头紧蹙,看了眼冷山月和花不杀,心下不安。
结界裂纹遍布,修补已经无用,恶鬼一番撞击,终于让其碎裂消失。几人严阵以待,各自手握长剑,只待它们靠近,便能立即斩杀。
几人抬头看着天上,却在此时一道白光自脚边闪去,原是白无伤趁他们分神化成道光束遁走了。
青蓝二鬼欲追,被山飞夜拦下。杀白无伤是小,逃出白庭城是大,只要逸羽扇重回他手,斩杀白无伤只是时间问题,当务之急乃是合力抵御万鬼侵袭。
一片鬼影飘飘落下,迅速封锁去路,将他们围在正中。
恶鬼正值暴怒,山飞夜逃离之后,它们定在原处移动不得,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食物飞走,未免不甘。它们在其后头追了这许久,大费周章杀到城主府,却又与结界斗了颇久,耐心早已耗尽。
它们一个个龇牙咧嘴,口涎垂地,表情也愈加狰狞,利爪早已按奈不住,恨不得即刻扎穿他们躯体,囫囵食尽。
山飞夜设下道屏障,将花不杀、阿契、商决和商雪的身子护着,才又手摇逸羽扇,散出大片红光去。
红光潜入恶鬼中间,突然幻成万千血滴悬于空中。山飞夜再甩动扇子拂出阵风,那血雨即刻也随风而动,极速飞射起来。
山飞夜使了招血雨击杀术,待他令下,血雨便径直向恶鬼周身各处大穴穿射而去,一一爆破在它们体内。
霎时又是一阵鬼嚎响起,周身穴位爆破之痛非常鬼能忍,即使是千年万年前的大恶之鬼,也难以抵御。
首战告捷,恶鬼退下去一阵,但后头想吃血肉的恶鬼却争相冲了上来,即刻又填补了空缺,山飞夜只得再布血雨,与之交锋。
往复几次,山飞夜有些疲累,再想摇扇,腹内却一阵剧痛。
白无伤之击令其重创,加之原本布阵之损耗,灵力所剩无几,无法短时间内修补伤势。方才几次用扇,无疑牵动了伤势,现在剧痛袭来,他已急需修养片刻。
山飞夜攻击的同时,他们几人也不敢懈怠,纷纷冲进恶鬼群中与之交战,让它们一时攻不进来。山飞夜退回他们中间,暂息片刻。
阴魂不及恶鬼厉害,但身子甚轻捷,移动速度也比它们快。恶鬼自地面围攻,它们则在空中接近,上下两道攻防战线同进同退,他们也焦头烂额,快要拦截不下。
“死东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这样下去只会累垮的,还杀不死它们。需得想想主意,要是能将它们一网打尽最好不过,哪怕幻个厉害的屏障出来,能保我们离开也行啊!”
山飞夜休息片刻,待伤痛减缓些许,便移至冷山月身旁,助她抵御。
“逸羽扇少了一页,只余六七成灵力,加之我大伤,怕是不能带你突围,况且还有花不杀他们需要保护,怕是顾不过来。我瞧着恶鬼阴魂源源不断,若只是战,不可能杀得完,只能看看有何咒术能将其困住或者拖延时间,若能自保便是万幸。”
未枭道:“恶鬼皆是从鬼门所出,阴魂也是受鬼门煞气的引动而来,对付它们,其根源就是对付鬼门。鬼门开万煞、引千邪,不将其封禁,恶鬼不绝、阴魂不散,是故当下之计应是设法将其关闭。”
山飞夜道:“鬼门远在城外,我们此时身处城中,若要封印,只得借助南庭十七星将其牵制,再施咒术镇压。星罗鬼门阵此前记载甚少,无人知其破法,但凡是阵法,大多可以逆转,若我们合力施法让其倒转,令恶鬼自行归位,未尝不可破局!”
青无妖道:“逆阵而为,未必不可一试!鬼界牵引术,可以咒术牵制鬼门,逆其为倒吸之力,将恶鬼自行吸入门中,再合力打上咒印,可解眼前困境!”
山飞夜抬头看天,黑压压的鬼影之后,长天上的星子依旧银光闪耀,而在星子的下方,两道阵法也光芒闪烁。
星子远在天上,阵法远在城外,牵引术以灵力催动,可将其连接起来,到时只需施术于星子,借它之力再融入阵中,鬼门或许可逆!
但施此术必然消耗极多灵力,以他们几人现在的状况,未必承受得起,能不能撑到术成之时都是险数,他们也只能赌上一次!
“合力开道,助我飞上半空,我施咒术,你们在下方护我,有逸羽扇在,我还能撑上一会儿,牵引术还不能奈我何!”
山飞夜摇动扇子设下一道光屏,将自身围护起来,脚尖一跃便向空中飞去。
他们几人也合力设下道结界,暂时拦住恶鬼的攻势,再合力操控剑阵,将围在山飞夜身周的恶鬼也驱散开来。
山飞夜停在半空,手中灵力注入扇中,便见逸羽扇即刻红光耀眼,他再念动咒术,一串金色符文便随着红光激射而上,直向星子的方位射去。
他们几人也将体内的灵力全发了出去,借由山飞夜的身子将力量融入扇中,再由他发出射向星子。
一道红光自扇中与星子牵连,细如银丝,便是牵引索。
鬼道牵引术,便是在施术人与牵引物之间连成牵引索,利用这条索道以操控牵引之物,功效如同傀儡技法,以线驱物。
牵引索连接十七颗星子,将它们的星云之力汇聚在一起,即刻便又见一片银光射下,直直融入阵法之中。
两道星罗鬼门阵突然银光耀眼,光华直逼日月,黑洞再次旋转开来,却是与原先相反的方向。
鬼门也一阵异光闪耀,黑洞的吸力放大的同时,鬼门之中也生出一道吸力,附近的游魂被其卷中,即刻随风遁入鬼门中去,再出不来。
如此,牵引术便算布成,只需再加大力度,将鬼门的吸力放大至足以吸入万鬼便可。
山飞夜摇动逸羽扇,一片红光大盛,他却突然晃了下身子,险些站不稳。
他已是伤重之躯,强行施术无疑令伤势雪上加霜,他方才也只是强撑,如今却有些使不上力。伤口的痛感也慢慢蔓延开来,他只感觉体内的五脏在翻来倒去,折腾得他够呛,而后喷出一大口血去。
“山飞夜!”冷山月有些担心。
山飞夜回头冲她摇摇头,道:“牵引术至最后关头,你们只管将力量发出,我能承受得住,成败在此一举,你们就信这我一回!”
恶鬼不停攻击着结界,结界不堪重负已经裂纹道道,山飞夜的屏障亦是如此,他们没时间犹豫。
恶鬼蠢蠢欲动,凶狠更甚,若再延误了时机,叫它们捣乱便不好了。
几人便再将力量注入他体内。冷山月手指发颤,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心却跟着他一起提了起来。
力量入体,身子的痛感也成倍加剧,山飞夜咬咬牙,硬是将其射向了星子。
之后发生的事他看不见了,因为他突然坠向地面,落入冷山月的怀中。
口中的血液来不及呕出便又涌上一股,山飞夜说不了话,一个劲地咳嗽和喘气。最后一击无疑将他的身子重重反噬,即使有逸羽扇在手,也还是撑不住了。
他在冷山月怀里微微转了个身,看见远处的天空又亮了许多,空中风力反成气旋,卷集黄沙涌向城门处。
他知道定是牵引术生了效,鬼门的吸力开始发挥作用了。
“山飞夜!山飞夜!”冷山月晃着他的脑袋,他已没了反应。
空气里的风力越来越大,地面的沙土直被掀走一层。恶鬼和阴魂毕竟属鬼类,身子较轻,便受风力影响较大,阴魂先行飞向城门,恶鬼也渐渐站不太稳,已有数只飞向城门处。
随着风力的加大,解决它们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们却不敢再呆在白庭城,需得趁着风力尚小之时,而恶鬼也无力再阻拦他们之时,即刻飞身遁出白庭城去,莫叫鬼门连他们也吸进去了。
冷山月、未枭和长梁搀着他们几人飞上空去,剩余的灵力尚能支撑他们御风飞行,他们也需得飞得高些,免受吸力影响。
青蓝二鬼早也遁走,却在半空隐去身形,待他们出了城去,他们才跟在后头也出了城,落在一处荒山上。
蓝无欢道:“白无伤此番逃去,少不了在鬼君面前进些谗言,鬼君又是个多疑的,蓝城覆灭,少不了我们的罪责。当初逃出仙界,以为入了鬼界便能一世安宁,现在就连鬼界怕也要待不下去了吧。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所,彻底是只孤魂野鬼了。”
蓝无欢苦笑,青无妖摸着他的脑袋,轻轻抚了抚,看着他的目光从来温柔。
蓝无欢抿了抿嘴,抬头看他,“与他们……可有讲和的可能?”
青无妖淡淡一笑,“一日为敌,终生为敌,既然翻过脸了,我青无妖哪里还能放得下脸面,与他们讲和啊,况且他们怨我不比白无伤少,和解只是妄想。无容身之处,便不容了吧,蓝城已无,我们的信念也没了,我以后活着的目的,只剩护你和杀了白无伤!”
青无妖将他搂了过来,额头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