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却尘

    当她还在襁褓中时,她便觉得奇怪,她好像有点冷静,她应该哭闹才对,所以她哭了。

    微生却尘抱起了她,小七看见了他的乌发,绣有奇异纹路的抹额,仅有这一次,此后再没见他带过,在白茫茫的雪色,他透着蓝光的眼眸如同野兽。

    在挣扎时,她抓住了他的手指……

    战火连天,天幕将坠,微生却尘凌空而来,仔细一看,白衣血色斑斑,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看架势是同归于尽了。

    小七眨了眨眼,停下哭闹。

    她现在要是会跑就好了。

    微生却尘带着她找到农户家,让农户家照顾,小七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农户对她很好,羊奶牛奶都有,婆婆老是抱着她在槐树下晃悠,给她扎上几个辫子。

    好景不长,小七学会坐着自己吃饭的时候,时间静止了,枯叶落到空中没了动作,两道红影飞来,一把拎起小七。

    “这就是那位凡人所诞下的魔星?看起来没什么用。”

    “宫主,她虽是人与魔所交合生下的孩子,但不一定是魔星,不过怎么都是宫主的妹妹哦。”

    小七在空中划了几下,她的碗还在地上,她费力抬头,看清楚了红衣黑眼圈都漂亮的魔头,和她身边恭恭敬敬肩膀有半边披风的侍从。

    “姐姐……漂亮姐姐……!”

    “什么蠢东西!”魔女嫌弃地丢飞她,幸好侍从闪身接住,小七差点脑袋开花。

    装疯卖傻她摸到了魔女的胳膊,小七砸吧砸吧嘴,她被魔气吞了,最后一眼是女魔头丧失理智的样子。

    “就如今这副样子,她能做什么?孤星都吃个半饱都难。”

    小七在侍从怀里歪着头道:“姐姐?”这个世道是谁都能给她一刀吗?

    侍从道:“莫不是血脉相连,宫主,她好像认得你是她姐姐诶!”

    “单燑。”

    女子语气多了几分认真,侍从连忙正了正神色。

    “单燑知错。”

    女子掐住小七的脖子,小七扒住手臂,因幼儿柔软又强劲的身躯才不至于喘不上气。

    她也没想杀这孩子,又把她丢回侍从怀里。

    “宫主何不在她身体种下心魔引,好为以后做打算。”

    “你当微生那老东西是吃素的吗?现在下心魔引并不保险,反而会打草惊蛇,真是奇怪?”女子掐住小七的小脸。

    “是微生做的?若不是有确切的消息,还有我和她血脉的牵连,她居然只像凡人?”

    “那宫主我们现在是要?”

    “蠢才!”

    单燑又挨骂了,他习惯地听着下文。

    “探查了底细,其他的先不急于一时,微生不一定会收下她,我们静观其变,等到她长大些,能有用再说。”

    “对了,送你一个见面礼。”

    小七趴在地上揉了揉腮帮子,二人没了踪影。

    是一种封言之咒,小七顺承这份诅咒,除了不能说话,也没有别的作用,说话?好像不重要,小七翻了个身睡着了。

    过了年,小七已经三岁,会跑会跳,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了睡了吃,安静地蹲在树下斗蛐蛐。

    毫不意外的,微生却尘出现了,如小七所预见的那样,她和微生却尘越飞越高,站在树下的婆婆越来越小,小到再也看不见,这是她和她的结局,早已预见。

    到了飘渺之所,一道结界铺开,几个师兄依次来问候,然,她天赋接近于无,还是个哑巴。

    “从今往后,她就是你们的师妹,也会是我最后一个徒弟,姓名……你们叫她小黎就好。”

    师尊是因为以恩相挟,才收下了她,师兄是讥讽是可怜,小七无暇顾及。

    后来才知道有几位师兄也是因为报恩收下,那位最刻薄的五师兄和这几位关系不好,指桑骂槐。

    她尝试接触一下其中的师兄,未来的自己被封印在无人之地,香消玉殒,亦或是入魔之际误杀而亡,成为师兄成仙路上的踏脚石。

    小七静默,她似乎要与这些连头发丝都要写着我不平凡的人纠缠大半辈子,为之奔命到死。

    好像也毫不意外,小七摸摸脸蛋,最近把冬日存的肉都减下去了,她坐着小屋廊道上,脚伸到阳光下,晒晒露珠沾染的鞋面,顺便等九澜醒过来。

    人魔之子混在仙人堆里,也是举世罕见,小七在茶余饭后也会想想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没有暴露过,心也是越放越稳。

    微生却尘永远在闭关,一年出来一次,看看他的徒弟们,两眼一闭有转回洞里修炼。

    四师兄是最笨,小七在收拾自己小屋时他总来帮忙,然后自己絮絮叨叨说一堆。

    具体说什么?小七没注意,主要是怪她让微生却尘受了伤,小七不知道他的想法从何而来,彼时她还不会比划,看着四师兄说个不停。

    她看着看着,就捧住了四师兄的脸,然后是漆黑的夜,月忽隐忽现,时不时带出一阵冷光,乌御星藏在树上,催动笛音,毒虫从角落爬来,小七——卒。

    她收回手,四师兄不可置信地僵住,然后落荒而逃。

    他跌跌撞撞,差点被门槛绊倒,小七默默歪了歪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三岁的小孩有这么吓人?

    望月峰只有她是凡人,多有不便,吃饭喝水都要去找大师兄。

    小七摸摸肚子,在大师兄面前表达了自己的饥饿。

    大师兄不解道:“师妹,你怎么了?”

    大师兄明禁朔是师兄中最为普通的人,长的平平无奇,小七看了几次都没记住他长什么样,也就是说找他就是找没见过的人就对了。

    “师妹?你居然又找到我了!”

    在第三次抓到大师兄后,他“恍然大悟”,带着小七去吃了糕点。

    吃了两天凤梨酥后,小七爬到了微生却尘闭关的地方,敲了敲石门,毫无反应,她靠在石门上睡着了。

    世上竟有这种蠢货!

    修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小七迷迷糊糊地想,梦里婆婆抱着她,笑盈盈地塞了只大鸡腿。

    砸吧砸吧嘴,小七醒过来,怀里多了荷叶包好的烤鸡。

    四下无人,那她也不客气。

    第二日,她又收到了一份。

    第三日,小七带了一朵花,放在石门边,吃掉热腾腾的荷叶鸡,然后拉肚子了。

    对于这个年纪的身体,顿顿油腻还是遭不住。

    她坐在门口,敲了敲石门。

    风卷起落叶,空留余地。

    回头,荷叶鸡虽迟但到,小七左右看看,以自己的修为,人家站在面前她才能注意到。

    这次,她没有吃,蹲在地上看了许久,她还不认字,虽然她看过竹简,发现大部分字她都无师自通,但她现在不能认字。

    小七伸出手,看了看短小的手掌,有点可爱,好孩子的手。

    她拍拍裤子上的泥土,跑去找大师兄,这个点大师兄不在,于是她径直去了内室,里面传来浓烈的香气。

    没想到外面平平无奇,进了内室,空间豁然开朗,环形的房间,墙壁都是层层格子,中间有个巨大的丹炉,里头金光闪闪,像是在酝酿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顺着香味,小七凭直觉开了几个格子,两颗丸子一小壶绿色的液体。

    屋内的香气四溢,但直觉告诉小七,目前她只能吃这个。

    虽然不问自取,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趁大师兄赶回来之际,小七把丹药往嘴里一塞,把小壶里的一饮而尽。

    一转头,大师兄气喘吁吁地扶着门,不知道从哪里赶回来了。

    哦,好像是说要出远门来着,前两天说的,三岁小孩没什么记性,也是很正常。

    小七静静地看着大师兄,大师兄只是看了她一眼,对他来说,炉子里的东西更重要,他凝聚出炼化的精粹投入丹炉,只差最后一步!

    炉子轰地升起,镂空的丹炉可以看见里面有火在燃烧。

    小七慢吞吞挪过去,捧着脸蹲下,她现在饱了,要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离远点,师妹,这里很危险。”

    师兄调整呼吸,踱步过来,面上关切,小七看出来他的重心放在丹药上,他并不关心她吃了什么,丹炉里的东西对他诱惑太大了。

    炉子里的火舌从镂空中探出,有几缕奇异的色彩闪过,小七觉得热了,看了眼大师兄就走。

    突然,炉子发生震荡,明禁朔急忙施法稳住炼丹炉,小七毫不在意地继续走。

    还没到门口,炉子里飞出一枚金丹,明禁朔想去接,这金丹古怪,一时间在屋子里乱窜,还没反应过来,就进了小七的肚子。

    明禁朔不可置信地来到小七身边,小七坐在地上,摸了摸嘴唇。

    有点烫嘴。

    她如是想到,随后两眼一黑,倒地不起。

    大师兄跪地,手虚虚浮在小七腹部上方,他感受丹药游走的位置,现在挖出来还有用,但……

    犹豫片刻,微光乍现,来人凭空出现明禁朔恭敬行礼,垂眸不去看看微生却尘以及他怀里的孩子。

    那颗丹药小七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让自己吸收了大半,微生却尘取出来时已成定局,他好像被训了一顿,本来就让他照顾人来着,居然一塌糊涂。

    小七幽幽转醒已是三日之后,她躺在五层棉垫上,大师兄在旁边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小七看了会儿,嘴角弯弯,在大师兄睁眼前笑容瞬间压下。

    小七醒来后就发现身体格外轻盈,呼吸顺畅,年幼的身体灵活不少。

    “可算醒了,”大师兄叹口气:“祖宗,你可折腾死我了。”

    他扶小七坐着,把脉探查身体,惋惜道:“吃了我辛苦炼的凝魄丹,居然才到这种地步,也是,无事的人吃了着实无大用。”

    后面那句话小声的几乎听不见,小七也顺势听不见,她安安静静,任大师兄嘀咕。

    “喏,这些东西我翻了好久,师妹啊,等你学会了我们就可以知道你想说的话。”

    几本册子,小七翻了几页,大概意思都懂,她拉过大师兄手指,对方明显不常与人接触,僵硬地跟着她指向一排排文字。

    “你不识字?”大师兄惊讶道,对上小七面无表情的脸,难免有了一丝心虚。

    “相信大师兄,大师兄教你。”

    “我来的不巧,正好是兄友弟恭同门有爱时。”摆明了嘲讽的话,小七不用猜都知道是五师兄左陈。

    “五师弟四师弟来了!”大师兄面带微笑,似乎也是见惯了左陈的尖酸刻薄。

    “在门口遇见了五师兄,正好一起进来,大师兄,小师妹。”四师兄是小七没来之前年纪最小的,也就满了十五岁,一副稳重的样子也藏不住孩子气。

    “我带了礼物,师妹你看。”

    小七面前多了只拳头,摊开是绿色大蝈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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