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朔沉眯起双眼。
他不知道X哪听来的风声，一名青训选手，有必要让助教亲自来抢？
朔沉拽紧拳头，X的微笑令人不适，他心口堵得慌。
其实他心里清楚，迟霁对他没几分好感，无非那孩子明白人情世故，懂得维持表面和谐。
除开不在俱乐部的日子，他跟迟霁当了快十五天室友，其中十二天他压根见不着人。
每天醒来的那刹那，他下意识偏过头，从无例外，旁边的床榻空无一人，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
每晚入睡的时候，迟霁也没出现过，深夜才悄无声息地进门，脚底跟贴了肉垫似，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迟霁在躲他。
朔沉始终知晓。
但那毕竟是他们两人间的事，所以他没声张，只等着潜移默化间感化那孩子，好让那孩子意识到已经离不开他。
如今目标尚未达成，竟有外人明目张胆跳到他脸上抢人，他可是朔沉啊，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朔沉扯下口罩，举止潇洒，目露凶光，昂起头朝X那边做口型，一字一顿。
“别?跟?我?抢?人。”
恰好此时，导播的镜头怼了过来。
男解说：“欸我们导播又调皮了，原来是我们的老朋友X来到了现场，X教一如既往优雅啊，今晚是来给Agate物色新选手的吗？
哦？扯下口罩的那位观众也有点眼熟…哦！那不是朔嘛，我靠，Shuo怎么来现场了！”
话刚出口，观众席瞬间沸腾，像发现新大陆般哇哇大叫起来。
男解说难掩兴奋，中邪似地佝偻起身体，捂住心口喊了句某植物。
下场比赛进入倒计时，可现场数百人的心思明显不在赛场上。
大多数人离开座椅往后排挤，手舞足蹈、嗷嗷乱叫、咔嚓咔嚓用闪光灯拍照，堪称马戏团，过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一时间喊叫声此时彼伏，还非要争个高低似的，叫喊着两位赛场明星的名字。
“X哥！求你别退役，复活吧我的爱人！策划说马上到你的版本啊！”
“朔神！我看你比赛长大的啊，今天还带女儿来看比赛了嘿嘿！”
“X永垂不朽！”
“朔永远不死！”
好吵。
察觉到气氛不对，迟霁抬起头。
现场声音太过火，猫耳本就比人耳敏感，迟霁的耳朵被震得声疼，他皱起眉头，隔着帽子揉了揉。
甘蔗关切道：“队长，你头疼？”
“没…没事。”迟霁连忙放下手。
他哪敢说自己是耳朵疼？
为了避免暴露，他定制了某种特殊装置，这样就能跟普通人类一样，将头戴式耳机戴在假人耳处，但真正听见声音的是头顶的猫耳。
台下乱成一锅粥，仿佛巨石投入湖面，掀起千层浪。
迟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抿着唇，颇为不满地望向观众席。
甘蔗：“什么情况啊这？地震了？”
Big C：“不像，我看大伙一个比一个兴奋。”
“是朔和X，就在观众席！”辅助激动到站起来，被裁判强行按回电竞椅，被罚黄牌。
“朔沉？他来做什么？”迟霁并不相信，视线砸向观众席。
下一瞬，他找到了扎眼的柑橘红，以及某人张狂的脸。
朔沉周遭围满了人，却置若罔闻，直挺挺站在远处朝他Wink。
好熟悉的场景。
迟霁不由回忆起某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其实在五年前的春天，他就见过朔沉。
那是VPL的常规赛，夺冠热门Agate与新人战队Obsidian的比赛。
迟霁省吃俭用，用压岁钱买了张88花币的门票。
比赛还有三个小时开始，入场过道排满了人，迟霁运气好，恰好碰见两队的大巴车驶入现场。
“Agate！Agate！”
“X！X！”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是当前最耀眼的选手，有望蝉联两届世界赛冠军的射手——X。
迟霁并未和其他人一样欢呼雀跃。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正被某位红毛选手尽数剥夺。
那是赛场上的新起之秀、上届VPL冠军、X目前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朔。
现场又掀起一阵狂潮。
迟霁控制不住自己，跟着人群挥舞起小旗子，显然他忘了，他手中的是Agate的队旗。
他承认温柔内敛、不露锋芒的X很吸引他；但到哪都是焦点，锋芒毕露的朔更能吸引他的视线。
可朔是Obsidian的射手，是他主队的强敌。
那年迟霁才十二岁，孩子心性，怎会承认自己在心态上的骤然转变?怎能容许自己在精神层面“背叛”主队?
他一面深感懊恼，一面往朔那边深深打量，朔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所处的方向灿烂一笑。
那笑容发自肺腑，瞬间击中迟霁最心底的防线。
因为足够真挚，不含一丝一毫世俗杂质。
迟霁迅速错开目光，心脏砰砰直跳。
他往上提了提斜挎包，故意想将自己藏起来似地，淹没于人群中。
每位观众都有获得选手周边的资格，这是线下观赛的福利。
迟霁站在Agate的小摊前犹豫不决，他将手伸向X的官谷，又如触电般收回，目光瞥向隔壁。
隔壁是Obsidian的摊位，最显眼处摆放着朔的拍立得，拍立得中的朔笑容洋溢。
跟刚才的笑容一模一样，他见过的。
足以为他昏暗的人生染上色彩。
“卡哇伊。”Obsidian的运营姐姐见到迟霁眼睛都亮了，连忙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你想要什么呀，小宝贝？”
“我…我只是看看，我主队是Agate。”迟霁慌乱道，头埋得更低。
“没关系的，姐姐送你一张行不？”运营姐姐看破了他的心思，往他手心里塞了张拍立得。
“这…这不好！”
“这有什么？朔要是知道他的粉丝是那么漂亮的小男孩，不得开心死？”
“我不是他粉丝…”
“小宝贝，姐姐跟你说，朔的拍立得很值钱，大家都抢得要呢。”
“可是，姥姥说过不能白拿人家东西，我现在没东西跟你换。”
运营姐姐若有所思：“这样吧，姐姐带你拍张拍立得，就当送给我们的礼物，成不？”
万众瞩目的常规赛即将开始，迟霁早上喝了杯豆浆，有些尿急，背着斜挎包匆匆奔向厕所。
他迅速解决完一切，整理衣物，门外传来脚步声。
“喂，是我。我的想法跟上午一样…”
洗漱台那边在打电话，分析如何与X对线才能实现团队优势最大化，将X束缚在下路，动弹不得。
这又是哪位口嗨大师?
内心深觉可笑，迟霁推门而出，柑橘红撞入他的脑海，撞翻他心口漂泊不定的船。
“你是…朔？”
“是你？”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迟霁瞪大双眼，发现朔的口袋露出边角，那是一张拍立得，特别像运营姐姐帮他拍得那张。
“哦，这是运营姐姐送我的，我觉得好看就收下了。”朔沉将拍立得塞进口袋最里面，轻咳两声，“比赛快开始了，怎么还没入场？迷路了吗？”
“你刚刚说，想压制X？”迟霁仰起头，努力对上朔的眼睛。
他曾研究过朔的打法，与X完全不同，朔会为团队牺牲，即使自己不是最亮眼的也毫无怨言。
单凭朔这套苟活流打法，怎么可能压制正值巅峰期的X，不被打成超鬼就该感谢上苍。
“当然，哪个玩射手的不想？我可不认为我和他有差距。”朔沉低笑道，眉目微挑，看起来格外自信，除了脸色不大好。
“低血糖吗？”
“我？”
“这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
“小朋友，你是在关心我吗？”朔沉低下头，双手叉腰，与迟霁平视。
“少自作多情，谁关心你了？”迟霁气恼地直跺脚，从斜挎包拿出一颗糖果。
“给我的？”
“不怕中毒就吃，别在赛场上晕倒。”
“…”朔沉郑重地接过糖果、剥开、放入口中，果然很甜，他发晕的脑袋也舒缓不少。
他有些恍惚：“小朋友，你好像是Agate的粉丝吧。”
“是又如何?”迟霁肉眼可见地慌乱，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不希望有人说X胜之不武。”
“怎么会？赛场上谁不是拼尽全力？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网上总说...假赛、收钱、还有人说Agate是定制冠军，有剧本。”
“别信他们，就我知道的，大家都是很纯粹的选手，他们也是搞笑，哪来什么剧本啊？”
“…那你看见那些舆论，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朔沉噗嗤一笑，重新站直，“既然是公众人物，就要做好被各种舆论裹挟的准备，一想到每月拿那么多钱，他们骂什么我都无所谓。”
“…你倒是心大，这辈子都稳了。”迟霁抛出一句话，转身就走。
“等等，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朔沉追问道。
“我的名字？呵，等下次遇见你就知道了。”
那场比赛Obsidian赢了，打得特别凶，朔当晚在社交平台发布动态：
【热门】24-4-25 22：19
赛前吃了块糖。【图片：折叠平整的糖纸】
感谢我人生中的甜食，后会有期。
转发999+ 评论501 赞2.7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