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拉面店里蒸汽氤氲,汤头的香气与笑声搅拌在一起。老板听见及川彻又一次高喊“再加一碗”,从厨房探出头,额角还挂着热气蒸出的汗珠,但声音依旧爽朗:“哟西!今天胃口很好啊小子!”

    话音未落,手上的动作已经快得几乎看不清。面条在他掌心里飞舞成一圈柔韧的光带,锅里的汤底翻滚出浓郁热气,仿佛青春的气息都被封进了这一碗热面里。

    青叶城西的众人见及川彻这副“要吃死”的架势,纷纷劝了起来:

    “别吃太快啊,前辈—— 下周还有比赛呢!”

    “前辈再这么塞,下周入过可以上场直接就原地胖死了!”

    “及川!肚子要是出事儿了教练绝对第一个揍你!”

    而及川彻毫不理会,头也不抬,筷子翻飞,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没办法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很饿。”

    话音刚落,便又朝厨房那头高声喊道:“大叔!再来三个温泉蛋,顺便买单!!”

    他的语气仿佛在要什么豪华套餐,然而实际上不过是用食物压抑心情的本能反应。他一边嚼着面,一边掏出钱包,却没意识到挂在拉链上的那个小熊猫挂件微微一晃,晃进了松川一静的视线。

    “哎哟哟——”

    松川一静眼睛一亮,伸出手勾了勾挂坠,嘴角忍不住上扬,语气拉得长长的,带着八卦本能的愉悦:“可爱风的女孩子嘛?这也太可爱了吧?及川你现在喜欢萌妹系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意味深长:“之前不是喜欢……”

    说着,松川一静抬手在自己胸前和身后夸张地比划了的一个大致的轮廓,那手势一个精准得像在展示人体结构图,表情却一脸无辜,反而更显欠揍。

    “那种!哎你懂的!”

    他还很配合地眨了眨眼,像是再现某种及川彻的光辉历史。

    话锋再一转,他立刻切换成高八度的偶像剧声线,拖着长调模仿少女羞涩表白:

    “啊~及川前辈,请接受我的爱啦~我们要一起去清水寺,不对不对,是去比清水寺更好的东京铁塔亲亲哦~爱你哟~muah!”

    说完直接扑进花卷贵大的怀里,脑袋还“撒娇”似的蹭了两下小声说道:“青叶城西今年高三的毕业旅行是去东京铁塔哦!及川!”

    “恶心!好恶心!”花卷贵大一脸嫌弃,连忙把他连人带椅子一把推开。

    拉面店的笑声在这一瞬炸开,像锅里飞溅出来的油星,啪啪作响,连拉面都要笑弯了腰。

    老板大叔在厨房甩面不止,摇头感慨:“青春啊……大叔我也年轻过哦。”

    与此同时,便利店另一边的藤原愁,却陷入了截然不同的气压中。

    他正低头在油锅前和最后一块鸡腿搏斗,手里的夹子像是指挥棒,他眼神专注,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广告歌。他自认为已经掌握了炸制的节奏,鸡皮泡在油里炸得酥脆焦香,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自信。

    虽然他的炸鸡还都是炸糊了吧!

    直到一只手指节粗壮的手,“咚咚”敲响了收银台前的塑料面板,像钉子一样把藤原愁从自得其乐的节奏里敲醒。

    “欢迎光——”

    他本能地转身,一边把夹子往炸物架上放,一边准备开口应对。

    但他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刻,笑容像是被生生割断了——

    那是他不愿在工作时面对的任何一种客人里,最不想见的那一个。

    大和敢助。

    穿着便装,站姿松散,脸上挂着核弹般的假笑,整个人像是从法律边界线的灰色地带踩进来的。

    “……欢迎光临。再见。”

    藤原愁声音平板,面无表情地说完两句,眼睛也没抬,直接抱起收银台下的理货箱,打算借着“上货”的借口从这场不速之客中脱身。

    “顶着这张臭脸,是打算招待客人的吗,小鬼?”

    大和敢助的声音低沉,尾音拖得极长,像是在故意拉扯藤原愁的神经。他的语调粗哑,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调侃,和“正义的警察”这个身份毫不相符,反而更像是半路拦人打劫的地方混混。

    藤原愁没搭理他,理货箱抱得更紧,脚步加快。

    但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手硬生生拉住。

    那只手粗大而有力,指骨冰冷,狠狠扣住他纤细的手臂,让藤原愁不得不停下。

    “我有话问你。就现在。”

    大和敢助低声道,声音沉得像落入井底的石头。

    “……不配合的话,你今天就得跟我回长野。”

    话音落下,便利店灯光下的藤原愁脸色微变,刚才炸鸡腿时留下的热意迅速褪去,背脊处仿佛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下。

    他的手指僵硬在理货箱的边缘,半秒钟后,才缓缓抬起头——

    目光不躲不避,却冷得像冰面之下藏着锋利的刀尖。

    “客人,我还在上班。”

    藤原愁的声音低低的,不带情绪,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人。他的眼神像把未开刃的刀,静静横在那里,不锋利,却令人不敢轻视。

    大和敢助回以一个让人发毛的笑,那笑容撑起了嘴角,却没进眼底。

    “我和你店长打过招呼了。”

    店长说,“藤原君的亲哥哥亲自来给藤原君送钱包,特批藤原君十五分钟假。”

    语气轻巧,态度随意,像是和熟人唠家常。

    藤原愁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只得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先把手里的箱子放回到收银台下面,又不知道摸索了什么才跟着大和敢助往便利店门口的方向走去。霓虹灯反射在玻璃门上,颜色斑斓得近乎虚假。

    他们拐进旁边的小巷子,藤原愁脚步一顿,站定了。那巷子太窄,光线暗得像是把人藏进梦境边角。

    “警官先生,”藤原愁说,声音像被压平的纸张一样轻,“未成年应该有资格拒绝跟莫名其妙的怪大叔进小巷子吧。”

    语气仍旧不疾不徐,却隐隐透出几分讽刺。

    大和敢助眯了眯眼,像是真的被这小孩的嘴气到了,抬手在自己短发的发旋上粗鲁地揉了几下,似乎想把脑袋里那点火气揉散。

    “我的年纪顶多是你大哥,小鬼。”他咬着牙说。

    “还有,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和敢助晃了晃手中那只折得整整齐齐的牛皮纸袋。灯光扫过袋子边缘,投下一道沉默的阴影。

    藤原愁没有回答,脸上没什么反应,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明显起伏。

    大和敢助见状,只得自己动手。他缓缓地拆开袋口,指节压住纸边,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略有褶皱的照片。

    啪——

    照片翻转着落在藤原愁面前,正面朝上,像是一枚明晃晃的子弹。

    那一瞬间,藤原愁的瞳孔明显颤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是他做梦都不愿再见的脸——藤原理惠。

    大和敢助像是在欣赏某种拆封反应,他眯着眼看了看藤原愁的脸色,嗤笑一声:“虽然时间不多,但查一个高中生的底细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看到你的脸,就觉得眼熟。”

    他语气低沉,却带着某种判断已下的笃定,眼神停留在藤原愁的眼睛里,像是要透过那双冷静的瞳仁,抓住什么隐藏的东西。

    “还有... 警察居然查不到你的父亲呢,藤原君。”

    大和敢助说,语气几分漫不经心,“不过也不奇怪毕竟藤原君有那么强大的保护伞嘛。”

    顿了顿,大和敢助偏头笑了笑:“我姑且称它为‘保护伞’吧。哈哈哈哈。真搞笑。”

    笑声冷而短,像是刀尖轻轻划过金属的声音,不大,却令人头皮发紧。

    藤原愁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抬手,把戴了一整天的口罩慢慢拉了下来。口罩落下,藤原愁的脸露了出来,精致而苍白,但左侧脸颊却微微鼓起一块青肿。

    大和敢助原本靠在墙边的身体顿了顿。那是他打到的吗?他记得下手并不重,只是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一秒迟疑闪过他的眼底。

    “你想怎样?”藤原愁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夜色里一块砸入湖面的石子。

    “调查我?暗恋我吗?ltp嘛?”

    藤原愁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嘴角却只牵动了一侧脸颊,淤青处绷着,笑容显得有点冷,有点诡异。

    大和敢助哼了一声,像是懒得搭理这种反应,但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张不对称的笑脸上。

    “我不想怎样。”他把牛皮纸袋随手收回去,声音带着某种讥讽意味的漫不经心,“第一件事,先还你钱包。”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抬手一抛。

    钱包在空气中画出一道抛物线,被藤原愁伸手接住。手指一握,他立刻感觉到了熟悉的重量,微妙地变了变脸色。

    藤原愁知道,这里面的每一张卡、每一张照片、每一枚小票……恐怕都被检查得干干净净了。

    “虽然但是,我对你钱包里鼓鼓的钞票是保持怀疑的。”

    大和敢助瞥了藤原愁一眼,“但我今天不好奇。”

    话音刚落,大和敢助的手忽然伸了出去,五指直接掐住了藤原愁右脸。

    藤原愁一动不动,像是整个人被冻结了。

    “其次。”

    大和敢助低声说,呼吸几乎贴着藤原愁的脸颊,语气带着令人不适的平稳,像是一口一口挖开的地洞。

    “真的有人可以对自己母亲的死亡这么无动于衷吗?”

    “身为藤原理惠唯一的亲属,她的儿子,你那么容易就签了自愿放弃调查报告书嘛?”

    大和敢助盯着藤原愁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没有情绪,仿佛落入无边深海。

    “还是说——”

    大和敢助声音越发低沉,字字像钉子,“你知道凶手是谁,你在维护那个人?”

    “我听不懂。”

    藤原愁的声音不高,却在这沉闷巷子里回响清晰。他站得笔直,像是一根细瘦却坚韧的旗杆,面对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成年人,眼神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不过警官先生,您已经触碰了红线了呢呐。”

    藤原愁的语气仍旧是那副带着距离感的平淡语调,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仿佛只是客观地陈述一个天气预报般的事实。

    “哪怕您今天是穿便衣来的哟噻,”

    他顿了顿,目光不带一丝畏惧地直视对方,“明天您会收到举报信的,我保证內。”

    说着,他把手从工作服口袋里缓缓抽了出来,指间捏着一支细小的录音笔,银白色外壳在路灯下反着微弱的光,像是一把藏匿在袖中的匕首。

    藤原愁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在展示,又像是给大和敢助留下一点体面:“云端哦,警官先生。”

    那一刻,大和敢助的笑意彻底僵在脸上。

    他没想到会在一个高中生手上吃哑巴亏,更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半张脸还挂着伤的少年,竟然全程有备而来。

    “你这小鬼……”大和敢助低低骂了一句,脸色终于压不住怒气。

    他本就是脾气暴躁,控制不住脾气的人。

    大和敢助本该更冷静的,虽然他和诸伏高明一起当上刑警也还没有几年,但手里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也没多少教明白大和敢助要懂得收住自己的脾气。

    在藤原愁看来大和敢助这样的凶巴巴的警官,可能只有他断手断脚了才能明白一些道理。

    大和敢助怒气压过理智,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了藤原愁的领口,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藤原愁整个人从地上提起来,质问也好、发泄也好,情绪几乎已经濒临爆线。

    少年瘦削的肩膀被他扯得一紧,布料因拉扯而皱起一道绷线。

    而路灯的光正好斜斜地洒在藤原愁的脸上,那张冷白色调的少年面孔在光下像被蜡封住了似的,毫无挣扎,只是平静地仰头看他,仿佛看穿了大和敢助的每一层情绪。

    没有喊叫,没有反抗,也没有求助只是再一次给大和敢助当头一棒说道:“而且我是有医嘱的精神病人。你完准备滚去枥木县吧警官先生。你最喜欢的枥木县,我记得你说过的。”

    静得令人发毛。

    就在那一刻——

    “砰!”

    一道暗影破空而来,一只沉甸甸的书包夹着风砸了过来,目标直指大和敢助的额头。

    大和敢助下意识地皱眉,条件反射地一把把藤原愁往旁边一挡,防止砸到藤原愁,同时抬起胳膊护住自己。

    那只书包撞在他手臂上,发出实打实的重击声,里头显然装满了书本,打得他一晃,肩膀钝痛。

    “不许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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